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的姑娘

嘉和郡主府,賈迎春跟江秋白從榮國府回來了,兩個人一塊兒坐在葡萄架下喝茶。

「若是我當年沒有搬出榮國府，或許不一樣。」賈迎春道，只是她真的沒有受虐傾向,不可能住在榮國府。

明明知道那些人不可能對她多好的,他們對她可能就只是利用。

沒有親娘的孩子像根草,在後院里,任由別人欺負。別人還說是關心你，仗著是你的長輩，讓你有苦說不出。

晚輩不能隨意說長輩的不是，外頭的那些人也多聽長輩的人。加上榮國府四處漏風的環境，她不可能過得多好。

這也就導致她跟榮國府的人不親，在一些人的眼中,她還是一個不怎麼孝順的人，那些年就沒有多住在榮國府。好在她的身份擺放在那邊,那些人不敢明著說可以。

頂多就是有人跟她不對付,才在她的面前多說那些話。

「不住好。」江秋白不認為賈迎春就非得住在榮國府，「趨利避害，人的本性。」

不管小時候的賈迎春有沒有能力拒絕,但是她長大一些，確實可以回榮國府。

江秋白認為沒有必要,日子過得好,那才好,其他的都是虛的。沒有必要因為別人的目光,就去做自己不喜歡的事情。

「老太太身體不好，多看看就是。」江秋白道，賈老夫人的身體也不是被他們說壞了的，他們也沒有說賈老夫人。他們還送了各種東西給賈老夫人，賈老夫人就是瞧著四大家族的衰敗，才那樣的。

人的心情就是那樣，容易受到周遭事物的影響。

賈老夫人又老了，對事物的生長衰敗，就更加關注，心情自然更加不好。

「別了，要是多看看，她心情更加不好。」賈迎春不打算多過去，賈老夫人不喜歡她，她多出現，對方又不好趕她走，就是揮揮手。

估計就是揮揮手，賈老夫人都覺得累呢。

「讓人送些東西過去就好。」江秋白對賈老夫人就更沒有什麼感情，他跟賈迎春在一起之後，幾次去見賈老夫人的時候，對方都沒有說幾句話。

當然，這有男女有別在裡頭，還有就是賈老夫人真的不怎麼在意他們這些人。

也許在賈老夫人眼裡，賈迎春是嘉和郡主，不可能受到委屈。

「是不是曾經想過他們？」江秋白問，「想他們對你好？」

江秋白有時候就這麼覺得，不是說安遠公府的人對賈迎春好，她就不會想其他的。榮國府到底是賈迎春父族，多多少少會想一想吧。

「不想了。」賈迎春承認她以前確實有那麼一點想法，只是後面被現實無情地打敗。

榮國府的人根本就不可能多關心她，他們沒有多去安遠公府，她回去給長輩請安的時候，賈老夫人不多說，賈赦還有點怕她，就更沒有什麼好說的。

「老太太都那麼老了。」賈迎春道，「榮國府也已經變成那樣。」

賈迎春不知道賈老夫人又沒有後悔曾經的偏心，不管對方怎麼想，現實已經擺放在那裡。

夜晚，賈迎春靠在江秋白的肩膀上，看著天空上的星星。

「時間過得很快。」賈迎春想再過十幾年，他們差不多就該去修真界了。

「嗯。」江秋白緊緊地握著賈迎春的手，「是過得很快，特別是跟你在一起的時候。」

「……」賈迎春抬頭看向江秋白，怎麼又牽扯到她。

「怎麼？」江秋白低頭看了看賈迎春。

「沒什麼。」算了，這是她的另一半，說到她，就說到她唄，賈迎春心想自己的臉皮得厚一點，都在一起了，總會多說這些話的。

過了幾天，賈探春定親的事情就擺放在明面了。

趙姨娘得知之後，錯愕，震驚，失望，賈老夫人怎麼就沒有給賈探春定一門好親事，竟然是林家的遠房親戚，還就只是一個秀才。

她還想著賈探春當幌子側妃，想著女兒能嫁好一些，日後也能幫襯賈環。

萬萬沒有想到賈老夫人竟然給賈探春定了這麼一門不中用的親事，趙姨娘就只是姨娘，她也沒有辦法拒絕。

王夫人對賈探春的親事沒有異議，一個庶女嫁給林家遠房親戚，那就是賈敏的遠房親戚，一個庶女啊。王夫人還覺得不錯，聽說那個秀才估計也就只到秀才了，最多就是到舉人，還是不如賈元春的夫君。

比起讓賈探春嫁入高門，給皇子當妾室，給高門庶子當正妻，還是嫁給秀才的好。

王夫人終究還是不想讓賈探春嫁得太好，她想過了，賈珠在地方當官，也沒有多用京城的這些人脈關係。那麼賈探春也就沒有必要嫁得那麼好，嫁給這麼一個人正合適。

賈敏的名聲不是那麼好么，那麼以後就讓賈敏多多照顧賈探春咯。

這樣一來，王夫人也沒有苛待庶女的壞名聲，還能膈應一下賈敏。

賈敏倒是沒有覺得自己被膈應了，林家的遠房親戚，那真的很遠了。賈探春嫁過去就嫁過去，大家都是親戚，若是親戚真的遇見麻煩事情，確實也該幫一幫。

這一會兒，趙姨娘正說賈探春呢，「你跟在老太太身邊那麼多年，怎麼就沒有讓她給你定一門好一點的親事。這一門親事，不會是那人娶不到親，讓你姑母來說的吧？」

趙姨娘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她的女兒跟在賈老夫人身邊那麼多年，也是當貴女培養的。就算賈探春是庶女又如何，還是琴棋書畫樣樣皆精的。

她就覺得自己的女兒應該嫁給更好的人，而不是嫁給一個沒有什麼前途的人。

「姨娘。」賈探春早就知道她的親娘會不滿意，「這已經很好了。」

這天下有那麼多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考上秀才。那家的經濟情況還可以，不愁吃穿，家裡也有丫鬟奴僕，賈探春認為這就不錯了，不是一個窮秀才，也算是小富之家。

要是等王夫人給她說親，不一定就能說到這麼好的，也許就只是表面好的。

賈探春還是很感激賈老夫人給她定下這麼親事，也很滿足，沒有鬧騰。

「什麼叫很好了。」趙姨娘咬牙。

「已經定下了。」賈探春想已經定下了，那就不能反悔，否則她的名聲沒有了，也就不可能說到更好的親事。那些厲害的人物，怎麼可能願意娶一個跟秀才訂過親的人呢。

「你之前就不知道跟老太太多說說嗎？你怎麼就這麼蠢笨呢？」趙姨娘伸手戳著賈探春的腦袋，「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好好地跟老太太說，讓她給你定一門好親事的嗎？」

「祖母不傻。」賈探春道，「許是就是您那麼說，我那麼做，祖母才給我定的這門親事。」

「……」趙姨娘盯著賈探春，就沒有想過會弄巧成拙過。

「祖母認為這一門親事好。」賈探春又道，「已經定親了，後悔不了。」

「……」趙姨娘不想說話了，女兒真是無用。

當林黛玉得知賈探春跟林家的遠房親戚定親之後，心想這也好。他們都清楚賈探春的身份，一個庶女，再加上榮國府二房確實不大好，又有一個災星賈寶玉在那裡，即使賈寶玉已經被分出去，但是小心駛得萬年船。

那些人必定會想賈探春跟賈寶玉待了那麼多年，是不是身上的福氣都被賈寶玉吸乾淨了。

因此，賈探春的親事才越發艱難。

那些高門的人也不可能隨意納賈探春為妾，賈探春嫁給林家的遠房親戚，也許還好一些。

林黛玉還沒有嫁人，跟陳家定親之後，林家還想留著黛玉一年，就商定等明年再讓他們兩個人成親。

而賈探春現在定親，等開春嫁人，那麼賈探春還比林黛玉更早嫁人。

林黛玉和賈敏去了榮國府，去看了賈老夫人。

賈老夫人拉著賈敏的手，「以後啊，你能顧著探春就顧著她，顧不住，那就不去顧。」

她沒有事先跟賈敏說這一件事情，到底覺得有些對不住女兒。她當然希望自己女兒好好的，至於賈探春，顯然沒有那麼重要，她給賈探春說這一門親事，已經很不錯了，也免得王夫人插手。

要是等到王夫人插手，這一件事情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賈老夫人現在就想著這些小輩能好一些就好一些，她這麼老了，也沒有別的念想。

「這都是一些小事情。」賈敏倒沒有覺得賈探春有多不行，親都定了，何況賈探春本身就不是一個不好的，還算不錯。等賈探春成親了，她這個做姑母自然會看顧一些。

再者，林家一脈單傳，對遠房親戚還是會顧著一些的。

賈敏想著就賈探春的性子，估計自己也不用怎麼顧著，賈探春自己就能生活得好好的。還是得自己會過日子才好，別人幫襯不了那麼多。

賈老夫人倒是沒有多說賈寶玉的事情，賈寶玉那麼災星，她怕賈寶玉把賈敏克著。

所以還是別讓賈敏多顧著賈寶玉，賈寶玉就那樣吧。

「您啊，還是好好養著。」賈敏當然希望賈老夫人活得長久一些，「您的外孫女明年要出嫁呢。」

因為賈老夫人的身體不大好，陳家那邊還有人跟她說，要不要提前讓林黛玉嫁入陳家。

賈敏也知道，要是賈老夫人真出事了，還真不好短時間內嫁女兒，總得等幾個月。這好日子可等不了的，而且賈老夫人現在這個情況，誰也說不準的。

「養不好啊。」賈老夫人輕輕地搖搖頭，「這個歲數了，也差不多了，怎麼養呢。」

賈老夫人不認為她的身體能養好，也就是這樣熬時間了，別想著能不能好。

要說這天下，誰家的藥材最好，就是嘉和郡主府上的。

賈老夫人也吃了一些，卻覺得沒有什麼用處，估計是因為她的心境已經擺放在那裡，自己就已經放棄，沒有想著還能多活多久。

她就是自己再多活一兩年，看著賈探春出嫁，林黛玉成親，這也就差不多了。

要是再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她也就不去想了。

賈老夫人就是這麼一個意思，看著二房和大房那麼僵的關係，真心不舒服。

「……」這讓賈敏怎麼說，賈老夫人自己心情不好，沒有精神，他們也沒有辦法。

御醫不是沒有給賈老夫人瞧過，御醫也說過了，賈老夫人就是心情不好，鬱結心中。這也就導致再好的葯給賈老夫人用了，也沒有什麼效果，賈老夫人自己泄氣了。

賈敏知道賈老夫人什麼那樣，一來是四大家族的落魄，二來的就是榮國府內部的這些事情。

要她說，賈老夫人根本就沒有必要去管這些事情，好吃好喝地過著就是了。這想太多，就容易出問題。

賈老夫人一直偏心二房，覺得二房沒有那麼好，榮國府又衰敗了，就越不好堅持下去。

賈老夫人多活著，二房沒搬出去住，可是大房和二房的關係也僵，讓人高興不起來。賈老夫人要是沒了，二房搬出去，更加落魄。

無論是哪一樣，賈老夫人心裡都不舒暢。

賈敏這個做女兒的，也沒有辦法啊，難道要讓大房把東西都讓給二房嗎？

「不去說這些。」賈老夫人輕拍賈敏的手，「我呀，總能等黛玉出嫁的。當年啊，還想著黛玉跟寶玉，一對玉兒，是寶玉沒福氣。」

「……」老太太的年紀是很的大了吧，賈敏不想聊這個話題。

另一邊，林黛玉正在賈探春的屋裡。

「這也好，日後，我們還能多見見。」林黛玉道，「那家人也不錯。」

因著是林家的遠房親戚，林黛玉也問了她的父親，讓人稍微打探一下，那家人品性都不錯。

林家這樣的家族，嫡系一脈單傳，那些旁系的多是關係遠了的。因為嫡系一脈單傳，所以嫡系的人也會多關心一下那些旁系的，有些來往。

只不過關係到底遠了許多，林家人又多是讀書人，哪怕是旁系的，也不願意總來嫡系這邊，不想多依靠林如海。

有個別的確實也不好，就想佔便宜。

好在林如海的身份擺放在那邊，別人也不敢多動，打秋風也不能隨意打的。

林黛玉知道跟賈探春定親的人家還不錯，也為賈探春高興。

「嗯。」賈探春微微點頭，有些羞澀。

她根本就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就是聽賈老夫人等人說起。

如今，賈探春又聽到林黛玉這麼說，自然就放心許多。

史家，史湘雲要準備出嫁了，十一月就出嫁。史家人根本就不想留著史湘雲，不想她在家裡多待，就早早跟衛家定下成親的日子，好讓她早早嫁過去。

可能是因為當年看到賈寶玉跟襲人白花花的身體，史湘雲對賈寶玉也沒有那麼惦記了，何況賈寶玉已經跟江月成親了。

史湘雲沒有惦記著賈寶玉，卻也覺得十分落寞。

明明她要成親，是喜事，可是她卻覺得有些悲涼。

叔叔嬸嬸們都很高興，因為她要嫁人了，家裡的那些奴僕也都很高興，一個個巴不得她早點嫁出去，沒有一丁點不舍。

史湘雲倒是有些捨不得，不管這些人怎麼對待她的，可是這個家是她待了那麼多年的。

要是她嫁人了，這些人就更加遠離她。

「姑娘。」蔡婆子這些年都跟在史湘雲的身邊，照顧她，見她神色不大好，便道，「明兒，那些人就該來給您添妝了。」

史湘雲這些年也有跟她嬸嬸出去參加過一些宴會，認識不少人。

她的身份擺放在那邊，她的嬸嬸們也不能忽略她，哪怕被她說刻薄，都得做好表面功夫。該把她帶出去見人的時候，就得把她帶出去。

因此，史湘雲跟不少千金小姐認識，親近一些的，明兒也會來給她添妝。

「添吧。」史湘雲點點頭，她也有給別人添妝。

只不過因為她父母雙亡，多半是提前幾天去，省得跟其他人撞上。她還得顧及一些東西，有的地方不好去。

這一次，輪到她嫁人，別人就不用那麼講究。畢竟父母雙亡的是史湘雲，不是其他人，就算別人單親，也比她好。

等到了第二日，林黛玉、賈迎春等人都來了。

賈迎春跟史湘雲的關係更淡薄，但是史湘雲好歹是賈老夫人那邊的親戚，她跟史湘雲也算得上有親。

只不過賈迎春來得快，去的也快。

要不是史湘雲是一個孤女，賈迎春早就讓下人送東西過來，而不是她親自送東西。

賈迎春到底不想讓別人覺得她不看重史湘雲，讓別人因為她而對史湘雲不好。她不承擔這樣的因果，倒不如出來走走。

「願你幸福。」賈迎春就隨便說了幾句，就走了。

林黛玉跟賈迎春是前後腳來的，只不過她待的時間長一些。

幾次去榮國府的時候，林黛玉都有瞧見史湘雲，現在來給她添妝，就想到了史湘雲叫賈寶玉愛哥哥的事情，希望衛家不在乎。

也好在史湘雲這幾年跟賈寶玉沒有什麼接觸了，這也會好一些。

林黛玉當然不可能跟史湘雲說這些話，就是送些東西。

回到林家時，林黛玉還跟賈敏說到了史湘雲的情況，「去的多是多，卻都沒有久留的。」

「有去便好。」賈敏不認為那些人得久待。

史家的情況擺放在那裡，史湘雲跟史家其他人的關係不大好，要是待久了，還得要人招待。何況來來往往的人多，倒不如添妝完之後，便先離開。

榮國府，賈老夫人也讓人給史湘雲送了點東西，不多，自是比不上她送給賈探春的。史湘雲到底是嫡出的，史家的人也不敢讓她太寒酸。

「蘭哥兒從學堂回來了嗎？」賈老夫人認為自己還是得多關心一下府上的人，就別多關心其他關係遠一些，又沒怎麼陪伴她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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