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決心
來到縣城已是下午時分，李明超轉悠了好幾圈，倒也看到幾處不錯的待租門面。只不過要麼是租金太昂貴，要麼就是三五年起租，李明超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這麼多資金，只能繼續尋找質優價廉並且能散租的地段。
之前翻修酒廠購買用具，還預留了工人兩個月的工資，現在手上也只剩下不到兩千塊。而這些錢的大部分還要用於酒廠的原料購買，所以他只能承擔一間中小型店面最多一年的房租，哪怕是開在縣城邊緣也可以，只要交通便利就行。
忙了一下午沒啥收穫，李明超只能隨便吃點東西準備回村，店面這事也不急於一時，實在不行可以等第一窖酒的資金回籠再做打算。
如今酒廠這邊的準備工作倒也還順風順水，除了暗中伺機而動的慶林酒廠之外，其他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但家裡面，最近李遠山的抱怨多了起來。見面就罵罵咧咧，數落李明超整天瞎混，之前還能用老洪的佳釀去哄他開心，但時間一長，這招也不起作用了。
由於這幾天一直忙在酒廠，晚上有時候到凌晨才回家，老爹的脾氣本就不太好，而且李明超也沒來得及解釋，現在的確應該跟二老澄清一下。
剛到城郊，不遠處的一個少女身影引起李明超的注意。姑娘看上去正值豆蔻年華，留著中短髮，小馬尾隨著步伐左右擺動，面容清純秀氣，顯然一副學生模樣。
循著腦海中的回憶，原來是自己的妹妹李曉雨。她從小品學兼優，如今剛滿十六歲，看上去還比同齡人嬌小許多，正在縣城裡讀高二。今天應該是每月一休的大周末，回家稍作休息並補充下個月的生活費。
然而在記憶里，兄妹二人的關係並不是很好，這也主要由於李明超從小喜歡瞎混，雖不至於經常欺負妹妹，卻也成了她背後受人指責的污點。
小女生對於名譽當然是很看重的，有這樣一個不務正業的哥哥，李曉雨當然不待見。
「曉雨，今天放假啦？」李明超小跑著迎上去打招呼：「想吃點啥？哥去給你買。」
但還沒走近，李曉雨轉頭看見李明超，立刻加快步伐跑開，似乎不想讓任何人撞見這一幕。
李明超嘆了口氣，沒有繼續追上去，或許在自己功成名就之前，小混混的固有印象肯定不會從妹妹心中消除。
另一方面，之前那個不學無術的李明超，確實有很多對不起妹妹的地方。李明超也沒想著妹妹能很快接受自己，只能以後慢慢彌補這份兄長的缺位。
慢悠悠轉回家門口，李明超正想著如何跟二老解釋自己的酒廠，怎麼去澄清這筆彩禮的去向，但大老遠就聽見李曉雨的哭聲。
「嗚嗚…你們怎麼能這樣？不是說好了留著錢供我讀大學嗎！」
哭聲之餘，母親充滿歉疚地解釋道：「沒辦法，我們兩口子只有這點出息，你哥哥馬上又得結婚，錢得用在刀刃上啊。」
「他就是個二流子！結了婚又能怎樣？」李曉雨帶著哭腔，不服氣答道：「整天遊手好閒還要坐吃山空，你們就不能給我留點學費？」
「閉嘴！男大當婚，他就算再沒本事，也要為我李家傳宗接代！這是家裡最重要的事情，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李遠山的怒斥傳來，很顯然被女兒這句話刺激到了。
「嗚嗚，同樣都是親生的，為什麼這麼對我……」爭吵之後，李曉雨的哭聲更甚。
也許是覺得自己剛才語氣重了點，李遠山又嘆著氣勸道：「哎，哭什麼哭，高中念完早點出去打工有啥不好？一個女孩子家，讀那麼多書有啥用。你放心，我們到時候給你找個好婆家，以後衣食無憂多好嘛。」
母親楊喜春也和聲細語附和道：「對呀，我家曉雨長得這麼水靈，多討人喜歡。要是真不想出去打工，就在家等兩年，不知多少好人家上門提親哦。」
「不！我偏不，我才不想在這破地方早早地變成個村姑…我要出去讀書長見識！」
「你這孩子，咋就不聽勸？我們都是為你好啊。」
屋內的對話字字如針戳在李明超心坎上，作為一個三十年後的青年，他當然不指望這一代父母的觀念能有所改變，但對於妹妹被死死掌控的命運，實在感到唏噓。
而且在李曉雨看來，哥哥似乎成為摧毀自己一生的罪魁禍首，如果李明超能少拿一兩千的彩禮，自己興許真能有機會讀個好大學。
躊躇半晌，李明超最終轉進屋子裡，他不知如何勸慰妹妹，只能拍著胸脯做個保證：「沒事，曉雨別哭了，你只管好好讀書，哥肯定賺錢供你上大學。」
李曉雨還沒回話，父親的冷嘲熱諷卻先遞了過來：「行了行了，先管好你自己再說，好聽的話誰不會說，你趕緊結婚生娃比啥都強。」
妹妹雖然沒回答，但從眼神里不難看出，要不是當著父母的面，她可能會說出比李遠山更難聽的話來。
「對了，最近我…聽說山裡的老洪家酒廠馬上要重新開業，我準備去做學徒，以後也不會遊手好閒了。」
「這些事都是后話，你要是真打算收心，先老老實實結婚。」
其實李明超本來打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但聯想到父親的脾氣，以及李曉雨如今的態度，他還是暫時忍了下來。
李明超很清楚，自己在所有人眼裡都只是個啥都不會的小混混，如果李遠山知道自己把結婚的錢用作投資建廠，指不定得冒多大的火，甚至保不齊要去酒廠鬧事。
所以現在並不是澄清的時候，只能等自己賺了頭一筆錢，到時候腰板硬了再解釋，順便也把三千塊彩禮一分不少還給二老。
李曉雨哭著哭著，忽然說是家裡待不下去，拿著下個月生活費轉頭離開家門。
李明超追出去，看著妹妹身上穿舊的衣服，又從兜里掏出三十塊錢來：「哥不太會挑選，自己去買兩身新衣服，剩下的買書或者零食都行。」
但妹妹卻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個冰冷的眼神。李明超無可奈何只能苦笑，心裡也下定決心，必須早日出人頭地，在實現那些宏大的理想抱負之前，至少要讓家裡人都過上想要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