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絕了

死絕了

何明澤跟許艷麗帶走了家裏所有的東西,就連那一鍋子燒餅都帶走了在路上吃,等著蔡如意聽到兒子哭,自己才爬起來,想起來自己不是一個人了。

日子到底有多難熬啊,大晚上的給孩子餵奶,竟然一點都沒有,她生產完回奶了。

成成用盡了全身力氣,眉頭都是青紫的,都沒能吸出來一口奶,蔡如意去找紅糖,只看到空空的柜子。

忍着淚,看見櫥櫃那裏撒出來的紅糖,她忍着淚,一隻手在下面接着,一隻手輕輕的聚攏,把撒出來的那些好容易聚在一起,淺淺的一碗底罷了。

別的都沒有了,把爐子燒熱了,倒進去一點點的熱水,孩子弱貓一樣的聲音哭,見到吃的了,餓狼一樣的張口吃。

「成成啊,媽的成成,以後咱們娘兒倆過日子了,你爸就當死了。」

孩子喝了東西睡下去了,她撐手腳麻利的把家裏都收拾好了,除了沒錢沒糧,家裏也沒什麼變化了,她看看大缸裏面,白面也沒有了,只剩下一個面袋子。

她拿出來面袋子,輕輕的放在盆子裏面抖擻,灰塵一樣的飄飄揚揚下來,就跟外面下的第一層雪一樣,就連呼吸都覺得沉重,生怕飛了。

小心翼翼的收起來,等著給成成吃的。

外面夜深人靜,只聽得見撲撲簌簌的雪花,壓在樹枝上咔擦咔擦的細微的聲響,這要是有錢有閑的人家,屋子裏面生暖爐,一家子只怕是數不盡的歡聲笑語。

「凍梨喲--」

「香甜的凍梨喲,不甜不要錢了,只要兩分錢--」

外面有挎著籃子叫賣的漢子,大多是貼補家用的,夜裏出來賣,小孩子聽了都在屋子裏面待不住的,鬧騰著買一個,化開了就是一家人的零嘴。

夜裏爐子生的燥,來兩口涼津津的凍梨,一冬天的油膩都不見了,通身的輕快。

蔡如意是沒錢買這些東西的,她自來節儉,從來不多吃一口這些東西。

只聽着內院裏高喊一聲,「凍梨來--」

賣梨子的趕緊應一聲,「就來。」

蔡如意便聽見門口急匆匆的腳步聲,要梨子的是內院的馮大爺,來叫賣的小販兒都認得他,只因他有些閑錢,捨得吃喝,又因為祖上有些富貴,所以大家都喊一聲馮大爺。

又是一陣匆匆的腳步聲,伴隨着漸漸遠去的叫賣,她家這是南屋,要去內院就得經過南屋的夾道,她拍著兒子一邊睡着,自己腹中空空。

馮大爺這大爺只是大家一句敬稱,原本這一套四合院子都是他家的,只是世道壞了,賣了南屋給了蔡如意的老公公,自己只守着內院過活,零零碎碎的房租,雖說是沒個正經事情,但是日子也算是好過。

今個兒是月尾,大家剛交房租,又聽着馮大爺叫了凍梨來吃,心裏合計著,這馮大爺只怕是現在還有錢的。

大傢伙兒都知道,馮大爺好吃兩口,愛享受,月尾收房租,這頭半月是富貴日子,後半月就是涼水塞牙了。

輕輕的打開門,蔡如意只覺得一陣涼意襲來,外面的雪恍若白銀,只看得人心裏舒坦。

她輕手輕腳的合上門,四下無人,便悄悄的去了內院,趴在馮大爺的窗戶前,叩三下,「馮大爺,有個事兒想請您幫忙,您睡了嗎?」

「就來。」

不一會兒,馮大爺便披着衣裳出來了,「遇上什麼難事了,街坊鄰里的,只要是我能幫的,一定幫。」

蔡如意眼窩子都熱了,只低着頭應和,「哎哎,麻煩您了,我想問您家裏有沒有一等麵粉,借我一袋,我月中便還您。」

「這值當什麼,不過家裏只有半袋子。」

「不礙事的,我明兒做燒餅用,家裏恰好沒了。」

蔡如意要強,這時候都沒跟人說那何明澤跑了,她覺得丟臉,絕口不提。

馮大爺心細,自己拎着半袋子麵粉,給送到蔡如意門口,「不急着還,什麼時候有了,什麼時候給就是了。」

說完也不進去,自己趿拉着鞋回內院了。

蔡如意總算是送了一口氣,在這邊,既無親朋,有無姻親故舊,鄰里之間,多有協助。

她坐在馬紮上,彎著腰在面盆裏面揉面,放引子,用溫水和面,兩隻手都是白白的,到底是身子虛,一會兒額頭上都是汗,這是虛汗。

忙活到了十二點,這才睡下來,給面盆子底下放一個熱水盆子,溫著面盆發酵。

只一略合眼,凌晨三點就要起來了,放着東西到面案上,使勁的揉,不然不勁道,一點功夫都不能省著。

一陣也不得閑的,怕孩子醒了無人照看,抱着孩子到了前面窗口那裏。

五點多第一鍋出來了,就有遛彎的人來買,燒餅不貴,五分錢一個,裏面給加鹹菜。

吃一個管飽,要是有錢的,去隔壁攤子買一根油條,夾起來就能吃。這一套兒少有人吃的全,費錢。

蔡如意這燒餅,無油無鹽,也不加蔥花大料,清清白白,乾乾淨淨的,就在一個香上面。

炭火烘出來的,保管你吃了有餘香,要趕緊吃,不然一會兒軟了,只怕是牙口不好的人吃不動了。

「劉爺,您今兒早啊。」

「早啊,照舊。」

「好嘞。」

蔡如意從爐子裏面勾出來一個,放到爐子上面,只在裏面加了鹹菜丁,一捲起來,放到油紙包里遞過去。

劉爺自己拿着,遞過去五分錢,定睛一看,「不是我說,您這肚子裏的孩子呢?」

「生了。」

「生了?」

劉爺再重複一邊,才大夢初醒一般,「大傢伙兒都不知道呢,你這就着急生了。」

又壓低了聲音,「你這生的是公子還是--」

話沒說完,蔡如意就接住了,「就是個混小子,托您老人家的福了。」

劉爺一拍大腿,高興啊,「何明澤這小子得擺酒,這麼大的喜事,合該熱鬧一下。」

又掏出來五毛錢,「您拿着,我也沾沾孩子的喜氣。」

蔡如意臉色不變,連動作都沒有停頓,「他啊,不在,昨個兒送我表姐回徐州老家了,表姐一家子都沒了。」

「喲,這怎麼就沒了呢?」

「嘿,得了傳染病說是,一家子死絕了。」

蔡如意笑吟吟的,連自己一起罵進去,只怕死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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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睛想看春天,卻沒想到領略了四季的變換--蔡成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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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缺德多年[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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