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剛剛到！就在剛才！」

眼見伊迪斯就要黑化（各種意義上），鯉鯉果斷撒了一個小小的謊言，試圖將剛才的尷尬遮掩過去。

而此時遲到了一步的哈里森也總算是悠閑地甩著魚尾，不緊不慢越過了鯉鯉，走到伊迪斯面前。

「哦親愛的巫醫，很高興看到你還是如此的充滿熱情。」

也許是因為見到了老熟人，伊迪斯不再像剛才那般緊張，她周身的墨汁收回了不少，皮笑肉不笑的回應著對方。

「好久不見，很高興你還活著。」說著她斜著眼睛上下瞟了瞟鯉鯉：「只是沒想到你現在添了一項哄騙小姑娘的嗜好。」

哈里森只從鼻子里發出一聲輕嗤，反是鯉鯉尷尬的夠嗆，忙擺了擺手：「伊迪斯醫生，您誤會了，我、我是莉莉安娜。」

伊迪斯：「……怎麼有點耳熟？」

哈里森：「呵呵，我侄女。」

伊迪斯……

才反應過來搞了烏龍的巫醫瞬間臉色漲紅，觸角險些扭成了幾條麻花：「哦天吶，莉莉安娜公主殿下？真是太久沒見到您了，要知道上次見您的時候您還是個孩子。」

她一邊語無倫次的說著一邊迎上前慌亂的欠身頷首，以極不協調的肢體動作向鯉鯉施了一個海族禮節。

鯉鯉卻只想把剛才的片段迅速略過，將她虛扶起來后就直接進入了主題：「伊迪斯醫生，我這次來找您，是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伊迪斯趕緊也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擺出一個老母親的微笑，將手中花盤輕輕放到一旁矮架上，騰出一條觸手點了點，做作地示意她繼續。

鯉鯉游向桌邊，這次靠近的尾鰭就變得有些躊躇，「不知道您有沒有聽說，我最近在拍一部電影，就是讓演員們將一個故事演繹出來。」

「這件事傳遍了整個阿特蘭，每個人對此都十分期待。」伊迪斯矜持而客套的回應，「所以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雖然我想不到有什麼藥劑可以幫助到您。」

「不是藥劑，伊迪斯醫生，是演員。我希望您可以幫忙來演繹一個角色，」鯉鯉不想繼續賣官司，索性一口氣把嘴裡的話都吐了出來，「那是一個反派，一個非常邪惡的海妖女巫，她騙走了人魚公主的聲音，還想要騙走故事中海王的靈魂和權柄。」

伊迪斯吃驚的抬手掩住了自己的嘴，眼眶中甚至隱約滲出了一些黑色的墨汁，幾條觸鬚圍繞在她的四周，根根都筆直向上豎起。

「不、這不可能！」

「我知道這跟您以往的形象相差甚遠，不不，簡直就是完全不同。但沒有誰比您的外貌更貼切故事中的人物，相信我，那真是個很出彩的角色……」

看著對方難以置信的表情，和越升越高的觸鬚，鯉鯉不得不嘆了口氣放棄了勸說。

「唔，算了，我沒有要勉強您的意思，就當我什麼都沒說好了。」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伊迪斯終於開了口，只是她的嗓音聽上去有些喑啞。

「公主殿下，我說不可能的意思是，沒有人可以偷走別人的聲音，拿走別人的靈魂更是惡魔才會做的事情，我們人魚可不需要那種東西，但是……」

「但是？」鯉鯉小心翼翼的追問。

「但是它很有意思不是嗎？」伊迪斯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嘴角咧開一抹譏笑，「要知道在現實生活中，並不是誰都可以當一個欺負人魚的『壞人』。」

她看著鯉鯉的眼神帶著些嘲弄和陰冷，「雖然人魚在成年之後都會變得很……無趣。但幼體里也不乏一些總是惹是生非的小東西，將我的葯園弄的一團糟，說實話，我有時候真的很想狠狠的教訓他們一頓。」

鯉鯉忽視掉了那絲若有有無的敵意，面對伊迪斯對於自己『壞心眼』的坦誠，同樣十分誠實的道明了一個演員可能會遭受的不公正待遇。

「我擔心的是，這個角色也許會損壞您的名聲。畢竟這部電影拍攝出來之後，不僅會在海族內播放，我還會將它帶到陸地，那些不認識您的人，可能會誤會您本人就是故事中那個邪惡的海妖。」

「唔，」伊迪斯托著下巴，並沒有考慮太久，「哪又有什麼關係呢？並不是每個岸上的人，都能擁有進入深海的能力。至於海底的居民，天吶，我終於可以擺脫那些成天圍著我的葯園轉的討厭鬼，而且想到那些小傢伙們以後見到我時戰戰兢兢的樣子，我就覺得十分期待，哦呵呵呵。」

她越說音調越高，最後竟發出了一陣開懷的大笑，幾根觸鬚興奮的在身下扭來扭曲，最後擰成了兩個大大的麻花。

鯉鯉沒來由的打了個激靈，腦中忽然冒出了一個自己都不願意相信的「真相」。

恐怕伊迪斯的「敬業」並不是因為想為病人看病，也許她只是想為她的藥劑找個試驗品而已。

「那麼它什麼時候可以開拍，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尤帶笑意的伊迪斯露出一口白森森的尖牙。

………………

由於伊迪斯與哈里森同意參演的惡趣味理由，讓鯉鯉覺得自己這不是在拍電影，反倒是像在陪孤寡老人玩某種過家家。

可無論怎麼說，電影總算是可以開拍了。

為了盡量貼合當下的世界觀，減少不必要的誤會，鯉鯉在自己這版美人魚的故事中加入了許多貼合異世界的設定。

首先，關於人魚公主與海妖之間的交易，也就是尾巴只能通過藥水才能變腿的情節，鯉鯉需要給它一個合理的解釋。

故而鯉鯉特意強調了是「只有愛麗兒不可以」，至於原因，儘管推給永遠在背鍋的詛咒好了。

於是女主的背景就加了這麼一段：出生前有某某先知女巫告訴愛麗兒的父王，她如果上岸就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她的尾巴無法變成腿，頭髮也是同大海相剋的火焰顏色。

還有結尾處海王父女與海妖的爭鬥，也要著重描寫。

既要體現海族的法力無邊，也得讓王子表現的英勇善戰，還需要具有看點和觀賞性，所以人類與海族力量強弱的協調就十分重要。

同時其他的一些小細節，例如海族王宮內的布景，更是會按照現有皇宮的樣式來直接拍攝，這遠比藍星臆想出來的故事畫面要華麗得多。

對此唯一的拍攝難度就是需要避開原主的母親和哥哥，並且軟硬兼施勾搭衛兵做群演。

而在故事中最難以解釋的一點：為什麼海族一直藏在深海不願意上岸。

現實中是無欲無求的海族根本懶得上岸，但這樣的真相顯然一點都不具備討論的話題性。

所以鯉鯉準備先在電影里埋個伏筆，如果這部用於「試水」的電影反響不錯，她會將之拍成系列電影，屆時完全可以拍個前傳後傳之類的來編個可歌可泣的「海族隱退史」。

「三號機準備推進，鏡頭給塞巴斯蒂安的特寫！......」

「羅伊，我強調了很多遍，這個長鏡頭手一定要穩！......」

「燈光師呢，加入一盞強光燈作為海面『陽光』投射的擬光源！雖然這該死的海深並不可能照進來任何陽光......」

第一次當導演的鯉鯉對這次拍攝展現出了十分的熱情，不僅親自扛了一架機器，還將充當攝影師的羅伊和瑪茜指揮的團團轉，硬是逼的瑪茜在短短兩天時間內，從一個剛會狗刨的旱鴨子變成了花樣游泳健將。

同時，人魚王族對海底生物的絕對掌控，以及亞神血統天生的「獸語者天賦」，讓大部分演員對鯉鯉的要求都十分配合。

並且由於並沒有見過所謂的「電影」，在面對鏡頭時，他們更像是在玩某種遊戲，表情和動作十分的自然，完全不見絲毫矯揉造作，更沒有非專業演員在鏡頭面前的緊張感，這極大的加快了電影拍攝的進度。

尤其是戲份最多的小魚、小蟹、小海鷗三位「動物」演員。在這個不合理的世界中，它們完全可以藉助魔法的幫助，展現出足以媲美動畫片紙片人的誇張表情。

雖然他們並不能理解，公主殿下為什麼忽然要讓他們做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只是在某個歌舞大合唱的場景中，那位含著一隻小蝦，讓其在牙齒上敲打樂章的大嘴魚，在拍攝過程中多次發出不滿的抱怨，表示對食物的本能反應，讓他很難忍住不把嘴裡的「演員」一口吞入腹中的衝動。

還有借用他「人」身體及部分器官作為樂器的歌舞群演，也在拍攝間隙，遭受到了對方強烈的報復性□□。

對此鯉鯉只能加強了一項詭異的安保措施——禁止食用演員，用以保護處在食物鏈偏底端演員的人身安全。

美中略顯不足的是，主角團們讓鯉鯉有些略微苦惱。

他們一個個在戲外就屬於性格古怪的奇葩海族，表演起來更是戲精本精。

主角蕾尼除了有些「青春洋溢」過了頭之外，該唱的時候唱，不該唱的時候也要唱，還時不時夾雜著一些宣傳自家那堆三無藥劑的「私貨」。

別人都是帶資進組，她進組帶貨。

鯉鯉覺得如果這個世界有電商，她絕對能做個帶貨網紅達人。

而本來一正一反的兩位演員，哈里森和伊迪絲卻簡直是一戲泯恩仇，當初的陰陽怪氣全化為了心心相惜，分別對於飾演「國王」和「反派」展現出了極大的熱情，並且肉眼可見十分享受故事中的角色。

不僅手拉手要求加戲，奮力延長自己做「國王」與「反派」的時長，還總是在空閑時，躲在無人的角落探討如何讓不聽話的人魚安靜如雞，以及對於自身某些「不公正」待遇的不滿。

這讓幾次不小心聽到他倆談話內容的鯉鯉，覺得原主娘親的王座似乎即將搖搖欲墜，但這樣的「越界」尺度卻又無法構成足夠能將二人逮捕的理由。

好在總體來說，一切都還稱得上忙中有序。

……

就在鯉鯉在海中開展緊鑼密鼓的拍攝工作的同時，岸上冒險者工會發布的招募令也終於有了消息。

鯉鯉握著手中海魚送來的人族演員消息，眉毛緊緊擰成了一個疙瘩：

「人數：二；性別：男；年齡：……八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