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長相守(3)

番外四·長相守(3)

從那一日開始,蕭瑞鈞彷彿開了竅一般。

他真正成為了有擔當的小哥哥。

每日下課之後,都會回來跟母親還有小傢伙問好,然後午歇之前也要過來跟小傢伙說話,讓他乖一點,不要讓母親中午睡不好。

日子一天天過,孩子在一天天長大。

舒清嫵約莫是隆慶五年九月有孕,一晃到了隆慶六年七月初,她的臨產期便到了。

她的肚子看起來已經非常壯觀,蕭瑞鈞每次看着舒清嫵扶著腰走路,都是一臉擔憂。

臨產這三個月來,蕭瑞鈞徹底知道父皇說的辛苦到底是什麼意思。

舒清嫵雖然沒有特別多害喜癥狀,但是孕事卻會令她手腳浮腫,抽筋疼痛,偶爾也會失眠盜汗。

不過這些都不是常有,倒也還算平靜。

最難的是行走。

現在的舒清嫵是看不到自己腳尖的,圓滾滾的肚子擋住了她的視線,令她只能憑感覺往前走。

每當這個時候,蕭瑞鈞都特別不放心,便是母親身邊一堆宮人伺候,他也要過去扶著母親的腿。

舒清嫵知道兒子這是懂事了,倒是頗為欣慰。

一晃神的工夫,舒清嫵就開始陣痛,那小傢伙準備呱呱墜地。

一開始只是略微有些陣痛,到後來陣痛的次數越來越快,越來越密集,舒清嫵抽著氣,還要跟蕭錦琛打趣。

「唉,早知道要這麼辛苦,就不生他了。」

蕭錦琛:「……」

「姑奶奶,早這麼着多好。」

舒清嫵「噗」地笑出聲來,她看着蕭錦琛慘白的臉色和豆大的汗珠,心裏一片柔軟。

「陛下,您這次表現得還算穩重,比上一次強。」

蕭錦琛嘆了口氣:「那怎麼辦,再如此慌張,你還得操心我。而且兒子就在外面呢,他現在記事了,我得做出個榜樣來。」

舒清嫵肚子裏疼,可卻就是忍不住想笑。

「陛下放心,就生這一個,」舒清嫵眯眼睛摸了摸肚子,「我感覺,這回一定是個女兒。」

蕭錦琛道:「兒子女兒都好,只要你能平安生產。」

看來,他還是害怕舒清嫵出事。

舒清嫵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扶著自己再慢慢走一圈,然後道:「好了陛下,咱們去產房吧,差不多該生了。」

蕭錦琛先是一呆,隨即便立即回過神來,彎腰一把抱起舒清嫵。

舒清嫵看他動作明顯一頓,差點又不給面子地笑出聲。

「陛下,您現在腰力不比當年了。」

蕭錦琛:「……」

咱們倆到底誰生孩子?怎麼滿宮上下只有朕一個人如此緊張?

蕭錦琛抱着舒清嫵出了寢殿,抬頭就看到三歲的長子背着手,在雅室里來迴轉圈。

賀啟蒼就苦着臉在邊上勸,蕭瑞鈞卻根本停不下來。

蕭錦琛:「……得,還好有兒子陪我。」

等舒清嫵進了產房,蕭錦琛便一言不發往門口一坐,臉沉得如同鍋底。

蕭瑞鈞坐在他身邊,一直頗為焦急地看着產房的門,小臉嚇得刷白。

賀啟蒼覺得這樣不行。

這要是再把大殿下嚇壞了,以後都不敢跟弟弟妹妹玩可怎麼辦?

賀啟蒼藉著上茶水的工夫,跟蕭錦琛低語幾句。

還好,蕭錦琛還保有理智。

他扭頭看向蕭瑞鈞,見他眼眶都紅了,眼淚巴巴看着產房的門,顯然很害怕。

蕭錦琛嘆了口氣:「元兒來,到父親這裏來。」

蕭瑞鈞跳下凳子,顛顛跑過來,一把抱住蕭錦琛的腿。

他把臉邁埋進蕭錦琛的膝蓋上,低頭不吭聲。

蕭錦琛伸手摸了摸他的頭。

三歲的蕭瑞鈞,比去年長高了不少,現在已經比他膝蓋高了。

「元兒,母親生子,孕育生命,都是這麼辛苦而艱難的。」

蕭瑞鈞抬起頭,小臉都哭花了,卻還是沒哭出聲。

蕭錦琛彎腰把他抱起來,讓他坐在自己膝蓋上,用帕子給他擦乾淨臉。

「你娘親生你時也是如此,偷偷告訴你,父親嚇得腿都哆嗦了。」

其實還偷偷哭了,但是這話不能跟兒子說。

蕭瑞鈞癟了嘴:「我不是,好孩子。」

讓母親疼,讓母親辛苦,所以不是好孩子。

蕭錦琛笑着拍了拍他的頭:「誰說的,咱們元兒是天底下最好的孩子,可愛又聰明,懂事又孝順,你可是你母親的開心果。」

蕭瑞鈞眨眨眼睛:「真的嗎?」

蕭錦琛堅定道:「真的,父親也要感謝你,因為你,父親和母親找到了不一樣的生活,也漸漸體會出有別於愛情的另一種感情。」

他們之間,多了親情。

蕭錦琛跟兒子對視一眼:「等一會兒母親生下弟弟妹妹,你就進去跟她說母親辛苦了,說你會做個好兒子,做個好哥哥,你母親准開心。」

蕭瑞鈞使勁點點頭:「好,元兒能做好!」

這麼一哄兒子,蕭錦琛自己倒是沒那麼緊張。

他深吸口氣,想:「這一次,也一定要順利。」

舒清嫵這一胎本就懷相好,而且孩子的個頭比元兒要小一些,又是第二次生產,所以這一次進產房之後,不過一個多時辰孩子就降生了。

蕭錦琛聽着那一聲啼哭,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這會兒才他才發覺自己背後都是虛汗,手腳也都酸酸軟軟,沒什麼力氣。

此刻的產房內,舒清嫵依舊很有精神。

她這一次倒是顧不上別的,連忙問:「是女孩還是男孩?」

福嬤嬤此番再度進宮來侍奉貴妃娘娘,對她也還算熟悉,便直接說:「恭喜娘娘,是個特別漂亮健康的小公主。」

舒清嫵高興極了。

她一個脫力躺回床上,差點沒喜極而泣。

「終於有閨女了,真好。」

周嫻寧喂她養神湯,一邊指揮宮人給她清理更衣:「娘娘終於得償所願,恭喜娘娘。」

舒清嫵道:「這閨女來的確實很是時候。」

待寢殿內打理乾淨,小公主也被抱下去洗澡,蕭錦琛才抱着蕭瑞鈞進了產房。

裏面依舊有很濃重的血腥氣。

蕭瑞鈞剛才被父親哄好,已經止了哭聲,結果一進來聞到血味,他立即一嗓子哭出來。

「母親,母親你怎麼,是不是痛痛?」

從他三歲起,舒清嫵還沒聽他哭這麼大聲過。

大皇子也是很要臉面的,怎麼能哭得這麼難看呢?

舒清嫵原本身心俱疲,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但一聽到兒子哭聲,心情一下子就好起來。

「沒事,元兒,母親沒事。」舒清嫵扭頭看向他。

蕭錦琛從一進產房,目光就一直追隨着舒清嫵,見她面色潮紅,滿臉是汗,但是眼睛卻亮晶晶的,那顆浮躁的心一下子落回腹中。

兩個人的目光,在略有些昏暗的產房內碰到一處。

舒清嫵笑了,蕭錦琛的眼眶卻一下子就紅了。

蕭錦琛抱着兒子來到床榻邊,小心翼翼放下兒子,讓他不要碰到母親的肚子,然後才握住舒清嫵的手。

「你平安,我便知足。」

蕭瑞鈞哭着點頭:「嗯嗯嗯!」

舒清嫵伸手捏了一把兒子佈滿淚痕的小臉:「母親沒事,可不許再哭了,你已經是小哥哥了。」

蕭瑞鈞打了個哭嗝:「元兒,元兒不哭。」

他自己胡亂擦了擦臉上的淚,睜着眼睛看她:「娘親,勇敢。」

在他心裏,母親是最勇敢的人。

舒清嫵淺淺笑了:「元兒也是。」

一家三口說了會兒話,福嬤嬤就抱着小公主上前來:「給陛下、大殿下請安,娘娘此番誕育公主殿下,母子均安,沒有大礙。」

如此這麼一說,蕭錦琛便徹底放了心。

他起身,頗為熟練地抱過那個小巧的襁褓,回到舒清嫵身邊。

襁褓里的小姑娘正閉着眼睛,紅著臉睡得香甜。

跟哥哥相比,她要小了整整一圈,可五官卻更為精緻,看上去又小又漂亮。

讓人怎麼看都移不開眼。

蕭瑞鈞站在床沿上,巴著父親的肩膀看妹妹。

「公主……是妹妹嗎?」他問。

舒清嫵跟蕭錦琛一瞬不瞬看着這個漂亮乖巧的小公主,心裏滿足極了。

舒清嫵這會兒略有些力氣,她讓周嫻寧取了軟枕過來,她半靠着看蕭錦琛懷中的小女兒。

「是妹妹,元兒,以後你要好好保護妹妹,聽到嗎?」

蕭瑞鈞點點頭:「元兒知道。」

他看了一會兒,有些猶豫:「妹妹,紅紅的。」

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這般紅彤彤的,跟個小猴子一般。

但蕭錦琛跟舒清嫵的小女兒,雖說也是紅彤彤的,可卻透著那股子粉嫩勁兒,一看就跟別人家的孩子不同。

小寶寶睫毛很長,卷卷翹翹,小鼻子尖尖的,小嘴巴紅彤彤,頭頂的毛髮也更為濃密,黑漆漆軟塌塌鋪在小腦袋上。

真是越看越喜歡。

舒清嫵的心裏軟成一團,從未有過的滿足和欣慰席捲着她,讓她整個人都蕩漾在冬日的暖池中,舒適又安然。

舒清嫵抬頭,看着蕭錦琛泛紅的側臉。

整個過程里,他一直沒有說話。

但舒清嫵卻知道,蕭錦琛此刻一定強忍着淚水,不讓自己再度哭得像個孩子般。

畢竟,他已經是倆個孩子的父親了。

舒清嫵看着他,看了看他懷中的女兒和身後眼巴巴的兒子,這一瞬間,突然發現自己很幸福。

那種幸福,不關乎於什麼愛情,也無關什麼對錯,那種一家人相伴到老的認知,才是幸福的根本。

原來,她所求的不過是一個家。

因幼時從未擁有,便也成了執念,而今終於得償所願。

確實心滿意足。

舒清嫵長嘆口氣,她輕聲說:「陛下,之前你的問話,還做數嗎?」

蕭錦琛愣住了。

少頃片刻,豆大的淚珠再度從他眼中奪眶而出。

蕭錦琛哽咽道:「朕金口玉言,此生作數,來生許諾,絕不背棄。」

舒清嫵輕聲笑了:「那麼,我可以給陛下一個準確的答覆了。」

————

貴妃娘娘喜獲公主的消息,很快便在盛京傳開。

有人就很奇怪,明明陛下那麼寵愛貴妃娘娘,娘娘又誕育大皇子,怎麼就是不立為皇后呢?

但皇家的事,確實不足為外人道也。

宮裏只要是近臣的,大抵都知道陛下早就有所心思,是貴妃娘娘遲遲不鬆口,才終未成事,因此心裏對貴妃娘娘的恭敬只多不少。

可全然不知詳情的凡夫俗子們,茶餘飯後倒是也曾議論過皇家是非。

卻也僅此而已。

瞧瞧人家現在又有了公主殿下,兒女雙全,端是令人羨慕。

更令人羨慕的還在後頭,在小公主還未曾滿月時,陛下便下旨冊封貴妃娘娘為皇后,待小公主百日時,另行冊封大典。

一時間,轟動盛京。

貴妃娘娘是陛下潛邸時的老人,慢慢從才人一直升至貴妃位,陛下為了她遣散後宮,寵愛不斷,從未再看旁人一眼。

如今,帝后二人更是兒女雙全,幸福美滿。

這種伉儷情深的佳話,倒是更令百姓津津樂道,也更能傳頌天下。

宮裏頭,日子還是照常過。

這個剛誕生的小公主,一出生就獲得了所有人的寵愛和注意。

她跟安靜自得的哥哥不同,平日裏只要沒人陪伴,准要哭鼻子。

她的哭聲不是那種洪亮的嚎啕大哭,反而跟個貓兒一樣嬌嬌怯怯,讓人忍不住憐惜。

舒清嫵坐月子的期間,可是見識了一回閨女的撒嬌能力。

她哭你要心軟,她笑你也要心軟,便就是什麼都不做呆愣愣看着人,你的心都要化了。

褪去紅暈,恢復白凈的小公主,比她哥哥要漂亮得多。

到底是金枝玉葉的女兒家,比臭小子就是長得精緻,蕭錦琛每次抱着女兒哄,都要感嘆一句。

「女兒真好,跟娘更像。」

是的,蕭瑞鈞長相更隨他一些,隨着年紀漸長,眉目之間的英氣和硬朗漸漸顯露出來,再不如小時粉雕玉琢。

可女兒就不同了,小女兒的眉眼完全隨了母親,漂亮得如同觀音座下的童女,她那雙黑珍珠般的小眼睛,能讓人移不開眼。

兒女雙全的皇帝陛下,現在走路都帶風。

他整天不是忙前朝的事,就是興緻勃勃安排舒清嫵的封后大典,整個人跟個陀螺一般,全然停不下來。

蕭瑞鈞每次跟他去書房聽課,都要勸一句:「父皇,冷靜。」

怎麼辦,冷靜是不可能冷靜的。

蕭錦琛看了一眼嚴肅的兒子,心裏想:等你有老婆那一日,你也不可能冷靜!

這麼多年,舒清嫵終於點頭同意當皇后,蕭錦琛做夢都要笑醒。

這個點頭,他盼了許多年,以為都要等不到了。

誰知道,峰迴路轉,終究還有有團圓美滿的一天。

蕭瑞鈞看蕭錦琛一臉傻笑,無奈地搖了搖頭:「唉,不如妹妹乖。」

封后大典蕭錦琛給準備得異常隆重,待到了那一日,舒清嫵再度身穿象徵皇帝元后的百鳥朝鳳玄色大禮服,頭戴九龍七鳳冠,身上鮮紅的霞帔隨着微風飄搖,好似鳳凰展翅。

她一步一步行至太極殿最高處,同蕭錦琛並肩而立。

蒼天之下,萬民之上,帝后攜手,夫妻同心。

時辰到,朝臣跪拜,山呼萬歲。

舒清嫵跟蕭錦琛相視一笑。

封后大典之後,舒清嫵的日子還是那麼過,宮人依舊叫她娘娘,孩子依舊叫她母親,其實根本就沒有任何區別。

但蕭錦琛的心,卻明顯要踏實下來。

待到隆慶七年,小公主周歲時,蕭瑞鈞也四歲了。

小公主的名字是舒清嫵給起的,蕭家的女兒跟男兒一般序齒,但名字可不依五行,取起來就更隨意一些。

他們家這個尊貴的小公主,大名叫做蕭瑞玥,小名心兒。

玥為掌上明珠之意。

對於這個女兒,父母兩個顯然養得要更仔細一些,吃穿用度都很上心,當真是含着怕化了,放着怕磕了,一眼不看都要擔心。

也因為她,蕭瑞鈞也有了哥哥的樣子,小小一個人兒,倒是一板一眼的,別提多嚴肅了。

在百般呵護之下,蕭瑞玥漸漸學會翻身,會坐起,她可以從床榻的這一邊爬到另一邊,漸漸能扶著母親的手站起身。

但蕭瑞玥一直不開口說話。

人人都說女孩子說話早,男孩子說話晚,但他們家這兩個卻反過來,兒子早早就會喊娘,女兒卻跟個悶葫蘆一般,輕易不開口。

為這,蕭錦琛又連夜叫了太醫。

太醫院的章星之也主治兒科,他跟徐思蓮一起給小公主會珍,得到的結果是:公主殿下沒有任何病症。

她的嗓子發育完整,絕對沒有任何問題。

蕭錦琛和舒清嫵很是不解,一歲的蕭瑞玥已經會笑會走,卻就是不吭聲。

舒清嫵問:「她是不想說話嗎?」

隨着她的話,蕭錦琛看了一眼在邊上玩得一臉開心的小閨女,覺得她應當不像是不愛說話的性子。

徐思蓮看舒清嫵頗為擔憂,便道:「娘娘,咱們宮裏孩子少,只有大皇子跟大公主,因為如此,孩子之間的任何不同就會被拿來比較。」

「其實在坊間,有的孩子一歲半才第一次開口,有的八個月就能喊爹娘,這些都是很正常的。」

舒清嫵無奈地點點頭:「好吧,這小丫頭,就喜歡讓人操心。」

聽到丫頭兩個字,蕭瑞玥下意識抬起頭,看着母親咧嘴一笑。

她還沒怎麼長牙呢,嘴裏零零散散只有四顆乳牙,看着滑稽得很。

看着她那逗趣的小模樣,舒清嫵一下子笑了:「這丫頭,真是個活寶。」

過了什麼都不懂的嬰兒期后,蕭瑞玥漸漸不怎麼愛哭了,她跟哥哥一樣,都是愛笑的可愛寶寶。

玩的時候笑,睡的時候也笑,宮裏上到帝後下至宮人,無人不喜歡她。

不過,她脾氣也是很怪。

偶爾不高興了,就撅嘴不說話,必須要人哄才雨過天晴。

現在能咧嘴笑,就證明她心情很好,這是高興了。

蕭錦琛就把她抱起來,讓她騎在自己脖子上帶她玩飛飛:「行了,不說話就不說話,咱們姑娘精明著呢,她心裏有數就行。」

舒清嫵看父女兩個傻了吧唧的樣子,跟兒子一起嘆了口氣。

陪伴着孩子成長的日子,說漫長也漫長,舒清嫵似乎都沒有感受到歲月的流逝,一晃神的工夫,隆慶十一年的新年,就在一場紛飛的落雪中來臨。

越是臨近這個日子,舒清嫵的內心反而越發平靜,她甚至都沒有什麼特別的緊張或者難過,也沒有絲毫的害怕和忐忑,每個晨昏還是如同過去一般,平淡而自然。

倒是皇帝陛下偶爾會伴隨噩夢驚醒,但醒來的他也會把心裏事默默壓下去,不會告訴枕邊熟睡的舒清嫵。

這些都沒什麼好說的。

隆慶十一年的大年初一,就在皇後娘娘平靜、皇帝陛下緊張的心情中,緩緩而來。

到了隆慶十一年,兩個孩子都長大了。

元兒是快九歲的年紀,算是個半大的少年郎,而心兒也已經六歲,依舊是宮裏最可愛的小公主。

這一年的初一,一家人照例回到長信宮,一起在奉先殿和天地壇祭祀。

待到這一日落雪漸停,天色由明轉暗,待到這個熱鬧的大年初一平穩度過,蕭錦琛才算鬆了口氣。

晚間時,一家人依舊留在乾元宮歇息。

待用完晚膳,蕭錦琛領着兒子去沐浴,蕭瑞玥就湊到母親身邊,小聲問他:「父親不高興?」

她是個話很少的小朋友,但感覺異常敏銳,對於父母哥哥的情緒拿捏極准,有時候敏銳得舒清嫵都很驚訝。

「也不是不高興,」舒清嫵斟酌片刻,「你父皇有些擔憂。」

她牽着女兒的小手,領着她去另一個暖池:「曾經的這一日發生過不好的事,所以他很擔心。」

蕭瑞玥似懂非懂:「哦,知道了。」

舒清嫵無奈地看她一眼:「心兒,你多說幾個字,好不好?」

她一邊說,一邊給蕭瑞玥脫下外衣,母女兩個一起下了暖池,不約而同長嘆出聲。

蕭瑞玥眯着眼,一臉愜意:「不好。」

舒清嫵:「……」

盼了那麼久的貼心小棉襖,變成了貼心悶葫蘆……也還湊合吧。

畢竟貼心是真的貼心。

跑了一會兒,蕭瑞玥又問:「那現在過去了嗎?」

她還是有點擔心父皇的。

舒清嫵笑着捏了捏她的臉,用木梳給她一點點梳頭髮:「過去了,沒事了。」

蕭瑞玥:「哦。」

行吧,能回答個哦,已經很給母親面子了。

待母女兩個洗完澡,宮人在邊上給蕭瑞玥干發,舒清嫵則給她身上塗玫瑰花露。

冬日的盛京有些寒冷,她人小皮膚嫩,受不住寒風吹拂。

塗了一會兒,舒清嫵突然想起來什麼,問她:「心兒,想不想出去玩?」

蕭瑞玥沉默了一會兒,禮貌地回答:「去哪裏?」

舒清嫵挑眉看了看她:「哎呀,感覺心兒不是很想去。」

哦,還有這一手。

蕭瑞玥無奈地嘆了口氣,人生真艱難,不僅要哄父親,還要哄母親,小小年紀,壓力好大。

「娘親,要去哪裏呀?我想去,我想去。」蕭瑞玥特地換了個嬌滴滴的語氣。

果然,母親立即高興了。

她這會兒頭髮剛吹乾,舒清嫵就給她編辮子:「咱們要去古渡口坐大船船,一路順流而下,最後在臨崇停靠。」

母親這麼一說,蕭瑞玥突然來了興緻。

「大船就是家裏的樓船嗎?」

舒清嫵道:「比樓船要略微大一些,因為要經運河南下,船越大越平穩。」

蕭瑞玥難得話多起來:「父親不忙嗎?哥哥的課不多嗎?咱們這麼離開家可以嗎?」

她從未離開過盛京,便是偶爾父親母親領着她跟哥哥出去玩,也不過就是盛京這一畝三分地。

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模樣,運河是什麼,大船又是什麼,蕭瑞玥從來沒見過。

母親的一席話,成功勾起了蕭瑞玥的好奇心。

她問:「咱們什麼時候去呀。」

舒清嫵挑眉一笑:「等你話說得利落,咱們就去。」

蕭瑞玥:「???」

※※※※※※※※※※※※※※※※※※※※

貴妃娘娘:哎呦,陛下到底不比當年。

皇帝陛下:不,朕的腰很好!

小劇場二:

小公主:人生不易,咕咕嘆氣,還要肩負哄父母哥哥的重擔,辛苦,就很辛苦。

小公主來啦,發紅包包,倒數第二章,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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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妃多嬌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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