及時,行樂

及時,行樂

黎洛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扎在他的身上。

如此萬眾矚目,黎洛並未感覺到絲毫的不適應,坦然的繼續說:「有人謊話連篇,卻漏洞百出而不自知。」

他說罷這話微微側頭,眾人的目光便自然而然的順着他的眼神,一起落在了蔓草的身上。

「我……我……」

蔓草嚇得又是咕咚一聲就跪了下來,道:「大人明鑒,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沒有啊!」

謝長纓一直沒有說話,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停磕頭的蔓草,又看了一眼黎洛,道:「本王不喜歡賣關子。」

黎洛倒是爽快,點點頭,道:「首先,蔓草說了一個最大的謊言。他說那日晚上,他在院落外面,沒有聽到任何動靜,很安靜。」

蔓草緩慢的抬起頭來,淚眼婆娑道:「是真的,是真的!」

黎洛笑了,道:「劉大人砒/霜中毒,七孔流血,屎尿失禁,肝腎功能衰竭,呼吸麻痹而死,他身上到處都是抓痕撓痕,死的時候何其痛苦不堪。試問這樣的死法,可能安安靜靜的死去嗎?」

當黎洛看到劉大人屍體的時候,就知道劉大人死的必然痛苦非常,而且異常慘烈和撕心裂肺。

在如此大的痛苦之下,又不是立刻咽氣,怎麼可能做到安安靜靜,一點聲音也沒有?

劉大人的屍體上,也沒有被堵住口腔,無法痛呼留下的痕迹。

黎洛道:「這個謊言,是不是有點不走心?」

原來蔓草一開口,黎洛就開始懷疑他了……

黎洛繼續老神在在的道:「還記得嗎?我剛剛問過你,『你守在院外一整夜,可見什麼人進出過院子?』。你的回答的是『我守在院外一夜,什麼人也沒有看到,沒有人進出過院子。』。我又問你『你可聽到院子裏有什麼動靜?』。你說『我沒有聽到院子裏有什麼動靜,很安靜。』。」

黎洛記憶力很好,一字不落的重複了一遍兩個人的對話。一般人似乎無法聽出這兩段對話有什麼問題,不過在黎洛聽來,就很是不對勁了。

黎洛道:「生硬的重複是典型的撒謊方式。一般人聽到我這樣的問話,十有八/九,只會說沒有,好像沒有,應該沒有,沒看到等等。而你呢,幾乎是重複了我完整的問話,然後給予否定。你的撒謊表現,可一點也不高明。」

後來黎洛又色迷迷的去摸了蔓草的手,當時蔓草急的滿臉通紅,可黎洛摸到蔓草手的時候,卻發現蔓草的雙手冰涼。

「這是生理逃跑反應,」黎洛道:「心虛害怕的時候,血液會從四肢迴流到腿部,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準備,所以雙手才是冰涼的。」

蔓草的目光閃爍了起來,神態甚是無助。對比起蔓草的楚楚可憐,黎洛簡直刁蠻惡毒至極。

旁邊兩個高壯的僕役着實看不下去,道:「大人你說的這些……」

「誒,等一等。」黎洛打斷了僕役的話,說:「我還沒說完呢。你們知道嗎?通常越受歡迎的人,才是越會說謊的人。」

而蔓草顯然就是那個受歡迎的人,和僕役們相處的都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他,不自覺的想要保護他,不忍心看他被冤枉。

黎洛笑眯眯的說:「因為這種人,更會掩飾自己的情緒,更會迎合別人的喜好。」

他這話一落,兩個高壯的僕役都被說傻了,一時看着蔓草,忘了幫他辯解。

蔓草一咬牙,道:「大人,您這般冤枉我,我不知道您為何這樣恨我。可是我沒有下毒,我端來的酸梅湯,那是驗過毒的,根本沒有砒/霜在裏面。」

「酸梅湯里自然是沒有毒的。」黎洛肯定的點點頭。

「所以我是被冤枉的!」蔓草道。

「所以……」黎洛回身指了指屋子的方向,說:「你們沒有注意嗎?盛放酸梅湯的碗是兩隻。為什麼是兩隻碗呢?因為劉大人要的是冰鎮酸梅湯,蔓草端來的其中一碗是酸梅湯,另外一碗則是……冰塊。」

酸梅湯和冰……

黎洛笑了,說:「砒/霜並不在酸梅湯里,而是在冰塊里夾着。幾次驗毒,酸梅湯都沒有問題,而冰塊表面也是沒有問題的,問題只會在冰塊融化之後……」

他說到這裏,蔓草渾身一震,臉色微微有些慘白。

黎洛繼續說:「冰塊藏/毒,這是小孩子玩的把戲了,實在是非常簡陋。」

他說着一步步靠近了蔓草,仔細的去觀察蔓草的表情,意味深長的說:「其實說起毒殺,用什麼樣的手段投毒,都是其次,不是那麼重要。毒殺與其他的謀殺方式不同,它更重要的應該是在於毒殺的心理……也就是,你為什麼要殺劉大人。」

「讓我猜一猜,」黎洛一拍手,滿臉的恍然大悟,道:「不,並不是你要殺劉大人,是有人指使你去殺劉大人,至於這個人……」

「你永遠也別想知道!」

突然之間,蔓草莫名暴起,打斷了黎洛的話頭,滿目猙獰動作極快,右手在腰間一探,手中多了一柄短刃。

蔓草並非要行刺黎洛,竟是準備自盡。短刃向著他自己的頸側劃去,動作絲毫沒有拖泥帶水。

「嘶——!」

「啊啊疼……疼!」

下一刻,大呼疼痛的卻是黎洛,黎洛狼嚎鬼叫着。他看起來早有準備,就是故意用話激怒蔓草,在蔓草舉刀自盡之時,一把就抓住了那柄短刃。

「叮——」

伴隨着黎洛撕心裂肺的喊叫聲,短刃落地。謝長纓雖然並非早有準備,但是他反應速度極快,一揮手就擊落了那柄短刃。

蔓草的短刃脫手而出,也虧得如此,這才保住了蔓草的脖子,也保住了黎洛五指。

「給本王拿下!」

謝長纓低喝一聲,侍衛們衝上來將蔓草扣押,並不讓他再自盡。

謝長纓臉色平靜,聲音卻冷酷無情,道:「想死?敢在本王府中作祟,下場可不單單是一個死字。」

情況反轉的太快,旁人幾乎都沒反應過來,厲無爭就是其中之一。沒想到殺死劉大人的兇手真的是蔓草,而且蔓草背後好像還有主使之人,蔓草為了不牽連主使,居然想要自盡了結。

最為淡定的,非黎洛莫屬了。

黎洛攤手一看,手心裏還是流血了,好在傷口不大,才那麼一點點……

「嘶……我,我有點暈血……」

黎洛腳步踉蹌了兩下,往旁邊謝長纓身上靠去。

不過謝長纓的動作太快,一個閃身側步,直接讓了過去,黎洛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黎洛沒能賣慘揩油,卻一點也不氣餒,道:「王爺,你看現在距離日落還有很長時間呢,我按照規定,幫你找出了兇手,技術還是不錯的罷,不知王爺您滿意不滿意啊。當然了,蔓草背後的那個人是誰,我也不知道,剛才就是詐一詐他,想讓他自己招認罷了。主謀的問題,就要看王爺您的技術了。」

「誒,王……王爺?」

黎洛興緻勃勃的說着,哪知道謝長纓都沒再多看他一眼,直接轉身走了,頭也不回,走的是極為瀟灑。

黎洛:「……」卸磨殺驢?

黎洛難得蔫頭耷拉腦的,對着謝長纓的背影皺了皺眉,說:「真是無情的男人啊,用完就扔,提上褲子就不認人,這也太無情無義了。唉……」

劉大人的案子,顯然對黎洛來說沒什麼難度。而按照黎洛每次穿越的慣例,案子水落石出,自己的清白得以證明之後,第二天再睜開眼睛,黎洛就又要穿越了。

「也不知道,明天會穿成誰……」

黎洛喃喃自語:「明天就看不到王爺了罷,這也太可惜了。」

黎洛探著脖子往前看了又看,早已看不到謝長纓的背影了。穿越這麼多次,謝長纓可是他見過最俊美無儔之人,一想到以後不能欣賞這樣的美色,黎洛當真失落極了。

「這也沒辦法,天涯何處無芳草呢?」

黎洛正在給自己做「心理輔導」,突然就聽到「咯噔噔」一聲響,有顆小石子從他面前滾了過去。

黎洛抬起頭來,前方不只一顆小石子……

竟是還有一顆小紙團。

他看了看左右,四下無人,只有自己一個,不知是誰丟了個紙團過來,紙團上面似乎還有字,隱隱透露出來。

黎洛彎腰,將紙團拾起,展開一看:「鬼……鬼畫符?」

紙團上大約十來個字,不算太多,但是奇奇怪怪,黎洛只能認出兩個字來。

「行?」

「樂?」

自詡聰明出眾的黎洛一時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拿着紙條琢磨了半天,眨眨眼睛,道:「及時行樂?」

說罷搖了搖頭,將紙團暫時收起,然後往王府大門的方向走去。

黎洛越走越遠,憑藉來時的記憶拐了個彎,就在他離開片刻后,卻有人從拐角的樹後走了出來。

此人一身白衣勝雪,正是潁川王謝長纓無疑。

謝長纓盯着黎洛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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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理寺當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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