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三合一

25

容庭遲疑的往前傾了傾,直到看楚虞面色蒼白,額間落下幾滴汗時,他方才肅著一張臉走過去,輕輕碰了下小姑娘:「林楚虞?」

一旁的琵琶聲還未停,西翠不動聲色的瞧著,這些手段她在紅袖苑見多了。

她微微揚了揚嘴角,這個小姑娘,下一句話估計是讓她出去。

西翠軟著聲音道:「要不我扶這位妹妹去我房裡歇息吧,公子您瞧可好?」

楚虞抑制著聲音,還是微不可聞的發出疼痛聲,她胡亂的抓住容庭衣領:「讓她出去。」

西翠臉色一僵,呵,果然是這招數。

她癟了癟嘴角,委屈道:「公子,這位妹妹好似、」

西翠話還沒講完,那頭男人猛然起身,抓著西翠的胳膊往門外帶,一點兒也不憐香惜玉的將人丟了出去,隨即砰的一下關上門。

西翠連聲兒都沒來得及出,就抱著琵琶愣在了門外。

有路過的姑娘瞧見,捂著嘴角笑。

這個西翠平日里就仗著容公子常來讓她伺候,成日眼睛長在頭頂上,還妄想容公子會替她贖身,娶回家當姨娘呢。

這不,栽面了嗎。

屋裡,楚虞趴在小几上,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直到方才西翠身上帶進來的香味兒漸散,她的呼吸才慢慢平穩下來。

容庭皺了下眉頭,掐著楚虞的胳膊把人翻過來,目光在她臉上停了半響:「帶你去看大夫,起來。」

楚虞稍稍躲了躲,擰著眉頭:「不用看。」

容庭眸子攸的沉下來,嘴角都放平了:「林楚虞,你要是死這兒,我拿什麼跟老太太交代?」

楚虞微微一頓,想來方才可能也嚇到他了,不由柔了柔嗓音:「死不了的,就是聞不慣迷迭香味兒,一聞胸口疼。」

容庭默了一瞬,沒再說話,只起身將四面的窗子都打開,一陣風吹過來,屋子裡的味道散的一絲都不留。

楚虞緩過勁兒來,偷偷看了幾眼倚在窗邊的男人,她撐著身子站起來,踱步走到窗邊:「庭哥哥,我在江南,外祖母便要你顧著我,若是我走了,哥哥也落個輕鬆不是?」

容庭輕呵一聲:「你要是真死在這兒,老太太難不成還能讓我給你陪葬?」

楚虞臉上的表情微微收了收,也不再廢話,直言道:「胡氏同外男廝混,偷賣布莊,經營紅袖苑這些證據,能不能你去說?」

她說話時,揚著眉梢試探的瞧著容庭。

容庭冷不丁笑了笑,森森道:「你求我?」

楚虞:「……求你。」

「……」

容庭低低咒罵了一聲,換作兩年前這丫頭的性子,應該再絆他一腳才對,如今倒是臉皮都不要了。

楚虞小聲嘟囔:「不用你親自來,叫路家下人押著魏大全,再帶著這契約來一趟就行。」

本以為容庭又會拿話扎她,誰料男人只是稍稍一猶豫便點頭應下。

容庭撇過臉,當初林楚虞在未逸軒的一席話點醒他。

他當初耗在容家,只為讓容正喧心裡不痛快,可卻只是在做無用功。

放著路家偌大家業不理,他既對不起路老,更是合了玉氏的心意,他這才下決心南下。

既然這丫頭幫過他,他便也幫她一次。容庭斜眼睨了她一眼,往後她就是死在江南,又與他容庭有何干係。

——

胡氏的事兒有了著落,楚虞心裡這塊大石頭也就落下了。

淮家像踩著點來的,正等林家最繁忙的時候過去,那淮夫人方才帶著淮景陽來。

楚虞未曾見過淮夫人,但聽祖母說,這淮陰氏是庶女出身,身上沒有那股子矜貴的性子,反而溫和的很,待人也熟絡。

楚虞這一見,生生被嚇了一跳。

這淮陰氏待人也太熟絡了些,一進門便握著楚虞的手,又是噓寒又是問暖,倒像是見到許久未見的親閨女似的。

還是淮景陽覺得尷尬,硬生生扯開陰氏:「娘,您嚇著楚妹妹了。」

陰氏捂著嘴笑了幾聲,打趣道:「還沒過門你就這麼護著,這過了門還得了?」

楚虞一愣,耳尖紅了紅,但卻沒搭話。

外祖母只是提了一嘴淮家三公子,確實有那麼個結親的意思,但…

八字還沒一撇呢。

淮景陽亦是被他母親弄的面色緋紅,應又不是,不應又不是。

陰氏倒是真的喜歡極了楚虞這姑娘,老太太書信來,誇這姑娘樣樣好,能讓老太太變著花樣誇的,她早就好奇的不行。

再瞧見那副畫像,陰氏這張嘴就樂的合不攏。

多俊兒的一姑娘,就該配她兒子!

陰氏看這倆人生分,攛掇著淮景陽帶小姑娘出去走走。

楚虞張了張嘴想回拒,可淮景陽卻先她一步應下了,她便只好作罷,低聲吩咐瑤竹看好胡氏,這才同淮景陽出門。

時隔兩年,江南變化實在大,淮景陽領她到的酒樓,曾經是沒有這處地兒的。

淮景陽紅著臉道:「這家酒樓的掌廚是京城人士,做的味兒最正宗不過,楚妹妹回江南這幾日,怕是也吃不慣江南菜吧?」

楚虞輕輕點了下頭:「正愁沒有會做可口飯菜的廚子呢,淮哥哥有心了。」

淮景陽那張俊臉又是一紅,楚虞暗自低下頭笑了笑。

這個淮三公子倒是好,是個心思乾淨的人,同那些嬌貴的公子哥不大一樣。

楚虞這麼一想,便覺得淮家是個好人家,老實本分,何況外祖母還說,淮老爺升了官,淮家過幾月又要舉家搬往京城。

這麼一來,那便是在外祖母眼皮子底下,她也受不得欺負。

另一處,容庭從閣樓上下來,直撞進眼裡的就是林楚虞那張笑的比蜜還甜的臉。

隨後聽到小姑娘輕柔的喊:「等淮哥哥回京城,不用我招待,外祖母自是要親自招待的。」

容庭眉間不由一蹙,路臨被堵在樓梯口,好奇得順著容庭對目光看去。

他啊了一聲:「這不是淮三公子么,公子,當時就是他去接的楚姑娘。」

容庭淡淡的收回視線:「是么?」

他沒再接著瞧,轉身就走遠了。

林楚虞不動聲色的舒了一口氣,接著同淮景陽說道京城。

自打那日楚虞與淮景陽在外溜達了一圈回林宅后,陰氏更是三天兩頭就往林宅跑。

時不時再帶點湯啊糕點的,楚虞著實有些應付不來。

再加之林家近來發生的事兒,眾人皆知這家的大姑娘回了府,更是知曉如今林家的生意,半數都落在林楚虞手中。

淮夫人又對這大姑娘如此殷勤,而淮家又只剩下淮三公子還未成親,這淮夫人的意圖,傻子都能瞧出來。

這話路臨不止一次在容庭耳邊念叨,還誇那淮家公子品性好,家世清白,容老太太是真為楚姑娘挑了個好夫婿。

正說著,小廝在門外猶猶豫豫的問了聲:「公子,那林姑娘來了,說來給公子送賬簿,是見還是不見?」

林家三房與路家有生意往來,不過就是一點皮毛生意罷了,哪裡值得容庭親自過問賬簿。

但這林茹的心思,路臨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其實這林姑娘哪兒都挺好的,性子溫和,人雖長的不是什麼傾城傾國,但好歹也小家碧玉。

就是有個市儈的母親,不過這也不賴她,路臨瞧她還挺可憐的。

正此時,聞媽媽端著果盤過來,聽見了小廝的話,便吩咐道:「你讓林姑娘去前廳等著,公子一會兒就來。」

容庭聞言蹙了蹙眉頭,聞媽媽這心思他知曉,倒也沒說不同意。

路臨背過身去笑了笑,這聞媽媽是路家的老人了,從前公子沒回京城,還在路家時,便是聞媽媽一手帶大。

容庭對誰都無禮,但是對這聞媽媽,倒是難得恭敬。

整個路家,也就聞媽媽能在容庭這兒說上幾句話。

林茹在前廳坐立不安,緊張的搓著手抿著唇,直到聞媽媽進來,她方鬆了一口氣。

林茹覺得自己與路家還挺有緣分的,之前在布莊選料子時恰好遇見聞媽媽,林茹替她選了兩匹合適的料子,聞媽媽喜歡的緊,便常到鋪子里來。

聞媽媽有個跟她一般大的閨女,前些日子才剛嫁了人,身邊正沒人陪,一來二去與林茹也算相熟。

後來她方知曉這聞媽媽竟是路家的下人,林茹隱晦的提了幾句自己對容庭對心思,聞媽媽高興得合不攏嘴,便想撮合這二人。

林茹瞧容庭還不來,心下惴惴不安:「聞媽媽,容公子是不是不願見我……那我,那我改日再來好了。」

聞媽媽急匆匆將人按下,忙替容庭說好話:「我們公子忙著生意上的事兒,自然耽擱一會兒,姑娘好生坐會兒,馬上就來了,啊?」

林茹咬了咬唇,點頭又坐下。

趁著這點功夫,她試探的問了句:「我、我聽聞,容公子有許多通房,不知是有多少個?」

聞媽媽一愣,哭笑不得:「那都是外邊瞎傳的,我們公子枕邊,可是一個人都沒有!」

林茹寬心了許多,垂頭道:「其實我這回來,也是想替我家表妹給公子陪個不是,上回她胡言亂語,怕是惹了公子不高興。」

林家的事兒聞媽媽也有所耳聞:「就是那位從京城回來的姑娘?聽聞,她還喚我們公子一聲哥哥。」

提到林楚虞,林茹心裡就不大痛快,只咬牙點點頭:「楚虞在容公子面前也沒個模樣,慣會惹人不高興了。」

聞媽媽沒見過林楚虞,對她也說不上有偏見。

只是聽說那姑娘是會做生意的,這段日子將林家的布莊打理的井井有條。

聞媽媽打心眼裡就不喜歡會做生意的姑娘,心眼太多,心思太精,不好。

過了好半響,林茹實在坐不住,容公子這顯然沒有見她的意思。

可聞媽媽又再三勸她,大概半柱香的時辰,容庭方不緊不慢的走來。

聞媽媽趕忙送了茶水,瞧這二人,越看越喜歡。

林茹多好的姑娘啊,長的也端端正正,說話溫聲細語的,一瞧就是賢妻良母,若是真能和公子成了,那再好不過。

這麼想著,聞媽媽便利索的退下,不打擾這二人談話。

聞媽媽一走,林茹緊張的手心直冒汗。她雙手緊緊揉在一塊,垂著頭連眼都不敢抬一下,可半天也沒聽到動靜,林茹實在忍不住,就悄悄抬頭睨了一眼。

只見座上男子垂著眸,百無聊賴的翻著林茹方才送上來的賬簿,那漫不經心的模樣,根本也不是真的在瞧。

林茹咬了咬牙,又害怕又高興:「我爹讓我送來,說是這兩個月布莊與路家進貨的明細,公子對一對,是否有出入?」

容庭神色淡淡的合上冊子,這才抬頭看向坐在一旁的人。

這麼一眼,他不由稍稍挑眉。

不虧是表姐妹,林茹的眉眼長的還真有些許像那小丫頭,不過還是差了些。

他嘴邊緩緩扯出一抹笑:「你想嫁進路家,嫁給我?」

林茹背脊一僵,瞪大眼睛卻不知如何回話,她張了張嘴,羞紅了臉,磕磕巴巴道:「一定是楚虞瞎說的,那丫頭打小嘴裡就沒幾句真話,公子您可別信!」

容庭揚了揚眉:「這兩個月,來我路家喝茶的媒人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林家下了本錢,不就想讓你嫁過來。」

容庭說著,話里透著一股子笑意,這笑意讓林茹又羞又急,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林茹也沒想到容庭面子裡子都不給人留,這種事哪有這麼輕易說出口的?

她緊張的咬著下唇,這話,回還是不回?

其實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兒,本朝的風氣開放,女兒家像男子提親的也不在少數…

何況,林茹自認為自己樣貌算是上乘的了,江南女子,本就生的水靈,她的模樣要比一般人家的姑娘還要好看幾分。

在汴江這一帶,她的姿色也數一數二了。若非如此,母親與她說路家掌事的時,她也不敢妄想。

她咬了咬牙:「您那日在街邊出手替我教訓了幾個醉鬼,我、我心裡是很感激公子的。」

容庭眉間不禁閃過一絲猶豫,半響才想起來林茹說的這事。

不過當時出手教訓人的不是他,是路臨。

容庭沒答話,握著茶盞把玩了半天,林茹緊緊握著拳,眸中帶著水氣,又微微垂下頭去。

太羞人了!

忽然,一道人影冒著正盛的日頭跑過來,路臨氣都沒順過來就匆匆說:「公子,林家那兒、」

他冷不丁住了嘴,想起來這兒還坐著個林家的人。

容庭眸色一暗,頗有些不耐煩:「說。」

路臨瞧了一眼,吞吞吐吐道:「林家小公子沒了,胡氏正在林宅逼著楚姑娘要個說法呢。」

林茹驚的瞪直了眼,林……林安沒了?

那可是林楚虞他們一房唯一的男丁?就…就沒了?

「你、你是說,林楚虞害死了林安?」林茹驚呼。

路臨怔了一下,下意識蹙了蹙眉:「林姑娘,慎言。」

林茹反應過來局促的咬了咬唇,偷偷睨了眼容庭,見他面上依舊是漫不經心樣子,想來他也不是很在乎,便稍稍放下心來。

容庭手中握著的那隻琉璃杯轉了一圈,路臨也實在瞧不出他們公子什麼意思。

有時候好像又很向著楚姑娘,林老爺喪禮上還叫人送了花圈,可有時候又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

路臨試探道:「公子?」

「嗯。」

容庭彎了彎嘴角,只要林楚虞沒求到他面前,那就不是什麼大事兒。

路臨猶豫問道:「公子,咱們不幫幫楚姑娘?」

路臨這話說完,林茹屏住呼吸盯著容庭瞧,直到男人那雙好看的眸子染上些笑意,不著調的說道:「我為什麼要幫她?」

林茹呼的一聲,舒出一口氣。

其實這容家二公子,對林楚虞也沒多上心。

而此時的林宅,楚虞屋內門窗緊閉,瑤竹和鄒幼抵在門外,外頭一聲聲撞擊聲,鄒幼都快頂不住了。

她又急又怕,方才胡氏跟瘋了似的拿了把刀衝上來,要不是陳叔攔著,指不定要出什麼事兒呢!

楚虞端著身子坐在妝台前,就聽胡氏在外頭又哭又罵,她闔眼聽了會兒,隨手從狀奩中挑出支簪子握在手裡,也絲毫不知疼的。

鄒幼都急哭了:「姑娘怎麼還不急不躁的,胡氏都快將門給撞開了!」

瑤竹擰了擰眉看過去,只能瞧見楚虞的背影和敬重的半張臉。

哪裡是不急不躁,方才胡氏拿刀衝上來,就差一毫便能要了姑娘的命,她方才嚇的臉都白了!

胡氏也實在累了,直接軟在地上,靠著房門有一搭沒一搭的拍,還一邊哭嚷著:「老爺您走的早,林家如今亂套了您瞧見沒有,您唯一的兒子都讓林楚虞這個小賤人給害死了,他才三歲啊!」

楚虞唇色蒼白,臉上也一點兒血色沒有,直到外頭動靜小了,她方撐著妝台起身:「大夫可瞧過林安了?」

瑤竹眉頭打個緊鎖:「瞧過了,說是小公子發熱,是病死的。」

瑤竹話落,屋內三人頓時都沒了言語。

真可笑,林安放在胡氏那屋子養,可他病了卻無人問津,直至活活病死,這才驚動了眾人。

楚虞眸中帶了些涼意:「奶娘和下人,都死了?」

瑤竹不敢應聲,林家近日事多,那奶娘也不知跑去哪兒,數日不見人影,胡氏更是,連平日里最寶貝的林安都沒照看好。

結果林安一沒,她第一個就找上楚虞,非說是林楚虞為奪家產害死了林家唯一的男丁。

無論真假,這話傳出去,林家大姑娘的名聲也就糟踐了。

外頭胡氏的哭聲驀然一停,隨後傳來的是林悅兒的喊聲,原是胡氏生生哭暈了過去。

幾個媽媽叫人將胡氏抬回房裡,院子里這才靜下來。

管家似是怕楚虞嚇著,輕扣了兩下門:「姑娘,京城來信了。」

瑤竹倒抽一口氣,忙把門開了。她倒是比誰都著急,這信兒定是老太太送來的。

瑤竹匆匆瞥了一眼忙交到楚虞手中,高興道:「姑娘,老太太說林老爺的喪事辦完就讓您早些回去,其他事兒不急。」

楚虞心中劃過一絲暖意,眼眶不由紅了紅。

老太太原本讓她來,就是來儘儘最後的孝道,雖然林許待她和她娘不好,但也不能為此讓她背上不孝女的罵名。

至於林家的家產,說到底老太太是看不上的,當初也不過是給林許一個下馬威。

楚虞跟在老太太身邊三年,也學著管了兩三個莊子,林家這些家底,她自然也不放在眼裡。

可就算是她不要,也絕不留給胡氏!

她定了定神道:「去把胡氏院子里的丫鬟小廝全都押下,明兒個問話。」

瑤竹知道勸不了她,便也沒再說別的,只看著楚虞頸間的一道血痕有些心驚,使了個眼色讓鄒幼去拿膏藥。

胡氏院兒里,林悅兒一邊抽噎一邊給胡氏喂葯,方才她娘那副要拿刀砍死林楚虞的模樣,當真是嚇著林悅兒了,到現在也沒緩過神來。

胡氏聽她哭就心煩,一抬手打翻了葯汁,罵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林茹那丫頭如今都能攀上路家,你就不能去和林茹親近親近,幫著你娘對付林楚虞那個小賤人?她害死你親弟弟啊!」

林悅兒害怕的拉住胡氏的衣角:「娘,弟弟,弟弟是病死的,是下人沒照看好他啊……」

胡氏一怔,抬手就給了林悅兒一巴掌:「你被那小賤人的話給糊弄了!」

林悅兒懵了,再不敢說一句話。

都說家醜不外揚,這道理誰都知道,因為府里實在太過壓抑,就連林宅的下人都不敢將這事兒拿到外頭說。

可不出一日,林家大姑娘為奪家產,謀殺親弟這事兒便傳的大街小巷都知道。

王氏將這事兒當戲本子說,添油加醋,這沒見過林家大姑娘的人還都以為這姑娘長了張惡女的臉呢。

鄒幼盯著正門上的潑墨,眼睛都氣紅了。

「陳叔!這寫的什麼啊,還不快讓人擦了呀!」

鄒幼一回頭就看到楚虞定定的立在身後,顯然是瞧見了上頭的字,鄒幼氣道:「姑娘,您是不知道王氏那嘴碎的,當街談論姑娘,還說姑娘不孝,什麼壞話都讓她說去了!」

楚虞直直越過,神色淡淡的實在瞧不出是悲是喜。

王氏一家就住石河巷,拐個彎兒就到,楚虞沒走正門,反而從側門走了進去,看門小廝欲要攔她,可一看這不是那家的大姑娘么,便沒理會。

王氏正在院子里同林茹說楚虞的事兒,眉梢眼角都帶著市儈的笑意:「林家那丫頭打小就一副矜貴樣兒瞧不上我們,這回好了,看她還不快快回京城去,別說容庭了,就淮家那位,能娶個滿身污點的人?」

林茹自小在楚虞面前就有危機感,林楚虞比她長的漂亮,是漂亮的多,林茹在她面前一站,壓根不算事兒。

她就是害怕,林楚虞在江南留久了,又跟容庭相熟,男人都喜歡林楚虞那樣的小妖精,指不定哪天就被勾走了。

她低下頭抿嘴笑:「娘,你也別在外頭將楚虞說成那樣,就讓她早日離開這兒就好了。」

王氏哼笑幾聲:「就是要讓那丫頭長長教訓,她去京城投靠了容家,這回回林家,哪裡是盡孝道,分明是沖著家產來的,一肚子壞水。」

林楚虞幾步走了出來,直將還在說話的林茹嚇了一跳:「你、你怎麼在這兒?」

楚虞側了下頭,將脖頸間那道被胡氏劃出的血痕露了出來:「茹姐姐,瞧見沒?」

林茹咽了下口水,總覺得林楚虞這模樣有些駭人。

「什麼?」

楚虞朝她笑了笑:「我去告訴庭哥哥,這傷是你划的,你瞧瞧他還要不要你?」

林茹瞪大了眼睛:「林楚虞!你這是誣陷!」

楚虞點了下頭:「就誣陷你了,那又如何?」

楚虞說罷轉身就走,等林茹反應過來追出去后,那丫頭已經乘馬車走遠了。

林茹在後頭哭:「娘我都跟你說了,別說的太過,林楚虞這瘋丫頭什麼事兒做不出來,她要是真去容庭那胡說八道,那我、我……」

王氏愣了愣,忙給林茹叫了輛馬車:「你還真由著她胡說八道,還不追去!」

林茹的馬車拉的飛快,竟與楚虞同時抵達路宅。

楚虞一下馬車就被林茹給攔住了,只見林茹帶著哭腔央求她:「我替我娘向你賠不是,你彆氣了……」

楚虞緊緊抿著唇,原就被林家近日這一樁樁破事鬧的心下不愉,憋了好幾日,王氏徹底將她心下這一團火點了起來。

兩人正僵持時,路宅大門推開,裡頭走出來位婦人。

她在門外停了一瞬,目光停在林茹身上,臉上揚起和藹的笑來:「林姑娘來了怎麼不叫人通報,公子剛用完早膳,正閑著呢!」

「聞媽媽……」林茹尷尬的抿了抿唇,還抓著楚虞的五指立即鬆開,收回手來。

楚虞方才那一股腦的衝勁兒頓時無影無蹤,本就是為了嚇唬王氏,怎麼能真的到路家鬧事,萬一容庭不理會,豈不是要在林茹面前栽面。

她抿著唇倒抽了口氣,冷言道:「姐姐還是哪日讓三嬸親自來林宅陪個不是才好。」

說罷,她便抬腳欲上馬車。

誰知那穿著綢緞的婦人忽然就驚道:「林姑娘這眼眶怎麼都紅了,誰欺負你老婆子替你做主!」

楚虞彎腰的動作一頓。

林茹下意識往楚虞那兒看了眼,這一眼本也沒別的意思,但聞媽媽卻順著林茹的視線看過去,正巧楚虞回頭,聞媽媽一瞧這姑娘的模樣,心裡頭頓時瞭然。

她不悅道:「公子也真是,都讓青樓女子找上門來,現在那些姑娘自個兒都不知自個兒幾斤幾兩,還欺負良家女子!」

話落,楚虞與林茹皆是一怔。

林茹訝異的張了張口:「聞媽媽,不是的,她不是…」

聞媽媽恨鐵不成鋼的蹙起眉頭:「我知你是個心軟的孩子,但有些事,改斷就斷!」

楚虞頓了一下,明明都快鑽進馬車裡的身子忽而轉身,鄒幼忙伸手去扶她,楚虞一手提著裙擺下了木階。

這一套行雲流水的動作,那骨子裡是透著大家閨秀的矜貴,看的聞媽媽都不由一怔。

一個十五歲的女娃,那眉眼卻透著疏離,聞媽媽竟被她這一眼看的莫名一僵。

「這位媽媽好生眼拙,你看我哪裡像青樓女子了?」楚虞話裡帶著笑意,可眼裡又不笑。

林茹心下有些著急,生怕楚虞和聞媽媽在門外起了爭執,再將容庭引出來,到時候可就說不清了。

她忙拉住楚虞,懇求的對上她的眸子:「聞媽媽不知你是誰,你別跟她過不去,快上馬車吧!」

林茹說著,就將楚虞往馬車上推。

林茹手忙腳亂的,就怕楚虞真的到了容庭面前說三道四,也怕同她一塊站在容庭面前,林茹心底的那點自卑,回回見到林楚虞都能被一點不剩的勾出來。

可就是她這麼急匆匆,不知是誰絆了誰一腳,林茹扯著楚虞一同往後倒去。那馬車正在楚虞身後,二人身子直直往車壁撞去。

林茹半個身子都壓在楚虞身上。

鄒幼驚呼,忙將林茹扯開:「姑娘!」

聞媽媽也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出,忙從府里叫人出來,又叫了大夫。

林茹懵住,這回不驚動都不行了。

她額間一股熱流順著眼睫滴在了手背上,林茹低頭瞧了一眼,捂著額頭就哭了,她破相了!

楚虞抿了抿嘴:「……」

不賴她。

路宅屋內,容庭正有一搭沒一搭的抖著鳥兒,這鳥兒渾身綠毛,長的丑不說,還特凶,逮誰啄誰,也就在容庭面前收斂了些。

路臨進來時這鳥兒便直直瞪向他,路臨嘴角一抽移開目光:「公子,那什麼……林姑娘受傷了,聞媽媽替她叫了大夫來,在前廳呢。」

容庭逗著鳥兒的木枝一頓,聞媽媽如今恨不得將林茹往他房裡領,也不知要鬧些什麼幺蛾子。

男人眉間染上一層淡淡的不耐,沒再言語,但那意思顯而易見。

與他何干。

路臨腳步躊躇,臨要出門前又折了回來,吞吞吐吐道:「楚姑娘也在呢,不知傷著哪兒了,看樣子好似沒林姑娘傷的重。」

此時,籠中的鳥發現沒人逗它了,抬頭兇狠狠的叫喚一聲,男人抬眸瞧了它一眼,它便乖順的又低下頭啄玉米粒。

容庭那雙黝黑的眸子只稍稍一抬:「怎麼回事?」

路臨抿了抿唇,也不知該怎麼講好。

「我聽下人說,楚姑娘和林姑娘在門外打起來,都受了傷,但楚姑娘倒是不礙事,林姑娘都破了相呢。」

容庭眼眸微眯,重複一遍:「在路宅門外打起來?」

路臨也覺得實在稀了奇了,遲疑的點了下頭。

容庭稍稍猶豫一瞬,丟下手中的木枝便往前廳去。

一路的下人紛紛立在原地垂著頭,待容庭走遠了方才議論起來。

公子看起來臉色不大好,想是去替林茹姑娘做主了吧。

聞媽媽常在她們面前誇林茹姑娘,指不定哪日就要做路家的大夫人了,楚姑娘竟敢弄傷她,就算是公子的表妹又如何,真是不會看形勢。

容庭剛至前廳時,大夫正看完傷勢離開。

聞媽媽心疼的給林茹擦額上的血口子,一邊忍不住道:「這女兒家的臉要是破了相,那可如何是好啊!」

林茹哭的更厲害了,她抽泣間看了楚虞一眼,卻見她臉上白白凈凈的,什麼都沒有!

楚虞倒是氣定神閑的,不知道是誰推搡她,這才讓倆人雙雙跌倒,林茹委屈,那她還受了無妄之災呢。

門外忽的落下陰影,林茹下意識抬頭,又小聲啜泣的低頭下去,哭的那叫個可人憐。

容庭目光微微側移,只見楚虞一身淡粉色衣裙,裙擺拖到了地上,她雙手落在腿上,垂眸看著鞋尖。

倒是很乖。

這方才在門外推搡的二人都未曾開口,林茹是不敢說話,生怕林楚虞真的跟容庭面前誣陷她。

楚虞則是不知說什麼好,林家表姐妹二人鬧不愉,鬧到了路宅門前,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可炫耀的事兒吧。

她二人不說話以為暫且無事,殊不知聞媽媽看不過去啊,砰的一聲重重放下膏藥,不大高興得睨了楚虞一眼。

「公子你過來瞧瞧吧,豁大一口子,我個老婆子看的都疼,也不知另一位林姑娘是怎麼下得去手的!」

林楚虞眸色微沉,放在腿間的手指動了動:「這位媽媽,您怎麼睜眼說瞎話呢。」

嘿。

聞媽媽操心路家后宅多年,連主子都敬她三分,還沒有哪個小丫頭敢這麼跟她說話的!

「你說說,不是你惹林茹姑娘不高興的?不是你,她能摔?」

林楚虞煩躁的緊了緊眉頭,她緩緩起身,走到一旁看熱鬧的容庭邊上,思索了一會兒,認真道:「我沒推她,是她推的我,你愛信不信。」

聞媽媽神色複雜的看過來,林家這位姑娘竟敢這麼同公子說話。

公子是她打小帶的,那暴脾氣不容人,誰不是好聲好氣的跟他說話?

忽然,容庭笑出了聲:「小丫頭這是在哪兒呢,脾氣敢這麼沖?」

楚虞蹙眉抬頭看了他一眼,確實是不大高興的模樣。

可就在她要低頭下去時,男人垂在身側的那隻手忽然抬起來,食指拇指掐在楚虞的下巴上,迫使小姑娘不得不仰頭看他。

楚虞被掐的下巴疼,正要掙開,容庭嗓音微沉:「這哪兒來的?」

一道不長不短的血痕,原本結痂了,又因為方才摔的那一跤傷口有些裂開,透出些許血色。

楚虞一頓,閉著眼睛瞎說:「林茹划的,你愛信不信。」

「信。」男人低低一笑,隨即也鬆開她的下巴。

看到姑娘下巴上被掐出的紅印,容庭目光停頓了會兒。

林茹聽容庭說信,哪裡還顧得額頭疼不疼,蹭的一下起身:「那不是我划的,真不是,林楚虞你怎麼瞎說呢!」

林茹急哭了,又氣又急的,看著楚虞心下生出一絲愜意。

聞媽媽往楚虞脖子上看了一眼,那分明是刀子划的,林茹一個姑娘家怎麼可能拿刀子,定是唬人的。

容庭注意到林楚虞一直沒動彈過的右手,又吩咐後頭的路臨將大夫請來。

他笑道:「林楚虞,你怎麼不哭,哭一哭哥哥心疼了,幫你?」

林楚虞抿嘴輕輕揚起,知道容庭在打趣,她沒便沒搭話。

哭一哭就能心疼?

那林茹哭成那樣,容庭豈不是心都要疼碎了。

雖是如此,可大夫來將她那隻錯骨的手掰回去時,楚虞那淚珠子跟不要錢似的,一顆一顆往下掉。

疼的鬢間都被染濕,甚至林茹瞧見了都不敢在出聲。

容庭也不落座,就站在一旁垂眸看著,聞媽媽想讓他瞧瞧林茹這怵人的傷口,喊了幾聲卻沒等來容庭答應,只好緊緊耷拉著嘴角站在一邊。

楚虞那雙像被池水洗過得眸子乍然一抬,直直撞進毫無防備的容庭眼中。

只聽小姑娘還帶著剛哭過的腔調,緩緩道:「我哭過了。」

容庭蹙眉。

「你幫我嗎?」

容庭臉上那漫不經心的笑意慢慢收斂,視線從楚虞眉眼劃到嘴邊,像是要把這個人一寸一寸給看盡似的。

好半響,久到她以為容庭不會回話時,男人忽然點了下頭:「行。」

楚虞驚詫,下意識抬起頭,忽然一隻手伸過來拍了拍她的腦袋,男人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下回你要再這麼哭,那就完了林楚虞。」

※※※※※※※※※※※※※※※※※※※※

大聲告訴我,容庭今天動心了嗎:)

*容庭喜歡上妹妹之後他自己就該難受了,等妹妹也動了心之後,搓衣板也該送上了。

還有就是,大家都說容庭渣,其實我庭哥……也是個寵妻人設的,你們相信我!他寵起老婆來自己都害怕:)就是還沒到時候。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白慕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338707105瓶;顧申、葉虞息2瓶;阿酒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容氏楚虞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容氏楚虞
上一章下一章

三合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