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集痛苦回憶

第二集痛苦回憶

倩雯獨自走下山,三輛豪車停在路邊。

五、六個男女迎上前,異口同聲:「董事長。」

「這幾天辛苦了!「她迅速坐上頭一輛車。

倩雯目煎坐擁億萬資財,一家集團公司,二十三家分公司,涉及房地產、夜總會、洗浴城、信息工程、百貨大樓、酒店等領域。

她的成功不是一朝一夕,歷經的苦難、曲折、打擊、絕望不比任何人少。

回程中,她眺望連綿不斷的山巒陷入痛苦的回憶……

兩年前,爹媽同時病倒,姐姐荷花自己作主嫁給她的同班同學一一當地靠承包工程發家的首富於貴的兒子於文,換回兩萬元彩禮錢給兩位老人治病。

瞅著要過門了,那臭小子竟看上妹妹牡丹,非她不娶。

妹妹牡丹正讀高一未滿十八,姐姐死活不允,於文便鬧上門來。

「牡丹呢?」於文身材瘦小,長瞼,小平頭。

荷花聞聲立即出門攔住他,順勢關上門。

「沒你的事,讓開!」他想推開她,荷花死死堵住門。

「牡丹!牡丹!你給我出來!」他潑皮似的大叫。

村裏人聞訊都圍過來,七嘴八舌。

「這是幹嘛?人家兩老都生著病。」

「有錢了不起呀!兇巴巴的。」

「誰家姑娘嫁給你,准沒好日子過!」

幾個小伙埏身而出幫荷花。

他見事不妙說了句:「你等著!」趕緊溜了。

於文父親於貴兼隔壁村村長,仗着有錢、有權橫行霸道,十里八鄉遠近聞名。

第一/

第二天一大早,於文帶着幾個混混衝進教室。

「牡丹,出朱!」他一聲乳叫。

「把她給我拉出去!」他指向正在上課的牡丹。

老師怕引火燒身,忙去找校長。

幾個身強力壯的漢子生拉硬拽把牡丹拖到操場上。

班上有幾位男生想出頭,於文瞪着小眼指了指,都乖乖坐下。

「放開我!放開我!」牡丹噙著屈辱的淚拚命掙扎。

動靜這麼大,老師、同學課不上了,全湧向操場。

「那不是我校最漂亮的女生嗎?」

「這是幹什麼?沒人管呀?」

「高三一班的於文,他爸是誰知道嗎?誰惹得起?」

荷花不知從哪衝出來護著妹妹。

校長來了,喝住幾個混混,他們鬆開手。

「你們幹什麼?無法無天啦?這是學校!」他厲聲訓斥。

「她拿了我們家兩萬塊錢,想悔婚。」於文挺起脖子。

「錢是我拿的,要嫁我嫁!」荷花顧不了臉面大聲說。

「你?站一邊去!我只要她做我老婆。」

在場的人一陣鬨笑,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校長是有身份的人,於文他爹也敬三分。

只好揮揮手,那伙人全撤了。

「吁一一一」同學們發出一片噓聲。

倩雯學無法上、家不敢回。可憐她被逼得走投無路,只好躲在村外野地里,夜晚才敢歸家。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父母早早下地幹活,她悄悄起床,簡單收拾好行裝,深情地望了一眼甜睡中的姐姐,連招呼都沒打就竄出門。

她知道父母、姐姐死活都不會同意她單獨出遠門。

村外涼涼的,微風輕拂著樹葉,掀起「嘩嘩」的響聲。

她走了遠遠一段路,登上一座山頂,回首眺望從未離開過的家園,淚水涌滿美麗晶亮的雙眸。

走了近三個小時羊腸小道,終於來到縣城,天巳經大亮。牡丹坐上去武漢的長途車,她感覺到從未有過的輕鬆與快意。她給自己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倩雯。

很快,倩雯便憑藉自身的美貌與迷人的身段,被一家中等規模的酒樓聘用。

老闆周琴膀乍腰圓,濃妝艷抹,見到倩雯別提有多開心,血紅的大嘴笑得半天合不攏。

「我什麼不會,能幹點啥?」倩雯怯聲問。

「你什麼都不用做,和我一起搞公關。」周琴儼然一副老闆的派頭,這邊說着話,眼仍在環顧四周。

「公關?」倩雯很迷惑。

「你以後就會明白。」她說着快步走上樓。

倩雯呆立了一會兒,見大家都在忙個不停,不能閑着,便隨手找到一隻掃帚。大堂經理忙過來阻止說:「快放下!琴姐剛交待過,你作她的助理,專門負責公關,這樣的粗活怎能讓你干?「

「助理?公關?」倩雯更是一頭霧水。

「哦,先自我介紹:我叫呂倩,歡迎你!」她熱情地伸出手。

倩雯雙手慌忙握住她手:「我叫倩雯。」

「以後我們就是姐妹了,請多多關照!」呂倩身材偏瘦,皮膚很白,圓圓的臉上掛着微笑。

「我可以叫你姐嗎?」倩雯對她很有好感。

「當然可以,往後有用得着的地方儘管說!」她很爽快的答應。

「那……我想請教,公關是做什麼?」倩雯見她很友好,禁不住好奇地問。

「就是做營銷,可能跟琴姐做些應酬上的事。」她的回答倩雯仍弄不僅。

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就是半個月。琴姐所說的「公關」,無非就是和她一起請客送禮,跳舞唱歌,有時周琴外出打牌也帶着她。

倩雯在學校時就是文藝骨幹,能歌善舞,人又純撲漂亮,立刻為餐館招來不少的客人。可有件事總讓她心疑。不少男人色迷迷看她時,常附在琴姐耳邊竊竊私語,不時發出淫笑。她老是那句話:「別着急,到時候我自有安排。」到底是安排什麼?她心慌慌的。

在灑樓或各種社交場合,有些臭男人老愛動手動腳,她儘可能禮貌地婉拒,以免得罪客人。遇到難纏的客人,琴姐也會主動上前解圍。事後她總覺得心驚肉跳!同時,也自我安慰:也許大城市的人就這德性!

這天,琴姐連熬兩天兩夜一氣輸掉十幾萬后,疲憊不堪地回來,衣服沒脫一頭裁倒在床上。

倩雯急忙上前幫她脫鞋,不料想被她一腳踹在胸口上。她一陣絞疼,痛苦地蹲在地上。

琴姐似夢非醒,見狀把她扶上床,說:「我絕不是有意,剛才正做夢,有隻惡狗追着啃我的腳,於是……」她忙為倩雯揉胸。

「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她喘著粗氣,艱難地抬起頭。「你趕快睡……睡吧……」她額頭上溢出虛汗。

琴姐此時巳完全沒了睡意。

讓她揪心的是,她借的一大筆賭債早已到期。

更要命的是,明天就會有人鬧到到酒樓討賭債。若還不出,一幫人將藉機安營紮寨、白吃白喝。甚至揚言要斷她手腳。

怎麼辦?怎麼辦……

平時死要面子的她,望了一眼正緊皺雙眉的倩雯,心中猛然湧起一股惡念。

她換了個包間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過了半個多小時,一位滿臉橫肉的黑臉大漢出現在門前。

琴姐迎上前說:「人就在上麵包間.!」

「原裝貨?」那人不信。

「絕對!而且長得也好。」她為保全面子和酒樓已喪盡病狂,無恥到極點!

黑胖子一臉壞笑,頭也不回地奔上樓。

周琴支走值夜的保安,從外面鎖上大門。

「媽呀!……」一聲凄厲的慘叫劃破寂靜的夜空。

周琴立刻意識到,幹了一件後悔終身的蠢事!

她看過電視法制頻道,女人協從犯罪的案例。傾刻間癱軟在地,連連自語:「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滿臉橫肉的漢子哼著小曲,慢慢走下樓。

她趕緊掙扎著爬起開門。

「不錯,不錯!太爽了!」黑胖子滿足地點上一支煙說:「我們的賬可以拖一拖了,以後有這樣的好事別忘記通知我哦,哈哈哈哈……」

臨出門時,他凝緊眉頭說:「這小丫頭也挺難弄的,看……」他掄起兩隻胳膊,上面留下好幾道抓痕。

周琴巳完全麻木,只想着如何應對眼前的嚴重後果。

那漢子根本不去理會,典起肚子揚長而去。

周琴目光獃滯,心裏亂蹦亂跳,急得束手無策。

突然,她想起倩雯還在樓上,不知成什麼樣了?她發瘋似地往樓上跑去。

一上摟,周琴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包間房門洞開,象經厲過一場浩劫。桌椅扳凳全被掀翻,白瓷攴具摔滿一地。

這包房平時擱著床,供她休息用,同時也為滿足有些客人的「特殊需要」。

倩雯衣服被撕爛,兩隻巳變形的秀眼冒着灼人的怒焰。

她雙手護著胸,僵硬地席蜷在牆角,見到周琴,她一聲不吭,死死盯住她。零亂的床單上依稀留下一小灘血跡。

「倩雯……倩雯……」周琴聲音哆嗦,細著聲呼叫。

一股撕心裂肺的懊悔驅使她「咚」地一聲跪到在地。

她象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緊抱住倩雯白哲的雙腿,用帶着哭音的聲調哀求:「千萬不要報警……我也是沒辦法……不然他們會叫人廢了我……知道嗎?我真的沒有一丁點兒辦法……我知道我很對不起你!求求你!為了我老公,為了我那年幼無知的兒子……他們不能沒有妻子、母親,倩雯……我會給你補償!不管你提出什麼條件,只要不報警,我什麼都答應!求求你……」她禁不住如哭喪般地哀嚎起來。

任憑她怎樣苦苦懇求,倩雯仍紋絲不動,象一尊冰冷的雕塑。

「倩雯……你不原諒我是不是?」她滿臉淚水,滿懷企盼地望着她。

倩雯仍在沉默,她回想剛才突如其來的可怕一幕。那禽獸般的黑臉人,那來勢兇猛、觸不及防、惡狼撲食似地兇殘。任憑她苦苦哀求,任憑她拼力撕打,終究未能逃脫那惡棍的摧殘!

她想起臥病在床的父母,想起老實巴交、孤立無肋的姐姐。想到鳩形鵠面、骨瘦如柴的於文上學校逼婚、要彩禮令她羞愧無言的尷尬場景。她心裏亂極了,美好的憧景在傾刻間被徹底摧毀。生理的、心理的、一切一切的痛楚令她此時此刻生不如死!

記得早她一年外出打工的細梅(后改名小慧)說過,「你最好別出去。象你這樣出類拔萃的校花,到什麼地方都會有一群臭男人蒼蠅似的圍定你,躲都躲不開。稍微一不留神,還不定會發生什麼事呢!」不幸被她言中了!

巳過午夜,餐廳空無一人,死一樣地沉靜。外面下起大雨,越來越急,蒸籠似的天氣驟然變得涼爽。

她卻感覺自己幾乎窒息,喘不過氣來。

無法言狀的仇恨鬱積在心中燃起強勁的烈火!

要復仇!不能就這樣罷休!

報警也不是辦法,惡人固然會受到應有的懲罰,但她一世的清譽會毀於一旦!

如果父母知道了就等於要他們的命。我要想一想,好好想一想……

猛然間,她緊咬着牙,奮力推開周琴,火山暴發似地一聲咆哮:「我恨你!」碎裂、剌心的吼聲,令周琴毛骨聳然、目瞪口呆!

倩雯隨手抓了件工作服裹在身上,風馳電閃般地衝出門。

周琴徹底絕望了,她此時巳渾身酥軟,毫無力氣去追趕。

「真是自作自受……」周琴一臉悲涼,喃喃自語道。

從酒樓出來,倩雯一陣狂跑。

佈滿陰霾的雨夜行人稀少,大雨不漸斷地猛下,風不停地猛刮,雨水浸濕了她的全身,大風無情地掀起她秀美、濃黑的長發。

雨水和淚水溶在一起遮住她烏亮的雙眸,她心裏只有仇恨,她覺得整個身體都在燃燒並轉化成巨大的能量,驅使她不停地奔跑、奔跑、奔跑……

不知跑了多久,她細長的雙腿巳經麻木,腹部一陣難忍的疼痛。

不知不覺跑上長江大橋,來到橋正中。

橋下傳來火車經過的隆隆轟鳴聲,震耳欲聾。

滔滔江水夾着起伏的波浪,擁擠著、翻滾著奔向一望無際的遠方。

倩雯放慢腳步,在雕有各種美麗圖案的鐵質橋欄邊停下。

她腑瞰著奔流不息的混濁江水,劇烈地喘著氣,她感到噁心,一團苦水從胃裏直翻到喉嚨,噴向寬闊的江面。

稍微定住神后,立刻,屈辱、悲憤、仇火、絕望如同索命的利刃一起朝她襲來。

橋上除了她沒有一個行人,各種車輛不停地從她身旁呼嘯而過。

橋上的風雨更猛、天更涼,她渾身開始哆嗦,牙齒打着顫。

她想到死,此時若跳下去可以一了百了,沒有煩惱、沒有痛苦、沒有哀傷、沒有思念、也沒有追求,一切可以到此結束。

年邁且體弱多病的父母怎麼辦?無助的姐姐怎麼辦?只有她……只有她才是家裏唯一得以生息的指望。

她曾經躊躇滿志,胸懷遠大抱負和甜美的理想,她是那麼地自信,那麼地自尊。她曾把小說、電影、電視中所有欣嘗的人物命運和自己聯繫在一起,幻想、規劃未來的人生。

然而,隨着這突如其來、無限屈傉的強暴,使她的人生、理想、憧景被摔得粉碎……不知不覺,頭頂的雨似乎停了,可四處的雨仍在不停地下。

她很奇怪,迴轉身,原來是一名身穿雨衣的武警戰士俏然無聲地為她撐著一支碩大的雨傘。

這人間的溫情如絲絲暖流湧進她冰冷的心田,

「謝謝!」她一聲苦笑,點點頭。

「需要幫助嗎?」守橋戰土和謁可親地問。

「不,我只是想看看風雨中的大橋什麼樣子。」她回答。

「你衣服都濕透了,要着涼的。」戰士關切地說。

「沒事,我體質好。」

「聽口音好象不是武漢人?」

「對。」

「城裏有親戚嗎?」

「親戚?城裏……」她想起呂倩使勁點點頭。「有!」

「這麼晚了,又下着雨,還是趕緊回家吧!」他勸道。

倩雯心裏平靜了許多,臉色白得象剛還魂過來的小倩(聊齋故事人物)。

她很感激這位英武可親的戰士:「多謝了,我現在就去漢口。」她攏了攏零亂的長發。

「橋那頭,龜山腳下有公交車站,通宵都有。要不,把雨傘帶上,有空還來就是。」戰士說。

「謝謝!不用啦。」她一扭頭向橋的另一頭跑去。

呂倩那裏她只去過一次,憑着記憶,她找到呂倩租住的地方。她哭着、使勁敲打着那扇唯一可以為她開啟、容留她、聽她訴說傷痛的房門。

樓道聲控燈亮了又熄,滅了又亮,屋裏無人應聲。她感到一陣頭暈,覺得在發高燒,渾身的力氣已全部耗盡。

對面的門卻開了,「是你呀!怎麼弄成這個樣子?」這鄰居見過她,說:「好象聽見她半夜出去了,回沒回也不清楚。」

倩雯徹底絕望了,也沒聽清鄰居在繼續說什麼,掙扎著走到電梯前按下按鈕。

回到大街上,她巳近昏迷狀態。剛剛燃起的生命火星又被無情地澆滅了……

她象醉漢一樣搖搖晃晃在街上漫無目標地走。

一輛計程車停在面前,司機探出頭說:「小姐,喝多了吧?上哪?我送你。」

「我沒錢。」她搖搖頭。

「不會吧,這麼漂亮的美女會沒錢?」司機猶疑了一會兒,說:「沒錢我也拉,去哪吧?」

「去長江一橋!那裏有人在等我……」她拉開車門。

「奇怪!半夜三更,颳風下雨,在橋上約會?」司機感到新奇。

不一會,車開到大橋中間。「橋上一個人也沒有啊?」司機停下車四處張望。

倩雯推開車門下了車,徑直走上行人路。

「這裏不讓停車,逮住要罰款的!」司機尖叫。

一輛警車閃著燈從對面遠遠駛來,司機嚇得忙踩油門,一溜煙竄了。

此時此刻,她巳萬念俱恢,腦子裏空空的,只想儘快結束這一切。

她隱隱看見有兩名守橋戰士朝她跑來,她義無反顧地攀上齊胸高的鐵欄,邁出一隻腳,並使盡最後的力氣挪出第二條腿,然後,緊閉雙眼,鬆開握住欄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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