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可惜,錢沒少花,卻一點兒有用的消息都沒打聽出來。氣得王夫人房裏的擺件又遭了殃。

只說元春在宮裏的日子也確實不好過就是了。因為有身孕,每日裏疑神疑鬼的,吃不敢吃喝不敢喝的,整個人除了肚子部分,瘦的不成樣兒。

元春本就是皇上用來作秀給太上皇看的。如今太上皇沒了,皇上也就懶得再敷衍元春了。看在元春肚子裏孩子的份上,皇上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只讓元春安心養胎。

誰知,竟是又出了薛家的事情,這又叫皇上想起了這些老牌世家的腐朽可恨,怕元春求情,就給元春下了禁足令,在她在自己宮裏好生養胎。還斷了元春跟外面的聯繫。王夫人每月一次的入宮探視的帖子自然也被駁回了。

因而,元春是一點兒消息都沒收到。只每天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的肚子。

薛家尚且不知,仍舊不遺餘力地搭救薛蟠。為此,各種找關係,銀子如流水般淌出去,卻連個聲音都沒見響。夏金桂越發暴躁,整日裏罵罵咧咧,將薛姨媽氣昏過去了幾回。

寶釵倒是想管,說了夏金桂幾回。這可算是點了馬蜂窩,沖着寶釵就冷笑:「我心善、還沒說妹妹,妹妹倒是先來說我了。你說,哪個要臉面的人家能做出妹妹的貼身丫頭被哥哥收房這種事?一點兒規矩都不講,還敢說我不講理。說什麼禮義廉恥,我呸!」

因着香菱是寶釵的丫頭,卻給了薛蟠做房裏人。夏金桂可沒少拿這個事兒攻訐寶釵。尤其是夏金桂向來潑辣,說話毫不避忌,什麼都說得出口,時常指著寶釵罵她插手哥嫂房裏的事情。

又動不動指桑罵槐,說寶釵這麼大年紀還不出嫁,在家裏當老姑娘說事。差點兒沒將寶釵說哭。薛姨媽不知哭了多少回,直嘆也不知家裏造了什麼孽,娶進來這麼個兒媳。

其實,要不是薛姨媽貪圖人家夏家的家業,又哪裏會有這些事情。既有因,自然有果,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不過,薛姨媽暫且也管不上夏金桂的事情,她和寶釵是女眷,不便出門,一切便都交給了薛蝌。讓薛蝌帶着銀子出門四處為薛蟠活動。薛姨媽又給王子騰去信,求王子騰救救薛蟠。王子騰畢竟為官多年,認識的人多,該幫得上忙。

可惜,甚至都沒等信件送到,薛蟠就被定了罪。一同治罪的,還有薛家。

薛蟠當初為奪香菱打死馮淵的案子被翻了出來,一條人命在身,還有打傷吳昊斷人子嗣的事,再加上薛蟠平日裏欺男霸女、為非作歹,贖罪並罰,處以極刑。三日後執行。

薛家也因為當年站錯隊、這些年又為富不仁、再加上吳家找到的多起罪證,也被抄沒了家產,包括金陵的田地、鋪面全都被查封。

薛家的天都塌了。

薛姨媽心痛地死去活來,整個人都沒了力氣。硬拖着身子從床上下來,跪求王夫人想想法子,讓她幫着活動活動能夠再見薛蟠一面。可惜,王夫人因為見不到元春,也收不到宮裏的消息,認定了自家閨女定是受了薛家的連累。再加上如今薛家已經被抄了家,再沒什麼可利用的了。哪裏還將薛家、薛姨媽放在眼裏?

利落地數落了薛姨媽一頓,就走了。

縱然死皮賴臉很難看,薛姨媽也顧不得了,緊跟着又跑去求王夫人。卻意外聽到了王夫人跟周瑞家的對話,知道自己家先前送來的錢王夫人一分都沒花在薛蟠身上。全都自己收起來了。薛姨媽氣得身子直打顫,嘴唇都咬出了血來。

薛姨媽這回是把王夫人給恨上了。姐妹情分至此算是徹底的破裂了。

這事一出,薛家在榮國府也住不下去了。

夏金桂可不會替薛蟠守寡,最後指著薛姨媽和寶釵一頓罵,說他們家是騙子、坑害自己一個好姑娘。一通摔打后帶着自己偷偷藏起來的一點財務回了夏家。而薛姨媽帶着寶釵、香菱、薛蝌和寶琴在靠近京郊的地方租賃了一處屋子,暫且安置了下來。

等著為薛蟠收屍。

替薛蟠收屍、入殮后,薛姨媽整個人都沒了生氣。

晚上,進了女兒的房間,薛姨媽就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寶釵說了。女兒一向比自己有主意,因而,薛姨媽有事情一向會跟寶釵商量一番。這一回,薛姨媽也一樣,跟寶釵商量,將自己手裏握著的王夫人欠銀不還的證據、還有王夫人陪房在外面做的放利錢的事情拋出去。

哪怕不能因此給王夫人帶來實質性的傷害,但是對榮國府的名聲可就大為不利了。最重要的是,這對於宮裏的元春來說,便又多了一項可被攻訐的罪名了。

誰知,寶釵聽了以後遲遲不說話。薛姨媽心裏頭有些不安,聲音忽而尖利了起來,似是有些難以置信:「到了如今,你不會還想嫁給那賈寶玉吧?」

寶釵並沒直接回答薛姨媽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那媽覺得我除了嫁給寶玉,還能嫁給誰呢?」

薛姨媽叫寶釵這麼一問,一時也卡住了。嫁給誰呢?如今薛家已然敗落,還是被抄家的那種。只要是知道她們家底細的,只怕就連一般的平民百姓之家也不願意跟她們家結親了吧!如此一來,寶釵還能嫁給什麼好人家呢?

薛姨媽也不知道應該答什麼,便沒說話。寶釵這才又繼續道:「媽想明白了吧。既然如此,我為什麼不嫁給寶玉呢?姨媽越是看不上我們家,我越是要嫁,之樣才算是對姨媽的報復不是嗎?」

「不成的,若是先前咱們家還沒敗落,還行。如今,咱們家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你姨媽那人我如今算是看清了,她不會同意的。除非——」說到這裏,薛姨媽忽然就明白了寶釵今天一直很耐心地跟自己說話。原來是打得這個主意。

薛姨媽苦笑一聲,心裏頭儘是悲哀。

寶釵順着薛姨媽的話補充道:「除非用媽手裏的東西威脅姨媽。所以,媽,你要幫我。」

薛姨媽渾身的力氣彷彿被抽沒了,輕輕一碰就能倒下。整個人說不出的頹然。本質上,她知道女兒說的都對,寶釵的選擇是最正確的做法。可是,情感上,她真的不能接受寶釵就這麼嫁入這個一個眼睜睜看着自己兒子去死,趁火打劫偷偷昧下自家錢財的人家。

還是要用這樣威脅的方式。她就算如願嫁入賈家,她又真的能如願、能幸福嗎?

薛姨媽試圖讓寶釵放棄,可是,看着寶釵倔強、毫不退讓的堅定。終究,父母總是拗不過孩子的,薛姨媽也一樣。兒子已經沒了,既然寶釵執意要嫁,何必,再因此毀了寶釵的幸福呢!

薛姨媽用盡全身的力氣忍着難受將手裏的欠據、證據全都給了寶釵。終究還是成全了寶釵。只是,告誡了寶釵一句:「若是你執意要嫁入賈家,自此,你便再不是薛家的女兒,再不要叫我媽了。」

寶釵靜默、未答。薛姨媽失望地轉回了頭。第二日,寶釵就雇了轎子進了賈府,見了王夫人,用手裏的東西要挾王夫人,要求寶玉立馬娶她過府。如今,她等不到年後開春了。連薛蟠新喪也顧不得了。

多拖一刻,就會多一分變化的可能性。自己算計了那麼久,決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寶釵很快一頂轎子被抬入嫁進了榮國府,沒有盛大的婚宴、沒有奏樂、沒有嫁妝、也沒有親友的祝福,無聲無息的,就這麼被抬到了榮國府,進了一個毫無裝飾的新房。

雖是正室夫人,只怕連個小妾的待遇都不如。至少,如果納妾還會擺一桌宴席,熱鬧一下,有個儀式感。

寶釵忍了這麼久,告訴自己不要難過,早猜到的不是嗎?只是,等她看到、進入這個一腳邁入連一根紅綢都沒有的新房,想起今日出嫁之時薛姨媽的決絕,那重重的一句「自此,你再不是我薛家女」終於還是忍不住緩緩流下了眼淚!

寶釵心裏難過,只是,她卻不後悔。這是最好的選擇,不是嗎?早晚有一天,媽會想明白的。現在自己要做的便是想辦法挽回姨媽兼婆婆的王夫人的心。否則,自己這個剛嫁入榮國府的媳婦可是不好站穩腳跟呢!

至於怎麼讓王夫人消氣,不再記着她之前的威脅,跟自己一條心,寶釵心裏門兒清。她在心裏安慰自己,給自己打氣:不急、慢慢來,開頭總是艱難些的。

新婚頭一夜,沒有夫君、沒有酒食、沒有紅燭,寶釵一夜枯坐到天明。

等到了第二天早上,不過卯時,寶釵就起來了。沒人服侍寶釵也不在意,自己打過水來,清洗了一番、給梳了個婦人髮髻,理好衣裳,便手捧著自己給王夫人一針一線親手綉出來的抹額去給王夫人請安了。在王夫人房門外等著,一站就是一個時辰。

然後,才有丫頭出來說夫人身子不適,不見「外人」,讓寶釵回去。東西留下便可。

寶釵一點兒不生氣,涵養很好地甚至還關心起王夫人的身子,「太太的身體要緊,旁的都是小事,我沒關係的。還有,我很擔心太太,你看太太那邊可用我去服侍?」

看着寶釵一切關切、期盼的樣子,不知怎麼地,丫頭忽然感覺胳膊上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心裏莫名緊張、戰慄。只結果寶釵手裏的托盤,進了屋,沒再回答寶釵的問題。

王夫人碰都沒碰那隻抹額,不過是遠遠地瞅了一眼。只見那赭紅色碧霞雲紋的抹額針腳細密,花樣鮮活,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王夫人冷哼一聲,底下人便識趣地拿了出去,處理了。

且還有的磨呢!

寶釵卻不知,薛姨媽已於昨日她入了榮國府之後便跟着薛蝌以及薛寶琴回金陵去了。自此,薛姨媽是真的就當沒這個女兒了。女兒和兒子一樣都是她的心頭肉,兒子已經沒了,可女兒卻還是要嫁入見死不救的賈家。薛姨媽理智上能理解寶釵的選擇、情感上卻不能接受寶釵的做法。

畢竟,死的那個可是自己的親兒子、寶釵她的親哥哥啊!

薛姨媽的心千瘡百孔、疼痛難忍,這京城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而薛寶琴這邊,原本是入京來完婚的。誰知那梅翰林一家從任上回了京城后卻一直避而不見。薛蝌憋不住找上了門,等來的卻是要退婚的消息。薛蝌憤怒,要討說法,卻是寶琴雲淡風輕地接了退婚貼,拉着哥哥薛蝌的衣袖,要回南。

薛姨媽便剛好跟兩人一道回去,自此,仰仗這個侄子過活。而香菱,因着薛姨媽一見她就會想到薛蟠的死,忍不住遷怒,便叫來人牙子賣了香菱。

寶釵對此一無所知。她正在想法子跟王夫人磨呢!至於親媽這邊,寶釵想着等媽緩和一下情緒,憑着自己的本事,媽終究會原諒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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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邢夫人的看戲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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