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賞花

舜月出了雲夢閣，早已等候在外的龍衛急忙上前跟上。龍衛目光偷偷望著前方的陛下，他看出陛下今日心情極好。

這幾日因為韓非大人突然的貶斥，朝堂上氣氛比較沉重。陛下又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在陛下身邊當差的人心都是緊繃的。

龍衛正出神想著今日是個好日子。

舜月突然停下步子，若有所思道：「今天是個好日子。」

龍衛開心地笑著正要搭話，舜月立刻補充了一句：「這麼好的日子去早朝太可惜了，讓大家散了吧。」

龍衛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朝堂之上，文武百官大清早等候陛下良久，竟然就這麼讓大家散了。龍衛想到明日，御史們的奏摺頭痛。

舜月一點都不頭痛。

她偏離去正殿早朝的路，拐去了御花園。

御花園中青悠然和甘樂正在賞花。

青悠然他神情激動地望著眼前一簇鵝黃色牡丹：「甘樂，你看，這是牡丹中的王，姚黃。花初開之時是鵝黃色，待花朵盛放之時便是金黃色。」

一抹金黃色適時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他抓住那抹金黃色雀躍說道：「就是這種金黃色。」

說著，他抬頭便看到了眼前的舜月，他手中攥著舜月的衣衫，呆愣在原地。

龍衛半跪下在一旁順著舜月被弄皺的衣衫，青悠然害怕地低著頭，甘樂在他一旁顯得十分淡定。

「兩位，在宮中可還習慣。」舜月施施然開口。

「宮中一切都是好的。」青悠然低聲回答，甘樂附和。

舜月滿意地點點頭，目光望著眼前的那抹鵝黃色。

「青公子既然喜歡，就把這幾株姚黃遷到自己宮殿中。每天都可以看到。」

「可以嗎？」青悠然喜悅道。

「朕說的話有假嗎？」舜月對他笑道。

「多謝陛下。」青悠然臉上現出紅暈。

舜月的視線從青悠然的臉上移到甘樂身上，眼光微微閃動了幾下。

「甘樂，有什麼想要的嗎？」舜月大方問道。

甘樂起身行禮回答道：「回稟陛下，草民別無所求。」

舜月若有所思看著他，若是普通人早就經受不住這樣長久的視線騷擾，甘樂卻甘之如飴。

「朕還未用早膳，甘樂陪同朕一塊用早膳。」舜月神秘笑道。

然而送往黎宵殿的早膳並無人享用。

龍衛站在大殿之上，望著桌子上的美味珍饈，抵抗者肚子不爭氣的抗議。

黎宵殿內殿。

層層薄紗遮擋在床榻外。

舜月坐在床榻之上，身上只披著一件單薄的衣衫，吹彈可破的肌膚大半裸露在外。

甘樂站在她對面，眼睛望著她胸口上明顯的手掌形狀的陰影，神情凝重。

「陛下，這幾日請靜養。」甘樂收回視線，轉身開始收拾案几上的銀針。

「有勞你了。」舜月冷冷道。

甘樂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沒有回頭，背對著舜月說道：「賢妃娘娘的武功不可小覷。陛下還請當心。」

舜月點點頭，根本不在乎甘樂有沒有看到自己的動作。

「陛下為何對賢妃娘娘如此寬容？」甘樂忍不住問道。

「你不懂嗎？」舜月扯過一旁的衣袍穿好，走下床。

甘樂回頭不解地望著她。

舜月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一臉沉痛道：「少年，你是學醫學傻了嗎？那可是美人。」

龍衛望著甘樂離開黎宵殿的決絕背影，又回頭看了看正在大快朵頤的陛下。

他心中十分不解，自家陛下怎麼把性情溫和，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江湖第一神醫氣成那樣。

離開黎宵殿，甘樂的神情漸漸恢復往日，只是他的眼眸中還留有一絲莫名的情緒。

他現在覺得當初韓非的大膽之舉，絕不會是突然的心血來潮。

那一掌，若不是陛下，其他人早就吐血昏迷了。

江湖盛傳雲夕的美貌如何讓花容失色，傾國傾城，倒是讓人忽略了他的武功。能夠在江湖各派與魔教的追殺下全身而退，絕不是泛泛之輩。

陛下主動邀請甘樂共進早膳的消息在宮中傳開。

在賢妃娘娘之後，甘樂成為陛下緋聞中的二號主要人物。

「娘娘。」送午膳來的太監一臉痛苦地喊著雲夕。

雲夕微皺眉頭，他不喜歡別人這麼喊他。甚至，他覺得舜月喊他美人都比娘娘這兩字好聽。

拜太監所賜，雲夕一頓飯還沒吃完就被迫聽完了舜月最新的緋聞。

「陛下後宮三千，理所當然。我不想再聽到這些話，以後這類事情不要告訴我。」雲夕放下碗筷，冷冷道。

自己進宮的目的是保護老師的故人，他不想過於參與皇宮之事。

不過，身處皇宮之中，不是他不想參與就可以躲開的。

巫津下午過來雲夢閣拜訪雲夕，帶著七大箱財物。

雲夕目光一掃，珍貴華服，玲瓏首飾，應有皆有。

「送客。」雲夕素來不說客套話。

於是，傍晚，陛下緋聞有了新的內容。

賢妃娘娘生妒，把陛下賞賜的東西都退了回去。

雲夕的晚膳食之無味。

他看到那些東西，心中莫名來氣就趕人走，根本不知道那些東西是舜月賞賜的。雖然他認為即便知道是她賞賜的東西，自己還是會拒絕，因為不喜歡還是不喜歡。

「美人吃醋了？」晚上，舜月來到雲夢閣第一句話就是如此。

「我沒有。」雲夕冷冷道。

他自覺走到一旁，準備如往常一樣來個不眠之夜。

舜月也走了過去：「美人，今夜還不困？」

雲夕堅定地搖搖頭。

舜月笑道：「既如此，我帶你去夜遊。」

在七夕、元宵佳節之類的日子裡，京都內會搭設各式各樣彩燈，將整個京都照得猶如白晝。

夜遊，是僅僅發生在這樣喜慶的日子裡的一大樂事。

今夜，並不是什麼佳節。

雲夕想不到會有什麼夜遊。

他想的沒錯，沒有什麼夜遊。

舜月帶他來的地方是御花園。

「今夜，御花園中曇花會盛開。美人與我同賞。」舜月笑著把身上的披風蓋了一半到雲夕身上。

雲夕沒有抵抗，陪她一同看花。

直到亥時，兩人眼前的曇花才有舒展花瓣的動靜。

一時之間，雲夕心中有了一點小小期待，他從未在夜半親眼目睹過曇花開放。常說曇花一現，如此短暫珍貴的瞬間就要發生，怎能讓他不激動。

實際上，曇花一現的時間有點長。

舜月和雲夕兩人等了一刻鐘，曇花還在盛放；兩人又等了半個時辰，花瓣穩如泰山；一個時辰過去了，眼前的曇花還沒有凋零的跡象。

舜月打著哈欠，身子無力地靠在雲夕身上，建議道：「要不給它一刀，讓它了解下什麼是剎那之間的凋零。」

雲夕低頭望著她睏倦的面容，沒有與她爭辯，低聲說道：「陛下困了，就回去睡吧。」

許久沒有聽到回答，雲夕奇怪地看去，發現她竟然就這樣靠著自己睡著了。

雲夕用披風把她裹住，輕輕抱起她站起身準備回去，就在他轉身的一剎那，眼前盛放的曇花紛紛凋零，花瓣可憐地飄落在地上。

他的目光停留在凋零的花瓣上，心中莫名浮現不詳的預感，抱著懷裡人的手臂不自覺摟緊了些，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第二天，舜月念叨昨晚的曇花，下了早朝就來到御花園要看那凋零的花瓣。

花瓣卻已經被清理殆盡。

「賢妃娘娘讓把花瓣送到雲夢閣中。許是賢妃娘娘極為喜愛這曇花。」龍衛邀功般說道。

舜月冷笑：「朕倒是覺得他比起曇花更喜歡……」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停住了，目光冷冷望著不遠處的一行人。

龍衛順著陛下的視線看了一眼，立刻稟報道：「那是各地獻上的美人。管事公公已經安置好各自的宮殿。」

舜月目光打量著那行人，冷笑道：「朕竟然不知道，未經朕的允許有人可以長居後宮。」

龍衛聞言，立刻跪下，收斂起一切神情，面容冷酷，聲音陰沉道：「屬下即刻清除！」

舜月眸中黯淡的神色漸漸消失，她揮手道：「不必了，找兩根上好的千年人蔘給管事公公。他為朕可真是鞠躬盡瘁，就成全他。」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龍衛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那些男人呢？」龍衛低聲問道。

陛下不承認的男人，無論再怎麼美貌都不是美人。

舜月仰頭略一沉思，輕笑道：「交給巫津，讓他好好調！教！調！教。」

巫津是巫家有名的花花公子，他調！教出來的人若是行為舉止輕浮，自然不適合留在宮中。

管事公公得到陛下的賞賜，跪在地上叩謝良久。

他難得獲得陛下的恩寵，十分寶貝那兩根千年人蔘，連他的同僚們想分一杯羹都不給。

這日，交代完宮中事務，管事公公一個人躲在卧室中，目光灼熱地望著千年人蔘。

千年人蔘，大補之物，延年益壽不在話下。

他貪婪的目光直到臨死之前還在緊盯著這延年益壽的寶貝上。

大補之物，虛不甚補，暴斃而亡。

御醫寫下死因之後，嫌惡得連看也不願看腳下的屍體一眼。

「副管事公公，這怎麼辦呢？」小太監向身旁的副管事公公問道。

「這隻能說明管事公公沒有那個享福的命。能怎麼辦，拖出宮外扔亂葬崗。」副管事公公掩飾著眼底的喜悅，大手一揮處理了屍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