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顏晗一臉懵懂地望著他,他是什麼意思?

是,是她想到的那個意思嗎?

顏晗愣在原地,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她眨了下眼睛,很慢很慢地張嘴,像是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般,說道:「阿恆,你是在……」

『噠噠噠』,門口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

程頤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阿恆,你是不是在裡面?」

顏晗立即將他推開,往旁邊站了站。裴以恆看著她立即跟自己劃清界限的模樣,覺得有點兒好笑,不過還是勉強放過她,低聲說:「我在。」

大門被推開,程頤看見他們兩人,立即指了指外面說:「棋院的人來找你,你現在需要接受媒體的單獨訪問。」

奪冠之後的採訪是必不可少的。

不僅是採訪,還有慶功晚宴,裴以恆作為冠軍自然不能缺席。本來程頤邀請顏晗一起參加,不過一想到慶功宴上,肯定會有記者,顏晗還是拒絕了。

裴以恆換了一套禮服出來之後,見顏晗不在,立即問:「顏顏人呢?」

程頤望著他穿著筆挺的西裝,領口處是黑色領結,雖是少年身材格外清瘦,偏偏身材高挑,襯得起這一身優雅裝扮。

裴以恆蹙眉,又開口問了一遍:「顏顏呢。」

誰知程頤伸手在他臉頰上直接輕輕地捏了一下,嘆道:「你到哪裡找的這個女朋友哦,也太懂事了。」

裴以恆一怔,不太懂她的意思。

「顏顏說,如果她跟咱們一塊去參加晚宴,到時候那些媒體記者還不都把目光放在了你們的戀情上,反而會忽略你奪冠的事情。」

畢竟八卦總是能更吸引人。

裴以恆站在原地,一時無話。

本來比賽的時候他真的沒想那麼多,也沒想著什麼她能偷偷跑到日本來看他。他是男人的思維,覺得顏晗既然沒跟他一起來日本,肯定也就不會來了。

畢竟哪有自己一個人偷偷來的道理。

那天說起想吃中餐,說是隨口一句提起來,其實也不全是。比賽連輸兩盤,不能說他被下懵了,可是心理肯定會有點兒波動。哪怕是再強大的心理,到了這個時候都會有那麼點波動。

他在心底問自己,要輸了嗎?就這麼要輸掉了?

裴以恆一直相信著他的圍棋,他並不是個自大傲慢的人,他只是自信,相信著他的圍棋不會這麼輕而易舉地輸掉。

可是當他真的站在懸崖邊緣的時候,也會有那麼片刻的動搖。

所以在程頤問他晚餐想吃什麼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說中餐。在那一刻,他想起了顏晗,想起她曾經對他說的話。

阿恆,你知道嗎?你下圍棋的時候,會發光的。

……

那次是在他剛決定回歸棋壇不久,他在窗邊下棋,本來正在做飯的顏晗,在廚房裡剁著東西,乒乒乓乓,就連一向只要下棋就不會被輕易干擾的裴以恆,都忍不住抬頭看過去。

他坐在窗邊的棋盤旁邊,正好能看見廚房裡的背影。

少女明明纖細的手臂,可是在剁東西的時候,格外用力。

他安靜地看了好一會兒之後,顏晗有了感應似得回頭,結果就發現自己被盯著望。於是顏晗紅了下臉頰,輕聲問:「是不是我聲音太大,打擾你了。」

「生氣什麼呢?」裴以恆嘴角勾起,看著她滿臉寫著我現在非常不開心。

顏晗本來不想說的,但是她是真的很生氣。自從裴以恆決定回歸棋壇之後,她開始泡各種圍棋論壇,不是說要做好堅實的後盾嘛。所以她決定成為裴以恆九段的堅強後盾,結果今天看到一個帖子差點兒被氣死。

起因是有個路人感慨,裴以恆要回歸,然後想起幾年前因為他的粉絲實在太過瘋狂,他被群嘲過的一段時間。

而被群嘲的原因是他的粉絲在他生日那天,發了這樣一條微博。

「六歲學棋,十一歲定段,十七歲橫掃東亞三國,裴以恆九段,這黑白世界里,任您馳騁。」

這條微博本來沒什麼,結果粉絲一激動,硬生生把這條微博轉發到了十萬以上。

圍棋這個圈子一向很小眾,粉絲這麼做倒是引起了很大的關注。可最後粉絲反而被嘲諷的更凶。

有人更是直接說,圍棋天才何其多,一個裴以恆算什麼呢。

還有人嘲笑道,裴以恆比起其他選手不過就是多了一張臉而已,連一個世界冠軍都沒有,粉絲就敢這麼吹捧他。

顏晗看著這一句又一句評論,哪怕這已經是陳年往事,可還是激起了她心底的惱火和憤怒,她腦子裡不斷地在重複著這些話,甚至比看見那些黑粉罵她時還要憤怒。

裴以恆見她不說話,低笑了一聲,又開口問道:「到底生氣什麼呢。」

顏晗本來是不想說的,但是最後還是沒有憋住,噼里啪啦地說了出來。

聽著聽著,裴以恆垂頭笑了下。直到他再次轉頭望向顏晗,他瑩白、骨節分明的手指上捏著一枚黑子,悠悠淺笑:「你過來。」

顏晗氣呼呼的脫掉身上的圍裙,這才走過去。

誰知剛走到他身邊,顏晗還沒說話,她的手指尖被他輕輕攥著。待他稍稍一用力時,顏晗被拉地直接倒在他懷裡,後背直接他的手掌按住,整個人緊緊地靠在他胸口。

旁邊的棋盤被猛地撞了一下,黑白棋子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待不知過了許久,她面紅耳赤地被鬆開的時候,就聽他輕聲說:「我一年內拿了三個冠軍,讓他們都閉嘴了。」

顏晗安靜地看著他,此時坐在窗邊的人那樣淡然,可是他周遭卻彷彿在發光。

於是她緩緩地湊近他的耳邊,低聲說:「阿恆,你知道嗎?」

「你下圍棋的時候,會發光的。」

……

她說過他下棋的時候會發光,所以哪怕是站在懸崖邊,他也不能放棄最後一絲可能,因為他喜歡的人,一定會等著他再次光芒萬丈。

誰知本來因為思念她點的中餐,沒想到最後卻吃出了她的味道。

第一口的時候是將信將疑,可是越到後面就越是肯定,就是她,這些食物一定是顏顏做的。不是他瘋了,而是她真的來了。

「阿恆?」程頤試探著喊了一聲,這孩子站在這裡半天都不說話。

她瞧著裴以恆情緒不高的模樣,忍不住說:「要是你實在想讓顏顏參加,我讓助理去接她過來。」

「不用了。」裴以恆低聲說道。

既然她不想參加,就由著她吧。裴以恆挺樂意哄著她,況且顏晗這般謹慎也都是為了她,這種兩人相互哄著對方的感覺。

他覺得挺好。

到了晚宴上的時候,他一踏入宴會廳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富士杯是日本舉辦的世界圍棋大師賽,自然也吸引了不少日本圍棋界的高手和前輩。裴以恆待人接物一向得體,從未被人詬病。

再加上在席間舉杯不少次,待宴會過半時,他身上已經有了明顯的酒氣。

他自己也感覺到頭有些沉,於是放下酒杯,欠了欠身,前往洗手間。誰知回來的時候,突然在酒店走廊盡頭的陽台花園裡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韓書白手上夾著煙,已經抽到了一半,看見裴以恆笑了下,把手掌舉起來:「要來一根嗎?」

裴以恆踏上台階,慢慢地走到他旁邊。韓書白從兜里掏出了煙盒,往裡面一看,嘆了一口氣:「就剩兩根了,還有點兒捨不得給你。」

這話說的裴以恆一愣,不過韓書白隨口從煙盒裡抽出來一根,笑嘻嘻地說:「逗你的,一根煙我還不至於這麼小氣。」

「要火嗎?」韓書白見他伸手接過去。

誰知裴以恆擺了擺手,同樣從西裝的兜里拿出一個銀色打火機,他嘴裡叼著煙一低頭,火苗在他半攏著的手掌里竄了起來,橘色火苗左右飄舞著。

直到他吸了一口,煙頭猛然一亮,發出猩紅的光。

韓書白望著他熟練的模樣,震驚地說不出話,直到許久他帶著不敢置信地聲音說:「你知道嗎?咱們棋院里都在說,你是唯一一個不抽煙的棋手。」

「你裝的可真夠像的。」

韓書白目瞪口呆地嘆服,真的,要不是裴以恆親自在他面前這麼熟練的抽煙,他絕對不會信的。剛才他之所以給煙給他,也就是個煙民的臭毛病。

逮著誰都要髮根煙,似乎不一塊抽一根煙,都顯不出他們的交情。

裴以恆轉頭望著他,抬起手把煙夾在手指間,眼睛微眯,淡淡道:「我沒說過我不抽煙。」

哦,對,他確實是沒說過他不會抽煙。

不過哪怕是在棋院里,裴以恆都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其他棋手吧,或多或少都有交好的棋手,他就是那種跟誰都淡淡的。要說待人接物的話,他也確實沒毛病,棋院裡面請客吃飯的屬他次數最多。

誰要是有個什麼事兒,他也絕對會幫忙。

韓書白記得之前有個外地棋手的母親病了,還挺嚴重的。當時棋院裡面不少人都幫忙,就他看起來還是那副淡淡的模樣。

不過等事後,那個棋手悄悄說,是裴以恆幫忙搞定了床位,而且還幫他墊付了五萬的醫療費。

打這事兒之後,所有人心底都服他。

有時候論壇上的人吧,會罵他,說他太傲氣,說他跟誰都不合群,棋院裡面根本沒人願意跟他一起。其實這些人都是外人,壓根就不知道。要是說棋院里真的票選什麼流落在海島你最想跟誰一起的這種投票,裴以恆絕對會是第一。

上次薛斐採訪那件事出來之後,不少人一下挺反感薛斐的。

只是這些事情,大家擺在心裡頭,都不說而已。

韓書白抽了一口煙,突然開口說:「如果今天我輸給別人的話,估計沒這麼難受。」

空氣里一片寂靜。

直到過了許久,旁邊終於傳來了一聲,「哦。」

韓書白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對,就是這樣。這人真的特煩,就是他贏了你吧,他也不會太高興,他要是輸了你吧他臉上也不會表現出來明顯的不開心。

反正就是那種寵辱不驚,這他媽哪裡是什麼棋手,這是聖人吧。

連韓書白都想叫他一聲『裴聖人』。

兩人一根煙抽完之後,一起回了宴會廳。等大概十一點多的時候,七七八八散的差不多,裴以恆跟程頤也一起離開。

韓書白跟一群年輕棋手倒是走了過來,喊道:「裴九段,咱們準備去居酒屋再喝點,要一起嗎?」

裴以恆看了一眼,歉意地說:「抱歉,我不能去。」

他覺得這樣一句不太夠,於是略勾唇,不經意地說道:「我女朋友這次也來日本了,晚宴她沒參加,所以現在我得過去陪她吃宵夜,實在不能大家一起喝酒。」

一眾人:「……」

至於為首的韓書白,突然感覺這一幕,怎麼那麼熟悉,似乎上一次圍棋比賽他也是這麼說的吧。

好吧,有女朋友的人拿了冠軍之後,可以跟女朋友一起吃飯慶祝。

沒女朋友的輸了,只能跟同樣一群單身狗喝酒買醉。

同樣是人,怎麼差距那麼大呢!!

*

顏晗剛洗完澡把頭髮吹到半干,望著房間里的東西,就這麼幾天的功夫,她怎麼覺得自己在這裡住了一年呢。

她剛彎腰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門鈴響了起來。

這個點?誰會過來,難不成是酒店服務員?

於是顏晗站起來往門口走,直到她拉開門的時候,望著站在門口的人,臉上先是一怔,隨後睜大眼睛,一下撲過去抱住面前的人。

「阿恆,你怎麼來了?」顏晗說不出的欣喜。

裴以恆聲音里透著笑意,「我不是說過,如果拿了冠軍,我要跟你約會。」

顏晗這才想起他留給自己的紙條,她哭笑不得地說:「你就不怕我沒打開那個飯盒。」

因為今天是他比賽的最後一天,不管勝負都好,她肯定不需要再給他做飯。要是她沒有不小心打翻那個飯盒,說不定她真的不會看到那個紙條。

裴以恆望著她,「我相信你一定能看到。」

顏晗被他莫名其妙地自信打敗,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

裴以恆直接牽起她的收說:「走吧。」

「等等。」顏晗雙手立即抓著他的手,一臉驚訝地說:「我們現在去幹嘛?」

「約會呀。」裴以恆理所當然地說。

顏晗想了下,有點兒不敢相信地說:「現在都快十一點了,我們要出去約會嗎?」

「日本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國家之一,況且有我陪著呢。」裴以恆眼眸凝視著她,低笑著說:「難道你不想看看夜晚的東京。」

當然想,顏晗來日本這幾天除了在酒店裡,就是去超市買食材,根本沒有逛過。

於是她立即說:「等我一下,我去換一身衣服。」

裴以恆這次倒是沒攔著,鬆開手讓她迅速地跑進房間。

顏晗換了一身淺綠色雪紡紗裙,走出來的時候,裴以恆眼睛落在她的身上。玄關頂上的光束打在她身上,襯地她肌膚雪白細膩,猶如童話里走出來的精靈姑娘。

兩人下樓的時候,裴以恆側頭看著她問:「想去哪兒玩?」

顏晗幾乎不假思索地說:「東京塔。」

這個答案跟裴以恆心底的想法十分契合,於是兩人上了計程車,裴以恆用熟練的日語告訴司機,他們要去東京塔。

雖然之前聽程頤誇讚過,顏晗還是忍不住望著他。

他真的什麼都會吧。

顏晗猶如挖到了財寶般,想要緊緊地捂在自己的懷裡,誰都不告訴。

東京塔是午夜零點關閉燈光,顏晗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還有半個小時。希望這個時候的東京就不要再堵車了。

所幸她的願望成真了,除了需要等待的紅綠燈之外,一路上暢通無阻。

況且她住的酒店本來就在東京市中心,離東京鐵塔只有十五分鐘的路程。他們在離東京塔關燈的前十分鐘時,趕到了目的地。

顏晗仰頭仰望著面前這座鐵塔,暖黃色的燈光遍布塔身,在東京五彩斑斕的夜晚下熠熠生輝,透著那樣溫暖和柔和。

「我們拍張照片吧。」突然裴以恆提議。

顏晗微怔,一般來說男生都不太會喜歡在景點的地方拍照。所以他主動提出拍照,顏晗還覺得挺奇怪。

於是最後他們請一位路過的日本女孩幫忙拍照。

裴以恆用日語說明的時候,女孩望著他又看向顏晗,眼睛撲閃了兩下,特別開心地點頭,還用日語對裴以恆說了好幾句話。

不過顏晗來不及的追問他們說了什麼,已經被裴以恆拉在懷中,他個子很高,說話的時候聲音是從顏晗的發頂上傳來,「顏顏,看鏡頭了。」

顏晗望著對面拿著手機的日本女孩,在微笑的同時,她感覺到自己的腦袋被橫空舉起的一隻手輕輕按了一下。

她的頭偏向另一側,靠在他的肩膀上。

咔地一下,兩人緊緊依偎著對方的畫面,被永遠地定格在相片上。

等顏晗拿到手機,看著照片的時候,望著照片上歪著腦袋的自己,還有笑得溫柔淺淡的他,明明是同一張照片。可是偏偏他那樣清俊沉穩,她好像有點兒傻乎乎的。

可是顏晗還是看了許久,幾乎是愛不釋手的程度。

「這可是我們的第一張合影哎。」終於,顏晗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不過顏晗又掃到了手機上的11:59的時間,立即驚呼道:「東京塔要熄燈了。」

她抬起頭凝視著面前的這座高塔,直到她的手掌被旁邊的人緊緊地握住,幾秒鐘后,塔上的燈光一下熄滅。

明明周圍依舊還有其他霓虹燈依舊閃耀著,可是當鐵塔上的燈光熄滅時,一瞬間,有一種萬籟俱寂的感覺。

眼前像是蒙上了一層黑暗。

唯有手掌上的觸覺那樣真實溫暖,是他在緊緊地握著她的手。

顏晗覺得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忘記這個瞬間,她和他一起仰望著午夜裡的東京鐵熄燈的那一刻。

也永遠不會忘記,是他陪在自己的身邊。

人間有你,裴以恆。

*

顏晗跟裴以恆不是一班航班回來的,他得了冠軍,國內肯定會有記者等在機場。所以顏晗乾脆提早了一班飛機。

一大清早她就飛回了A市。

本來她想睡一覺,可是回到家之後反而睡不著了。

就在她窩在沙發上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顏晗看了一眼時間,想著裴以恆這個點應該還沒到國內吧。

不過她還是立即起身去了門口。

誰知剛打開房門,看見一臉冷漠的顏明真站在門口。

她望著顏晗眼裡盛滿了怒氣,直到她從自己隨身的包里拿出一疊文件模樣的紙,直接扔在顏晗臉上,冷笑著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絕對不跟你哥哥搶嗎?」

顏晗沒有說話,她安靜蹲了下來,一張一張撿起地上的紙。

直到她看見轉讓股權四個字,渾身一僵。

「你可夠有本事的。」顏明真譏諷道:「你爺爺還不是把股權轉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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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世界,彩色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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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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