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學校

缺少植被的覆蓋，凜冽的勁風裹挾著黃沙擊打在人的臉上，讓人覺得一陣陣生疼，

這並不算什麼，最可怕的還是名叫「灰肺」的那種病。

無數的塵沙從口鼻處鑽進肺里，他們這些孱弱的賤民，根本無法將這些灰塵代謝出去，

久而久之，肺泡堵塞，呼吸困難，

直到最後，悄無聲息的死在不知何處，那種...無聲的絕望。

閻羅邁步走出暫時居住的破敗別墅，

抬眼看了看天上，卻是不由得嗤笑一聲。

這種天氣，怎麼可能看得到天上的太陽！

對，太陽，課本上對頭頂恆星的稱呼，聽說古人常以天色分辨時間的早晚，

而如今的他們只有兩個時間，白天，和黑夜。

此時的天色不過蒙蒙亮，在黃沙的遮蔽之下更顯昏暗，

閻羅喜歡收集一些細碎的小玩意，是從大破滅之後的垃圾山搜尋出來的，

其中有一種東西叫做鐘錶，

按照破滅前的說法，現在大概是凌晨五點。

但他很清楚，這種東西一但拿出去，定然會被那些所謂的監察者搜走，而且少不了一頓毒打。

至於身後這棟破滅前被成為別墅的東西，

在這裡根本就不是什麼稀罕貨，

只要人死得足夠多，那就絕對不存在什麼寸土寸金的說法，

像他們這種『蚨民』，住在這些大房子裡面就是常有的事兒。

在這個時代，真正值錢的，是那些具有地理優勢的房子，

比如靠近學校，物資派發點，甚至是...垃圾山的房子，那才是真正的搶手貨！

只有你的拳頭足夠大，或是權力足夠大，才能夠得到那樣的房子。

就閻羅他們父子倆眼下居住的這棟房子，距離學校足足有三個多鐘頭的路程，

這是真正的郊區！

閻羅腳下半點都不停頓，因為他需要趕上半個小時后二十公裡外出發的校車，

除了校車，任何東西踏入中心區外的那一片無法地帶，

都會成為貨物，即便是，人！

不到半個鐘頭，一尊鋼鐵戰車便出現在了閻羅的眼前，

這所謂的『校車』，與破滅前那些所謂的車可不一樣，

這校車的輪轂旁，焊接了滿滿一圈鐵刺，

猙獰的車頭上兩個像是牛角一般的巨犁泛著寒光，

再加上這巨大的塊頭，可謂是武裝到了牙齒！

若非如此，一但進入無法地帶便會被攔截下來，

而他們這些年幼的蚨民，便是最好的貨物。

校車之上只坐了三三兩兩的學生，真正能夠去學校就讀的根本不是他們這些蚨民，

而是那些中心區的孩子，

據那些老蚨民們說，似乎是三十年前，所謂的起義事件，才讓那些上民中的政客將目光投到了郊區之上，

而他們這幾個學生，便是所謂的蚨民的權力，

其實說白了就是催眠。

閻羅瞥了一眼幾個滿臉熱切的少男少女，嘴角不自然的向下一瞥，

隨即便恢復了正常。

說什麼平等教育，不過是攻心之術罷了，

他們這些基因上就存在缺陷的人，真正核心的教育怎麼可能輪得到他們。

就在他神遊天外的時候，身下的鋼鐵巨獸顫抖了幾下，嗆人的黑煙從沒有玻璃的窗框飄進來，嗆得人直咳嗽，前往下一個蚨民聚集地。

地球低等學校，這就是他們這些蚨民所上學的地方，

破爛的門牌，生鏽的大門，依稀可見裡面剝落的牆皮。

每一個年滿十二歲的蚨民都可以來這裡上學，而所學的東西也就是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識以及歷史，簡單的來說，就是洗腦！

從老師到學生，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狂熱的表情，彷彿能夠上學這件事便是他們的特權，值得他們去自豪，

去效忠那些書本之上的上民。

「閻羅！你在想什麼！」

神遊天外的閻羅這才是被叫醒，一個滿臉皺紋的乾瘦老頭站在講台上一臉的血紅，

一雙眼睛里全是不滿之色。

「來，你告訴我，大破滅的歷史！」

閻羅趕緊切換出一副謙卑的表情，

目光之中隱隱透露出崇拜之色。

「2064年，第三次世界大戰爆發，整個世界陷入核污染之中，我們人類的諸位先賢，帶領著人類剩餘的火種倖存下來，組建了藍海軍，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餘波之下頑強的生存了下來。

2084年，藍海軍的先驅者們勇敢的前往宇宙，尋找適宜人類的下一處棲身之地。」

說罷，閻羅的眼中也流露出狂熱之色，彷彿是恨不得自己沒有生在那個年代，成為藍海軍的一員，

乾癟的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臉上的潮紅之色卻是半晌不曾褪去，

甚至激動的咳嗽了起來。

「閻羅你坐吧，下次聽課不要走神！」

閻羅羞愧的點了點頭，旋即坐下，

臉上再次恢復了漠然的表情。

「呵，藍海軍，一群逃亡者罷了，卻非要自詡為什麼天選之人...

基因...終究還是我的基因不夠強大！」

閻羅抬起頭來，臉上滿是興奮，

掌心卻是被指甲生生扣出血來。

看著四周那些所謂的同學，心中不免生出悲涼之意，

身為螻蟻而不自知，可笑，可悲！

閻羅雙眼通紅，幾欲滴出血來，

螻蟻不知天命，可明明他也不過是一隻螻蟻，

為何卻要讓他知曉真相！

坐在這裡的所有人，全都是接受了基因檢測的不穩定者，

也就是說，他們這些人中，不可能有人擁有改變命運的機會，

那些基因穩定者，即便是蚨民出身，也會被收入地球高等學院，學習基因修鍊法，逃離這片廢棄之地，

而他們這些地球低等學校的學生，不過是稍大一些的螻蟻罷了，

在十八歲那一天會被分配到各個崗位，

清理垃圾，看管倉庫，修理水管...一切光鮮的工作都與他們無關！

今年，閻羅十七歲。

良久，閻羅將手輕輕放在了腿上，鮮血浸染了黑色的褲子卻無人看得出來。

以前他總喜歡去垃圾山玩，裡面所有稀奇古怪的東西都讓他感到好奇，

有一天他找到了一個能夠播放影像的小玩意，歡喜的拿回家夠老爹看。

老爹告訴他，那個東西叫做手機，似乎是破滅前的玩意，只是很多功能都已經不能用了。

即便如此他依然愛不釋手，幾乎將手機摁爛，

現在只記得裡面有一段影像，是一個黃色的方塊和一個粉色的星星在高談闊論。

「海綿寶寶，你要知道，這就是人生，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