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第 3 章

果不其然,因為開罪了余府,碼頭直接通知寒江不用去上工了,徐大垂頭喪氣的回來,身旁的徐三兒握緊了拳頭,怒道:「劏千刀的!他們欺人太甚!竟然連工錢都不給咱們!」

寒江沉默,當初那個李嬤嬤說的話,他是信的,她確實有能力讓他在連州待不下去。

他怎麼樣無所謂,但連州是他們兄妹二人的根,他不能連累他們。

徐大欲言又止的看著寒江,而後對徐三兒道:「你去取一包硝石來,給你二哥降降暑。」

徐三兒離開后,一貫沉默不語的徐大這才斟酌著開口,他道:「二弟,我昨日冇問你,你和大哥講真話,到底出了什麼事?」

徐大知道寒江是個機靈能幹的,余府是嶺南大族,以仁德的名聲立本,寒江衝撞了府中的小姐,這裡頭定然有誤會。

寒江抿了抿嘴,有些羞於開口,「就他們說的那樣。」

徐大顯然不信,他皺著眉頭,一雙眼裡盛滿了擔憂,「你送冰去余家,只能去后包房,那裡是府中下人的住處,余家的小姐怎麼可能在那兒?」見寒江沉默,徐大又言:「你一五一十的講出來,我好心裡兜個底。」若是並非那般嚴重,他也好知道余家到底是個什麼態度。

三年前如果不是寒江將他們兄妹二人從火海里救出來,他和三兒早就死了。哪能籌謀著為爹娘報仇雪恨?

寒江知道徐大的性子,他是自己人,沒什麼好瞞的。於是便把當日發生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訴了徐大。

「我只是給她抹腳,她一個娃崽,我也冇想那麼多...」

徐大聽得瞠目結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竟不知該如何開口,好半晌,在寒江訕然的視線里,他才道:「你在碼頭上冇聽過那些咸濕佬開葷腔?」

寒江一愣,一下便反應了過來,他聽過...

碼頭全是干力氣活的粗漢子,歇工的時候常常聚在一塊,同嘴碎的婆子們不遑多讓,說的無非就是男女之間的葷段子。

徐大搖搖頭,他道:「看了腳,就要討她做婆娘...」女人的腳不能隨便看,就是不隨便,那也不要看。

寒江稍稍屏住了氣兒,他不光看了,還用手摸了,若是這樣,她的清白,豈非...

他還在為清不清白想入非非之時,外面傳來了一陣敲門聲。

寒江一看,來人正是昨日的羅長工。

寒江興緻缺缺,他自然知道羅長工是來做什麼的。徐大給他倒了一杯陳茶,「羅長工有事?」

男人一臉憨厚,關切的詢問了兩句寒江的身子,想到昨日他也怕攤上事,便一走了之,眼下看著這不大的少年人,心底沒由來的有些心虛。他訕訕道:「小兄弟你也別怨阿叔,阿叔上有老母下有崽,得罪不起主家。」

說著得罪不起,眼下還是照樣來了。人都是趨利避害的,寒江自然也不計較,就等著羅長工開口。

羅長工有的沒的隨意攀扯了幾句,這才道明了來意。

「你昨日說京城的凌人有製冰的法子,不靠天氣,是不是真的?」羅長工知道寒江這兩年跟著陳家跑過船,外地的消息比他們這些人靈通。昨日他借著上茅房的間隙同管事的提了一嘴,正巧管事的他也有所耳聞,就差他來打探打探。

寒江在羅長工面前雖然顯得稚嫩,但說起話來卻有一套。

「阿叔這麼大太陽一路走過來,先歇一歇吧。」

這時徐三兒已經將硝石取了回來。他見有外人在場,藏寶似的將硝石護在身後。寒江挑了挑眉,對徐三兒道:「抔一桶水來。」

徐三兒看懂了二哥的眼神,想著這個男人應該就是二哥之前說的門路。

兄弟三人在羅長工面前就這麼明晃晃的行事。

徐三兒提來了一桶水,嘚吧嘚的將那一桶水放入水缸里,隨後把那一包沉甸甸的硝石打開,寒江見徐三兒一副弔兒郎當的樣,嘖了一聲,伸手敲了他一榔頭,道:「搞快點!」

徐三兒委屈巴巴的揉了揉頭,小聲道:「敲腦袋會長不高!」徐三兒只比寒江小一歲,卻只挨在寒江肩頭,在外面,大家都是「矮仔,矮仔」的叫她。

在羅長工的注視下,徐三兒利落的將硝石粉倒進了水缸中,羅長工緊盯著他手上的東西,還沒倒完,就見水缸里隱隱飄出白氣,等徐三兒倒完了,羅長工一個箭步上前,看著水缸里冒出大量的白氣,周身好像都沒方才熱了。

寒江見他半信半疑的整個人都要往水缸里栽,悠悠道:「阿叔先等等,過會兒我請阿叔食冰。」

徐大去灶房后的荔枝樹上拽下了一串紅彤彤的荔枝,徐三兒正要拿一串食,徐大拍開他的手,並瞅了他一眼,徐三兒悻悻收回手,噘嘴道:「小氣,我自個兒摘去。」

嶺南的夏天,荔枝樹隨處可見,樹上又大又紅的荔枝,當地人倒是食得上火。寒江看了徐大一眼,點點頭。

只見羅長工又驚又喜的看著水缸,大聲道:「結冰了,結冰了!」那目光,比見了女人還熱切。

徐大用棒槌將冰塊敲碎,把荔枝埋進了碎冰里。羅長工看得眼熱,這桶水,是他親眼看著結成了冰塊,親眼所見,哪能有假?

他驚嘆的目光鎖住寒江,道:「小兄弟,方才那一包東西...」

寒江點點頭,繼而揚唇一笑,「不急,阿叔坐。」

眼下對他客客氣氣的,不過是看中了他背後的人。他一早就打探清楚了,羅長工和余府的採買管事沾親帶故,羅長工有個什麼事,也愛和余府管事提一嘴。今天這趟來,想必也是余管事暗許的。

東市的冰場,是他和徐大徐三兒幾個人暗中花了兩個月才弄塌的,這一塌,陳堂更是坐地起價,雖說陳堂損失慘重,但他不止東市這一個冰窖,止損的辦法,就只能哄抬市價。如今家家戶戶都知道這冰是個什麼價,各府上的採買管事便在這上頭撈不著油水。

當然,余府的管事也不例外。只要他搭上了余府這條道,慢慢的,總能將陳堂的生意搶過來,斷了他的財路。

徐大將冰凍得差不多的荔枝撈了出來。對羅長工道:「阿叔,食。」

實在是太過神奇,羅長工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見徐大自己也剝了兩顆吃,他接過荔枝,手裡冰爽襲人的觸感,令人一顫,而後三兩下將荔枝皮剝開,露出裡頭白花花的果肉,一口下去,別提有多甜多爽了,冰了的果子就是更好食。

羅長工吃得眉開眼笑,還不忘此行的目的:「小兄弟,你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做到的?那就說來話長了。

寒江想起從前,那年他約莫五六歲,被師父在京畿的寒江上救起,彼時他擱淺在江邊,頭破血流,在得知他半點回想不起家人住址,加之要趕路回嶺南,便將他捎帶上,留在身邊做徒弟。

那時,師父在京城攢下的銀子都給徐大治病,家中都要揭不開鍋,後來卻不知怎的,家中又有了大把銀錢,只不過師父每日躲在後院,也不知在搗鼓些什麼,而他靠近後院的時候,能明顯感受到一股涼意。後來,師父就在東市賣冰塊去了,家中的日子也愈發的好,還換了一套大院子。

只不過這一切在他十歲那年便戛然而止,他還記得那日是個大日子,師父被連州商會會長提拔,管理東市。那日師父高興,喝了許多酒,當天夜裡卻起了大火,火光滔天,勢要將他們全部燒死。

他拚死救出了徐大徐三兒,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整個徐家化為廢墟。而徐家後巷子,他清清楚楚的聽見兩個黑衣人說要快點回陳家稟告,說是事成了。

他們三個人死裡逃生,卻沒成想徐家的旁支見徐大一個病秧子,徐三更是個小娃娃,一個個便嘴臉可怖的來謀算徐家家產,差點將徐大害死。

雖然師父留下的銀錢保住了,但官商勾結,寒江深知他們的力量根本抗衡不了陳堂。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寒江想到師父老宅的後院,慢慢的也被他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就是這些硝石,不止可以製造□□,而且還能製冰。如今他只需將冰造出來,賣出的價錢同幾年前差不離,不僅能摧垮陳堂的冰市。還能大賺一筆。

寒江稍稍側身,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姿勢,「如何做到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掙錢...」

這話一說出口,羅長工的眼睛都直了。

寒江接著道:「阿叔應該聽說書的講過吧,一騎紅塵妃子笑,冇人知是荔枝來...」

羅長工皺眉,有點沒明白,他只聽到了荔枝二字。

寒江心底搖搖頭,看來還是得多讀書,不然一輩子就只能做個長工。

「荔枝在咱們這裡,供過於求,家家戶戶都有荔枝樹,兩文錢管飽,但到了北邊,那就是稀罕寶貝,專門供給宮裡的貴人。尋常人想食還食不到。」

羅長工這才恍然大悟,他兩眼放光,大喜道:「有了這冰,咱們就可以把荔枝往北邊賣!不止不止,還有別個,這可是一樁好買賣,好買賣啊!」

寒江見他高興得找不著北了,這才嘆了一口,道:「買賣倒是好買賣,要是背後冇人罩著,也只能拱手讓出去...」

羅長工一聽,面上的褶子笑得皺起,他擺擺手,正色道:「這個別擔心,余府的管事是我本家,有他在,這買賣多大,咱們都能食得下來!」

寒江輕輕舒了一口氣,這事兒,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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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石製冰,在唐末被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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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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