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第十章

家裡的老祖宗暈死了過去,這可真真是天大的事了,整個榮府頓時都陷入了一陣兵荒馬亂。

方才邢夫人還頗有種大殺四方的氣勢,這會兒整個人都懵了,愣在原地臉色煞白,滿臉的恐慌后怕,一副搖搖欲墜的模樣。

王夫人邊急急忙忙叫人將老太太抬進去,邊拿著帕子直抹眼淚,哭道:「大嫂對咱們二房有何不滿只管沖我來就是了,老太太這樣大的年紀了如何能經得住你這樣刺激?鴛鴦也不是故意對你不敬,不過是看老太太被你氣著了護主心切說了你一句,你怎麼就這樣急躁打臉呢?你這不是在打鴛鴦的臉,是在打老太太的臉啊!老太太可是咱們的婆婆,大嫂你……你……你實在是太過分了!」

一番話下來,便已是徹底將這頂「不孝」的帽子給扣死在了邢夫人的頭上。

才得了信兒趕過來的賈赦剛好聽見了,頓時怒髮衝冠,衝進屋就給了邢夫人一個大嘴巴子。

「老子要休了你這賤人!」賈赦氣得眼珠子都紅了,老太太雖然偏心老二,但到底也是他的親娘,自己的妻子竟然敢打他親娘的臉,活生生將他親娘給氣暈了過去,這還了得?

王夫人手裡拿著帕子,掩住了自己上揚的嘴唇,看著邢夫人慘白慘白的臉色,心裡甚是痛快。

敢擋她女兒的青雲路?呸!

邢夫人原還沉浸在「自己將婆婆氣暈了」的恐懼中,突然被賈赦打了一巴掌,又聽說他要休了自己,再看他那殺母仇人般的眼神……頓時悲從心起。

「老爺當我是為了誰?我還不是為了你!」邢夫人哭著喊道:「那賈元春又想從家裡拿三萬兩銀子,三萬兩啊!榮府襲爵的是老爺你,這整個榮府大半都合該是屬於咱們大房的,他們二房卻好似這榮府的主人一般,平日里吃的喝的住的用的無不比咱們大房好,憑什麼!況且他們平日但凡有點什麼事還都是從府里的賬上支銀子,這些年只賈元春一個人身上前前後後都花去至少十萬了!還不算你那二弟三不五時的買個什麼字畫幾千幾萬的往外拿,還有那賈寶玉,他一個人一年的開銷都能頂的上至少十個老爺你了!」

「這榮府的家產大半都是屬於咱們大房的,是屬於老爺你的,可照他們這樣花下去,等將來落到老爺手上的又還能有多少?再者依著老太太對二房的偏心,到時候只怕就只剩一個空殼子給老爺你了!我不過是不樂意給賈元春那三萬兩,老太太就對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連那作死的奴才都能指著我的鼻子教訓我……我算哪門子的大房太太?我到底算個什麼太太啊!」

邢夫人越說越心酸,竟是癱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她是繼室沒錯,可卻也是明媒正娶回來的,卻就因著她出身不好,進了這府里婆婆看她不順眼,老爺也對她沒個兩分情誼,妯娌、兒子兒媳都瞧不起她,甚至就連府里的下人也都瞧不起她,頂著榮府大太太的名頭,竟是連那些體面的丫頭都不如了!

賈赦有些發懵,他才到門口聽了王夫人那麼一嘴,並不清楚事情的起因,這會兒聽到邢夫人這番話,一時也愣住了。

二房又要錢?還是三萬兩?

「我聽說老太太暈了?」賈璉面帶急色的走了進來,一見邢夫人頂著個大巴掌印坐在地上哭,腳下就是一頓,「太太這是怎麼了?」

賈赦緊擰著眉頭,瞧了眼王熙鳳,「璉兒媳婦,她說的可是真的?」

王熙鳳不曾多猶豫,只將事情的前因後果一一道來。

聽罷,賈赦和賈璉的臉色都不好看了。

若是分了家便也罷了,可偏大房二房並未分家,這上上下下所有人的一切花銷走的都是府里的賬,多用一筆,將來能分的就越少一筆,平日的生活花銷也就罷了,誰也不至於真去計較那點東西,但這樣幾萬幾萬的往外拿,未免太過分了。

王夫人看了眼王熙鳳,目光有些陰沉。

看樣子,這個侄女也開始知道要為大房謀算了,終究與她不是一條心。

太醫來瞧過老太太了,只說是怒急攻心,要好生靜養,又說老太太是上了歲數的人了,不能總這樣大悲大喜大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如此一來,大房縱是有再多的不滿又哪裡還敢多說一個「不」字?最終還是又拿了那三萬兩銀票。

原是想叫林家姐妹下回進宮時帶進去的,可林墨菡哪裡能樂意干這事兒?有一就有二,她才不慣著。

於是,就一臉為難的說道:「表姐要這樣一大筆銀子想來是有急用的,可我這想要進宮還得等皇貴妃娘娘的召見,究竟何時貴人才能想起來召見一回還不一定呢……」

賈母又哪裡能聽不出她這是推托之詞呢?只轉念一想她說的倒也在理,怕就怕孫女兒是急著有什麼用,這樣等著實在不是個法子,故而只得作罷,轉而又繞了幾個彎子,找到了以前收買過的一個內務府的小太監。

回到梅園,林黛玉又忍不住嘆息,「原先我見大舅母那人就跟鑽到錢眼兒里似的還有些煩她,今日這麼一瞧倒也是個可憐人,堂堂大太太,竟是連丫頭都不將她放在眼裡,可見她這些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

不待林墨菡接話,她頓了頓又說道:「不過我還是不喜她。」那大大的「貪」字都寫在臉上了,見著點什麼金銀玉的小玩意兒就恨不得全都扒拉進自己的懷裡,這樣小家子氣的貪財模樣,實在叫人喜歡不起來。

林墨菡嘴角一揚,笑道:「我常聽人說宮裡的太監都極貪財,你可知為何?」

林黛玉聞言先是面露不解,沉思片刻,遲疑道:「能進宮當太監的,無不是走投無路之人,或是無父無母,又或是實在窮得活不下去了被家人狠心送進宮裡的,成了太監后又註定無後,待年紀大了定是沒有指望的,故而才總想多撈些錢財傍身,日後伺候不動主子了好歹還能有口飯吃……姐姐的意思是說,大舅母的心態就跟宮裡的太監差不多?」

可不是么?邢夫人不討婆婆喜歡,也不得男人喜愛,這樣的年紀了膝下一兒半女也沒有,十有八九將來也是不會有了,而賈璉王熙鳳又向來看不上她這個繼母,想也知道將來是指望不上什麼的,面對這樣的處境,她可不得費盡心思為往自己懷裡扒拉點東西嗎?錢財就是人的底氣,手裡攢的越多,她這腰杆子就越硬,將來就是為了她手裡的那點錢財,賈璉和王熙鳳好歹也總要顧著她一些吧?

林黛玉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方才恍然,「先前我還納悶了,當初外祖母怎麼就看上這樣的人當媳婦了,這性子……如今這一想,大舅母許是嫁進來之後發現了自己的處境才變了的吧。」

林墨菡也就笑笑,邢夫人或許的確是有為自己的日後打算的緣故在,但不得不說,老太太挑媳婦的眼光著實不大好,無論是兒媳婦還是孫媳婦。

……

王熙鳳回屋之後便歪在了炕上,俏臉兒陰沉沉的,顯然此刻心情極度糟糕,便是連平兒也不敢多嘴撩撥她了。

見賈璉進來,王熙鳳就眯了眯眼,說道:「二爺還是去跟老爺說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府里的底子已經沒剩多少了,這回又掏出去三萬……再這樣折騰下去,將來落在二爺身上的恐怕真就是個空殼子了。」

賈璉聞言就是一愣,「你不是向來跟二房親得很?」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接著說道:「你別以為我是在嚇唬你,這府里是我在管著的,具體是個什麼情況我還能不知道?我就實話跟你說了,今兒這三萬兩,可是連先前林家給的那幾千都在裡頭了。」

賈璉直接被唬了一跳,「不能夠吧?咱們府里如何就成這樣了?」

「府里一年開銷多少你知道嗎?不說主子們了,就是那些丫頭,穿的都是光鮮亮麗的綢緞,吃的更是比尋常商戶人家的主子吃的都好……每個月老爺得拿個幾千兩,二老爺二太太也是少說幾千幾千的拿,還有寶玉那裡,加上元春身上又是十幾萬兩沒了……」越說,王熙鳳的臉色便愈發難看起來,壓低了聲音說道:「你大致扒拉扒拉手指頭就知道,這些年下來,府里究竟是個什麼光景了……咱們府上雖說家產豐厚,可這些年吃的用的卻都是祖宗留下來的底子,幾乎可以說是只出不進,這樣造法兒,就是國庫也總有造光的一天。」

賈璉聽罷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兒了,整個人都焦躁起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家仍是「白玉為堂金作馬」的那個賈家,故而今兒又拿出那三萬雖說心裡不大痛快,卻也不曾真當回事兒,卻誰知他媳婦這會兒竟告訴他,家裡底子幾乎都空了?

「家裡這樣的情況你怎麼不早告訴我!」賈璉不禁心生埋怨,「平日看起來挺精明的一個婆娘,這樣大的事你竟都瞞著我到現在!」

王熙鳳抿起了唇,陰著臉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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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穿+紅樓]林氏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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