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謝景瑜親自看著施刑,挨罰的那些人,有些痛的叫出了聲,只有斯羽,咬著牙不吭一聲。斯羽是他跟前第一貼身伺候的人,若說這含光院裡頭,誰最得主子意,誰最有臉面,必定是斯羽。即是含光院掌事太監,又一直貼身伺候謝景瑜,這樣的身份,如今在含光院宮人面前,被施以杖刑,顏面何存。
謝景瑜一直冷著臉站在那兒,旁的人連大氣都不敢喘。直到有個軟軟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殿下。」
「怎麼出來了?」謝景瑜身上的寒氣一瞬消失殆盡。
「還請殿下寬恕他們。」陳青瓷低著頭福身,「宮人們也不知曉四公主會動手,且他們又不在屋中伺候,自是不知公主前來所為何。他們雖有錯,但錯不至此。」
說完,她又抬頭飛快地看了一眼謝景瑜,見他臉色淡淡的,心中一慌。可挨打的聲音聽著實在瘮人,是以她沒動。陳伯府中人口簡單,主子們個頂個的都不愛懲罰下人,她從未親眼見過別人挨板子,但定是疼的。
謝景瑜看著她,有些無奈又有些欣慰。她總是這樣,旁人犯了錯,明明自己都怕的緊,卻會鼓起勇氣上前來求情。
「行了,娘娘即替你們求情,今日就到此為止。」
謝景瑜冷淡的看著下方,已經挨了十板子的眾人皆是連滾帶爬的奔至廊下台階處,顧不得臀上的棍傷,感激涕零的給陳青瓷道謝。
謝景瑜牽著陳青瓷的手走回正屋,定神看她手上擦了藥膏的地方,柔聲道:「今日之事,我會給你個交待。」是他沒有思慮周全,明珠向來性子壞,又有麗妃挑撥,是極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
陳青瓷忙說:「殿下,您不必如此。」
「無事,你別擔心,一切有我。」謝景瑜安撫她道,隨即喚了春雲去問話。
「四公主一來便說,是娘娘娘家拿娘娘來換榮華富貴,又說娘娘出身低微,說她不配,不配當正妃。」春雲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
「還說了什麼?」謝景瑜表情平靜,卻快將春雲嚇哭了。
「還說,還說娘娘若是心中有數,就該自請下堂,將正妃之位留給白姑娘。」春雲結結巴巴說完這句,便不肯再說了。
白姑娘?謝景瑜嗤笑了一聲,好一個白姑娘。
白姑娘何許人也,孝昭皇后與麗妃皆出身鎮國將軍府上,其同胞妹妹嫁的人家便姓白,但那戶人家十幾年前就家破人亡,白姑娘從此住在了鎮國將軍府上,常進宮陪伴四公主。
「日後伺候娘娘要精心,若還有下次。」
春雲忙跪地回話,「再不敢有下次。」
「嗯,回去伺候吧。」謝景瑜不置可否的應聲,春雲退出書房時,終於鬆了口氣。殿下今日實在是太可怕了。但心中對陳青瓷在殿下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新的認識。
謝景瑜在書房坐著想了好一會兒,外頭斯羽忍著傷口敲門進來回話:「殿下,皇上派人傳話,請您去御書房。」
該來的終於來了,謝景瑜站起身,見斯羽要跟著他,又停了下來,「好好養傷,這幾日你不用跟著。」
斯羽眼淚都快冒出來了,「殿下。」
「這幾日你有空,去尋吳嬤嬤,請她進宮掌管內院。」謝景瑜又說。
斯羽好容易才憋住了眼淚,答了一聲是,心中到底鬆了一口氣。他送謝景瑜到含光院門口,目送他遠去,這才齜牙咧嘴的朝里走。今日這頓打是實打實的,雖下棍的人放了力氣,到底是在謝景瑜眼皮子底下受罰。
迎面而來一人,正是曉蓮,手中拿著白瓷瓶。「斯羽公公,這是娘娘特意吩咐,送來給您的跌打損傷葯,說是陳伯府上的秘葯,藥效極佳,且用兩日便好了。」曉蓮說話輕快,還是個孩子模樣,自沒那麼多想法。
斯羽聽見此話,就開始懊惱,上回娘娘身邊的琉璃說過衍慶宮之事,他心裡計較半天都沒告訴殿下,只怕這事情娘娘已經知曉了。且今日之事,皆是宮人懼四公主地位,而輕視了陳青瓷這位正經主子。偏方才娘娘還為他們求情,若二十棍下去,他這會兒怕是走路都不能,斯羽心中百感交集。
「娘娘如今可得空?」
曉蓮點點頭,斯羽便道要親自前去向娘娘請罪。
謝景瑜到御書房門外便聽見明珠的哭聲。
「明珠臉上的傷是你打的?」皇帝沒好氣的看著他,他摟著謝明珠連聲哄著。謝明珠臉上掛著淚,左臉頰都紅腫了,上頭敷著一層葯,看著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父皇不妨問問她做了什麼?」謝景瑜冷淡的瞥了她一眼,再不看她。
謝明珠不哭了,將頭埋在皇帝懷裡,只偶爾抽泣兩聲。
「她無論做了什麼,你都不該打在臉上。姑娘家臉上帶著傷,傳出去名聲還要不要了?」
謝景瑜聽皇帝一心只在乎謝明珠名聲,臉上帶著些傷感,「她今日拿著裝滿熱水的茶壺往她嫂子臉上砸的時候,可有想過名聲?」
謝明珠自不會將挨打的緣由告訴皇帝,一聽見此話,忙往皇帝背後躲。
謝景瑜不等皇帝接話,又說:「父皇,兒臣母后還在時,乃天下女子典範,敬重長者,慈愛晚輩。無人不稱讚。」
皇帝聽見他提起孝昭皇后,心中一頓,臉上也帶上了些落寞。十年了,孝昭已經離世十年了。這十年來,他何嘗不是將對孝昭的那份愛意轉移到了兩個孩子身上。
但嫡子在孝昭去后,人大病了一場,至今未能痊癒。嫡女乃遺腹子,在他溺愛之下長大,仗著他的寵愛,動起手來毫不手軟。連幾位位分高的后妃都被欺負過,他知道后,只笑稱「明珠不過還是個孩子,不懂事而已。」然後對明珠毫無懲戒,以至明珠膽子越來越大,誰都敢招惹。
可這回不同了,兒子和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皇帝一時左右為難。
「兒臣還有話,想單獨向父皇稟報。」謝景瑜又說。
謝明珠不願意走,皇帝一狠心,還是讓人將她帶去偏殿。
「何事?」
「你若要說明珠性子蠻橫無理,目無尊長,朕都知道,你這是在怪朕。」皇帝擺擺手,截住他的話茬。
「兒臣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明珠在含光院當著陳氏的面,要她自請下堂,還要我迎白姑娘進門做正妃。」
此話一出,皇上臉色倏然一變,帶上了厲色,「真有此事?」
謝景瑜點點頭,「兒臣不相信這話是她的想法,定是有人教唆。」
「麗妃雖是姨母,卻養成明珠如此性子,何慰母后在天之靈。」謝景瑜一直在觀察皇帝臉色,見他有所鬆動,這話雖僭越,卻已經奏效,但也只能點到為止。
「兒臣想帶明珠去給母後上柱香。」
皇帝點點頭,謝景瑜連連搬出孝昭皇後來,不過是想教導明珠,他如何不應允。終究他們兩是親兄妹,日後等他作古,還需兩兄妹互相扶持。皇帝想的遠些,一時又想到鎮國將軍府如今在這宮中伸手未免太長了些,他選的兒媳都敢嚷嚷著要換。
「別太為難她。」皇帝只說了這句話,算作答應。
謝景瑜點點頭,出了御書房,直直帶著明珠前往太極殿,無論她怎麼哭鬧,他都沒有半點心軟。皇帝坐在書桌前,吩咐下去,謝景瑜想做什麼,都隨他。
明珠想要逃,可手腕被謝景瑜死死握住,如何都掙脫不開,那些宮人皆低著頭當作沒瞧見。她哭的聲音都快啞了,人人都說她哥哥溫文爾雅,是這宮裡最和善的人,可她就是知道,她哥哥從前都不喜歡她,連伸手抱她都嫌棄。
謝明珠年幼之時,麗妃教她,要討好哥哥。□□后要當皇帝,她就是長公主,這天下再沒不敬她之人。那時,她不過剛學會走路,跌跌撞撞找謝景瑜要抱抱,謝景瑜只側過身,看她摔倒在地。
「你放開我。」謝明珠掙扎著,見他還不放,一口咬在他的手上,謝景瑜臉色未變,直將她帶進太極殿供奉著孝昭皇后的偏殿中,才鬆了手。
「你問過我,為何不喜歡你。」謝景瑜看著孝昭皇后的畫像,目露懷念。
「你出身的時候,我就沒了娘。」
謝明珠安靜了些,大抵是在太極殿中,又看著那個眉眼都帶著慈愛的婦人畫像。
謝景瑜點燃了三支清香,誠心對著畫像鞠了三躬,又才接著說道:「她去的時候,拉著我的手,要我好好照顧你。」
「可你沒有。」謝明珠負氣道。
「她本不該生下你,要是不生你,她就不會死。」
謝景瑜看著在那兒不知所措的謝明珠,心中一時是暢快的。
這頭含光院中,斯羽一進正屋就跪下了,「娘娘,是奴才思慮不周。前幾日,琉璃姑娘找奴才說了衍慶宮一事,奴才未報給殿下,惹下今日禍事,請娘娘責罰。」
琉璃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聲。
陳青瓷忙請他起來,「我都明白,四公主深受聖人寵愛,尋常人又如何敢得罪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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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設置錯了發文時間,設置成了晚上9點我有餅餅
明天還是3點鴨
筆芯
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她/他還是個孩子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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