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幸福女人 1

一九九二年的五月,冰蘭坐在寬大的教室里透過窗戶看外面的天空。天空湛藍,白雲絲絲縷縷在上面點綴。「啪啪啪！」教鞭擊打桌面幾聲,喚回冰蘭的走思。「趕快做題」耳邊傳來物理老師陸老師的聲音。

冰蘭把思緒收回來,重新看課桌上的物理卷子。卷子是高考模擬試題,冰蘭拿起筆,幾十年沒做過題了，一下子很不適應。看到試卷上的題居然無從下手。眼前的題型比當年她參加高考難度大了不止一點點。

原主的學習成績很差,在班上也就是中下游水平。現在高考錄取率還不到百分之十，考上高校想都不要想。還有一個多月高考,面對那麼多的複習資料，冰蘭覺得壓力很大。

好容易熬到下課，然後又是一節節模擬考試。冰蘭頭大，她剛來這裡三天，三天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做題。而做那些自己不知道怎麼做的題就是痛苦。

「董冰蘭,你爸爸找你來了」剛回宿舍,外面回來的孫鳳琴在門口喊道。

「知道了！」冰蘭說著出了宿舍，「我爸爸在哪兒？」

「女宿舍大門口」

冰蘭跑出去,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原主的家人。在原主記憶中,冰蘭上面一個姐姐,下面一個弟弟。她是中間的,大姐董海蘭高中畢業當了教師，已經嫁人。弟弟董鳳武今年中考。爸爸董寶成在村上當會計,媽媽何文秀是知青。當年插隊到了村上,年齡大了便與已經是會計的董寶成結婚。

成了家,孩子都生了，城裡的家沒人盼著她回去，所以返城的時候便沒走。後來落實政策，何文秀要了一筆錢把三個孩子的戶口轉成非農業，自己做了農村人。不然一家子只有董寶成的兩畝地根本不夠吃，三個孩子有糧本不也得花錢買糧食？

家裡沒收入，怎麼買？而四畝地一家子勉強就夠吃喝。好在何文娟能養雞養豬，賣的錢基本上能供孩子們上學用。所以冰蘭家的條件並不好。

「爸」冰蘭看到一個穿洗舊了的藍布中山裝，推著一輛半成新永久車子的男子喊道。

「哎，下課了嗎？」董寶成今年四十八，皮膚曬得成了古銅色。臉上皺紋已經一道道的了，看著比實際年齡都大。一看就是經常下地的農村人。

「下課了，爸爸怎麼來了？」冰蘭帶著董寶成來到一個花壇邊上坐下。

「我聽你舅舅說咱們市在沿海新建了一個化工廠，正在招工呢，要高中畢業的。你舅舅想著你不是今年畢業嘛，就捎信說讓你去考，考上了就是工人了。還是國企，鐵飯碗。你媽覺得不錯，就想問問你的意思。

要是高考沒希望，還不如早點考工，這是個機會。現在正好招工，一個縣只給二百個名額。聽說女的只要四十六個，你要不要試試？」

考工？考學？一個多月時間冰蘭不敢肯定自己能考上大學，原主底子差，自己以前學得都忘的差不多了。如果給她時間還可以，但是一個多月？她不敢賭，看她爸媽的意思是想讓她考工。也對，她上班了家裡的負擔會減輕，還有收入。

考工上班也不是不行，對她來說幹啥都一樣。沿海？那不是有很多海鮮吃（吃貨！）！「爸，我去報名，要是考上我就去上班，家裡也能輕鬆一點」

「哎，我跟你去報名。縣裡招工的地方我都打聽好了」董寶成心裡嘆口氣，孩子學習不好，以前心氣高。有廠子招工的說啥也不去，為此媳婦沒少背地嘮叨。這個二丫頭啊就是不懂事，學習不好還不早點上班給家裡抬抬情（減輕負擔）

可就是那麼固執，不自量力！家裡就她一個孩子罷了，供就供，可是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呢。鳳武才是家裡的唯一男孩子，就是供也是供男孩子。本打算會費些口舌，沒想到一說就通了。

冰蘭回宿舍拿了一寸照片坐上永久車的後座，被董寶成帶著去了縣裡勞動局招工處報了名。「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十五號在第一實驗小學考試」報名處的人如是說，並把准考證給了她。

自己這就要上班了嗎？冰蘭回來沒對任何人講，趕緊看書，別的都好說，政治是一點沒接觸過。還有歷史、語文數理化。這是必考的科目。距離考試還有一周，冰蘭幾乎廢寢忘食。教室里燈火通明，大家都在奮鬥，晚走的跟早來的幾乎接上頭。

別人是奮戰高考，她是奮戰考工。學校食堂的飯菜很難吃，菜基本上就是白菜豆腐，土豆和蘿蔔。兩三毛的飯菜能給什麼？冰蘭出去買了一罐醬豆腐搭著隨意吃上幾口。為了節省時間，她吃了一粒營養丸。

宿舍的人回來就是睡覺的，所以大家沒時間聊天。不然冰蘭也不知道跟她們該說什麼。周末冰蘭按時間跑去一小考試，心裡多少有些忐忑，也不知道自己這一周看書效果如何。她沒時間看參考複習資料，只是看課本，把課本上的練習題都做了一遍。

不會的就請教老師，現在的老師非常負責，自習課都來回在教師巡視。就怕學生遇到問題找不到老師解答。冰蘭很虛心，練習題基本上都能掌握了。

「冰蘭，你也來了？」剛到了一小門口，就遇到了提前來的同班同學馬燕。

「怎麼你也報了？」冰蘭倒是感到意外。

「不光我，還有咱們班的馮超，張浩然。其他班的也有，不報也不行啊，高考無望，就是自費的都費勁。我爸媽說三源化工是國企，能進國企機會可不多。」馬燕道。那邊馮超和張浩然也過來打招呼。

四人一起走進考場。冰蘭看題后心裡算是踏實了。考的基本都是一些基礎，有的題就是課後題。但還是有一道大題有些難度，不過用心思考也不是做不出來。她穩了一下心神，一道道寫下去。答完后檢查一遍沒什麼錯，等監考老師一喊交卷，一科考完。

「怎麼都是課後的題？哎，我看了所有複習資料，居然只賭對了一道」馬燕一出來便道。

「課後的不都做過了嗎？那你賭對的應該是最後一道吧？」馮超道，「我功課差，課後題當時都是抄的，現在什麼也想不起來。前途渺茫啊」

「冰蘭怎樣？」馬燕問道，冰蘭在班上還不如她成績好。

「馬馬虎虎，看看下面考的吧！」冰蘭含糊道，她不想多說，馬燕一看她那樣子就知道好不到哪兒。

往裡走的時候，張浩然湊到冰蘭跟前：「我看你都答上了，應該考的不錯吧？怎麼樣？等會考綜合了幫幫忙不？」

冰蘭看他，她怎麼幫他？張浩然道：「我就坐你側後面，你答完了把卷子往高抬一下就行」說完嘿嘿一笑：「我的眼神好著呢！」

冰蘭沒做肯定表示，因為人已經都坐好了，髮捲子，答題。綜合是物理化學一張卷子。這些對於她來說並不難，所以很快答完，張浩然咳了一聲，冰蘭好笑，看監考老師晃悠到門口，跟另一個教師監考小聲嘀咕著什麼。

再看教室里有的傳上了紙條，或者乾脆有人明目張胆看別人的。男的與女的不起衝突，冰蘭聽到第二聲咳時，把卷子正面轉向張浩然。

好像監考老師故意放水，或者說乾脆去門口給放哨了，教室里有點微微亂。冰蘭乾脆把選擇題寫了一張小紙條扔給張浩然。

張浩然把答案抄上后，小聲又要大題解答。真是不知足！冰蘭又把大題寫給他兩道。監考老師朝裡面喊道：「注意安靜，不準抄襲，發現沒收」

教室安靜了，一會兒在教室門口站了幾個像是巡查的人，往裡看看便走了。接下來就剩下綜文，也就是語文和政治。都是文字問答和定義，最後是一篇作文。冰蘭再次給張浩然傳了兩張紙條。

考試完畢，一星期後張榜，四人結伴看榜單。「董冰蘭，你好厲害！」張浩然承了冰蘭的情，對冰蘭很是熱情。「你是第一名！」

「真的假的？」馬燕不敢相信，人太多，她和冰蘭湊不上去。但是第一名的位置還是能看到的。馬燕和冰蘭一看，果然第一名董冰蘭：298分。要知道滿分是300分，298幾乎就是滿分。冰蘭估計是作文和政治有些出入。

第一是一定能錄取的，冰蘭暗自高興，隨後張浩然找到了馬燕、馮超和他自己的名字。馬燕268，應該說不錯，但是女的要的少，馬燕還是很忐忑地，給自己排了名，幸好在裡面，第三十一名。

「總算踏實了！」馬燕拍拍自己胸口道。「你們倆都多少名？」馬燕問馮超和張浩然。

「都進去了，走吧，聽說這兩天就發錄取通知，咱們回去收拾收拾可以回家等著了！」張浩然比較有活躍，高興的就差跳起來。

四人考取國企，在班上還是有些轟動的，班主任徐老師還是為他們高興的，這四人根本沒實力過那獨木橋。能進國企算是不錯的歸宿。把他們叫來問道：「你們還參加高考嗎？按理說你們是可以參加高考的。這與你們考工不衝突」

「我不參加了」張浩然首先表態，「我也不參加，回家等通知」馬燕道。

剩下冰蘭和馮超，馮超糾結后道：「上了三年高中總的看看卷子吧，我參加」

冰蘭一樣糾結，她也想試試，不然不甘心。真考上了不需要家裡供，自己存的錢和物資絕對夠把大學上下來。「我也參加吧」

徐老師倒是無所謂，確定后，囑咐他們抓緊最後時間，好好複習等等。冰蘭和馮超重新坐回教室。半個月後，董寶成把錄取通知書送來，冰蘭一看深深嘆息一聲：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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