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傳書
馮氏點點頭,「每日我需要運送一些廢棄的東西到城北。」
「您能否為我傳一份書信到公主府?」
馮氏又點點頭。
思齊瞥著那廂忽明忽暗,腳步聲逐漸加快加重,站在牢房門口的獄卒馬上就回來了,連忙招呼馮氏垂下首,快速地說了句:「出了尚書省,直接右轉,奔永興坊桐花街,徑直往裡走,第三個門便是我的府邸。你往東牆跟走,最裡面下方有個小洞,你把信埋在那兒就行。」
馮氏慌忙記著,連連點頭。
思齊最後一個字落地,出去買紙的獄卒氣喘吁吁地進來,把紙放在了思齊的面前,「殿下——刑部所有的紙,能拿來的,都拿來了——實在是沒有了——」
「放心,我用不多。」思齊笑意盈盈接過紙,蘸了蘸墨汁,冥思苦想。
該怎麼寫呢?
萬一被人看到了,發現了書信,又該如何是好呢?
獄卒看著滿地廢棄的紙,心裡揪著疼,但也不敢多說什麼,轉身出去了。
思齊提醒著喊道:「幫忙拿個筐——我好裝廢紙。」
在哪裡都不能亂扔垃圾,她是個文明人,講究人,跟某些表裡不一的人不一樣。
獄卒聽了,匆忙回頭:「您還要多少紙?」
「看把你嚇得,之後我會補償你們刑部的——幫我拿個筐,等會得讓這個媽媽把紙扔了吧,不然一屋子的紙,我怎麼睡覺?」
幸好不是要紙。今年他們刑部紙張費用一定超標了。
獄卒點點頭,又去給找了個大大的筐。
馮氏道了聲謝,接過籮筐,悉心地撿拾地上的紙張。
「等一下——」
思齊奮筆疾書,寫了三張紙,細心地疊好,在紙的背面上各畫了一朵花,然後小心翼翼地放在筐子的最下面,和馮氏一起撿拾起地上的廢紙,隨意地扔了進去。
地上的紙張全部撿拾完,整個筐子剛好滿滿當當。
思齊幫忙扶起,接著空擋,小聲叮囑:「一路小心些,若是去我府邸,看到有重兵把守,便不要放了。遇上那起死心眼,非要盤問的,你直接說是奉了我的命令,回去拿換洗的衣服。」
馮氏再次點點頭,仔細地抱著籮筐,緩緩走出牢房。
思齊暗暗目送,心裡祈禱寒雲能儘快接收到她的信,然後通知給元寶等人,切勿行動,局勢還是很明朗的,言語之間,她能感受到左倫對齊彬的討厭與不耐煩,雖然左倫遮掩得很好,但又怎麼能逃得過細心的她呢?
甚至,她還感受到了一種特殊的情愫。
左倫在望著自己的時候,臉好像還是紅撲撲的。
馮氏順利地走出牢房,向獄卒頭子報告了自己的去向,「要把這些廢紙扔掉。」
獄卒頭子和幾個獄卒看著這一籮筐的紙,很是心疼。
紙是貴重之物,他們一年都分不到十張,整個刑部一年也就千張紙的份額,這南陽長公主不到一個時辰,就給他們用完了這許多,真是富貴人家不知紙貴啊。
獄卒頭子瞅瞅這紙,只覺得可惜了,嘆了口氣道:「也別扔了,我看只用了一面,另一面還能用,展開將就用另一面吧。」
馮氏心跳加快,但仍不動聲色,道:「這已經是廢棄的紙,不能書寫公文或者裝訂起來當卷宗,不符合朝廷的規矩。」
朝廷明文規定,各省各部各地方的公文及一應記錄之冊必須整潔,違者斬。
獄卒頭子一聽也是,又道:「先放這兒,等會我撿撿,看有能用的分給……」
馮氏霎時變了臉色,湊上前,故作驚訝與恐懼,「這朝廷規定啊,私自使用這些衙門裡的紙張啊,也是斬立決!這個啊,除了扔掉,別無他法。」
獄卒頭子看看周圍人,挺多,看看馮氏,緊緊抱著籮筐,也冷了繼續索要的心,揮揮手,讓馮氏趕緊走。
馮氏見放行,穩穩地走出了刑部,再繞了一條街,走過一道大門,便出了尚書省。
一出尚書省,馮氏撒開雙腿,快跑了起來,直奔思齊所說的地方。
她多年未回長安,這次回來,還是以罪臣之身,坐著簡陋的驢車回來的,顧不上觀賞長安大好風景,便被投入了死牢。
過著心驚膽戰的日子,記憶也越來越差,很多關於長安,關於趙國的記憶,在一點點消損。
她一出尚書省,飛快跑著,眼前的景象有點熟悉了。
她不敢駐足觀看,一口氣跑到了思齊所說的地方。
進了一條平整的小巷,一直往裡跑,第三個門……
果然看見這第三戶人家,與別處景象不同,別有崢嶸。
門前蹲著兩尊威武的石獅子,三間獸頭大門,一間未開,前面道路整齊乾淨,卻也有些蕭條,未見一個僕人。
以防萬一,馮氏暗暗抬眼望去,那正門之上有一匾,上面大書「敕建公主府」五個大字。
確實是公主府了。
馮氏不敢怠慢,一溜小跑,跑到院牆東面,找尋思齊所說的小洞。
來回幾趟,馮氏並沒有發現牆下有小洞。
莫不是被人填上了?
正在馮氏思量之時,牆內傳來了人說話的聲音。
「這兩日殿下可過得好?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
「這我們哪能知道啊?殿下她在裡面,我們輕易進不去啊——要不找找人,去求求長寧、咸平殿下,讓她們幫忙想想辦法?長此下去,殿下恐怕性命不保啊……」
可以聽出來,是兩位男子,年紀比較輕,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馮氏確認好了后,忙從籮筐底下掏出那三封信,團成一團,扔了進去。
之後趕忙背著籮筐,去城外扔掉剩餘的紙,回去晚了,又要受罰。
卻說這兩團紙被求進去,正好砸到了一個年輕男子的後腦勺。
「什麼?」
他感到後腦勺像被什麼東西砸中,連忙四處找尋。
還是旁邊的小宦官眼尖,一眼看到了地上的三團紙,小心翼翼地撿拾起來,徐徐展開,交給年輕男子。
「駙馬,您看——」
「這是——」被叫做駙馬的年輕人皺著眉頭,打量著眼前的這三張紙。
怪哉啊!
寫的啥!
這上面並無文字,只有相當怪異的畫。
其中一張上畫著一個女子,手執竹竿,似是在往前走,其身後便是一塊大石頭,下面是一群像是螞蟻的黑點。
另一張上面則畫著一個男子提著竹籃,不斷在盆里舀水,後面則跟著一隻吐著舌頭的狗。
最後一張畫的人就多了,也更讓摸不著頭腦了——最前面是一個女子在牽著風箏的線,手裡的動作像是在往回收風箏,身後跟著的人呢畫的比較潦草,稍微能看出來有男有女,坐在一個像是馬車的東西上,往風箏處趕來。
除此之外,沒有文字。
「這究竟是個什麼東西?」駙馬連連皺眉,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這時,一個丫鬟從遠處跑來,忙道:「駙馬,公主殿下喚你過去呢!」
「殿下肯見人了?」年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