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唯有自保

第八十三章:唯有自保

「一個夫君,一個丈夫。」汝月將這兩個詞,在口中反反覆復念叨了數次,真正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她一直覺著皇上每次來琉璃宮中,所表現出來的情緒不太像以往的模樣,然而她從未在其他嬪妃身邊伺候過,沒有比較就說不好其中的差別,如今被雲歡一句道破,她心裡反而有一絲淡淡的甜香。

「而且娘娘看著皇上的樣子,也同旁人不一樣,娘娘似乎不畏懼皇上。」雲歡若有所思地說道,「莫說是娘娘了,就連皇後娘娘在皇上面前都含著敬畏之情,說話之前先要考慮再三,什麼當說,什麼不當說,往往等皇後娘娘想要說點真心話給皇上聽的時候,皇上已經沒有了那個耐心。」

汝月沒有插話,雲歡難得想說些心裡話,她只管聽著就好,其實她何嘗不知,皇後娘娘將雲歡安置在她身邊的真正目的,就如同烏蘭和小順子被太后安插進來是一樣的,每一個人看起來都有些面熟,其實人心隔肚皮,她能夠完完全全相信的人怕是依然只有她自己,只是因為她在後宮無權無勢,偏偏又得到皇上的青眼有加,皇后與太后才會同時想出這個法子來,便於更方便的操控她,操控了皇上寵愛的妃子,就等於是掐住了皇上的脈搏。

雲歡盡職地先找出簇新的衣裙來,讓汝月換好,這才繼續說道:「娘娘是個聰明人,未必想不到婢子能夠想到的,然而娘娘又是個局內人,想要跳脫出來看清局勢,也並非易事,娘娘或許要問,為何婢子能夠想得這樣周遠,那是因為婢子同娘娘說話的時候,也有種可以一吐為快的暢快,想來皇上也是感同身受,婢子服侍皇後娘娘,皇上冷落皇後娘娘,婢子心有不服,也曾經想過為何柳貴妃那樣的女子能夠凌躍在皇後娘娘之上,卻是越想越是心驚膽戰。」

這樣的問題,汝月也不止一次地想過,皇後身出名門,氣質出眾,雖說沒有柳貴妃美艷,卻不至於差得太遠,然而與皇后多接觸幾次,慢慢感受到皇后說話做事一板一眼,處處以宮規為重,每句話都正如雲歡所言,必然要三思而後行,皇上要等她說一句肺腑,怕是就算是夢話中,皇后也是規規矩矩的,反觀柳貴妃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重重,皇上給她三分顏色,她直接能在後宮開出個大染坊來,就是這樣的性子,皇上雖然氣她恃寵而驕,也依然覺得她是活生生,是有血有肉的存在,兩廂對比,皇上怕是寧願去看柳貴妃發嬌蠻脾氣,也不願意與冰雪造就的皇後有太多的交集。

蕙質蘭心如皇后那樣,旁人能夠想到的,她也能想到,才決定了不讓任何人來教誨汝月學習後宮的宮規,汝月是個宮女,便讓其自己慢慢琢磨,侍君之道,而汝月能夠做,也做得最好的一點,其實說起來也不難,便是四個字,將心比心。

「娘娘果然一點就透,皇上雖然牽記著柳貴妃腹中的龍種,心裡也不捨得娘娘的一番柔情蜜意,娘娘只要抓住了皇上心口的那一絲情線,沒有權勢沒有背景身家,一樣可以自保。」雲歡咬著嘴唇,末了加了一句,「娘娘唯有自保,才能做到不受他人的牽制。」

汝月眼光中透露出感激之色,雲歡說得太多太多,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股腦兒地傾吐出來,要是隔牆有耳,傳回到皇後娘娘的耳中,她必然有些麻煩,這樣顧不得地提點,才是這宮中難得一見的真性情。

她轉過身去,握住了雲歡的一隻手,也顧不上雲歡手中還拿捏著象牙梳子,梳齒扎進兩個人手心,微微的疼,然而兩個人卻不由自主地相視而笑起來。

雲歡留在汝月身邊良久,這一次談心,才算是真的存了要長久留在汝月身邊的打算,只要皇后不將她召回去,她想留下來,留在琉璃宮,留在這個後宮里唯一還能夠稱得上溫暖的地方,只因為琉璃宮中住著陳汝月,月嬪。

汝月將雲歡的話與自己所念揉在一起,統統存放於心,等晚間明源帝又來時,見到她臉上的笑容,都禁不住問道:「月嬪得了什麼好事,笑得寡人都覺著春風拂面一般了。」

「在這皇宮裡,還有比皇上出現在眼前更好的事情嘛?」汝月側了側頭,俏皮地沖著明源帝一笑。

明源帝頓時心情大好,手臂攬住了汝月纖細的腰身,讓她坐下后,才認真言道:「昨日寡人問你,可還有惱意,你雖然口中說沒有了,寡人卻看得出來,有些情緒想要一時間直接抹殺不是那樣容易的事情,可是這會兒看你,不知怎麼就想通了,看著寡人的眼神,真正叫人覺著心裡頭舒服,寡人有時候在想,太后遠行祭祖,路遇暴風雪,耽擱了行程,是不是這一切不過是老天爺為了成全寡人,得到了你,等到了月嬪。」

他將她摟得再緊一些,像是做出一種承諾:「不僅僅是月嬪,你放心,寡人會在適時的時候,提升你的品級,宮中連柳妃一共只有三個名副其實的妃子,那個空缺的位子在等著的便是你。」

「柳貴妃的身子可安好?」汝月輕聲問了一句。

「寡人將五六個太醫都安置在朝露宮,便是有絲毫的風吹草動,都能夠及時的診治,她腹中的胎兒目前安好,只要她別情緒激動就成。」明源帝稍稍苦笑了一下,「也是寡人將她寵壞了,她居然將這皇宮的後宮,想得像那民間的地主大院,只要撒潑打滾,便是那院子里拔了頭籌的第一人。」

汝月聽得皇上這般形容,又想了想柳貴妃的性子,忍不住笑起來:「要是真的如此,皇上不就是那民間的地主老爺。」

「這樣的老爺,寡人實在敬謝不敏,恨不得敬而遠之。」明源帝低下頭來,聞了聞汝月發頂的香氣,「旁人也擦茉莉香,總是沒有你身上的好聞,還有寡人在你這裡,耕耘也算勤勉,哪天,寡人盼著你也懷了身孕,為寡人生一男半女的,才是要緊的事情。」

汝月與明源帝貼得頗緊密,聽他說完這句,身子已經起了反應,笑著就要推開他,明源帝哪裡由得她要躲要閃的,毫不客氣地攔腰一抱,將她送到了軟綿綿的床榻之上,才準備要她身上壓下去,聽到一聲不輕不重的咳嗽聲。

這咳嗽聲,汝月已經很是熟悉,是等在門外的常公公所出的警示,必然是又有要緊的事情發生了,上一次是柳貴妃動了胎氣,這一次難不成還是相同的事兒。

明源帝的興緻被忽然打斷,臉色一沉,喝問道:「外面又是何事!」約摸他與汝月想到一起去了。

常公公的聲音十分焦急:「老奴請皇上開門,有要緊的事情。」

明源帝發了狠,立時回道:」要再是朝露宮出了岔子,不用來回,柳貴妃或是她腹中的胎兒出了任何的不妥,那些太醫提頭來見。」

汝月縮在床角,心裡頭有種說不出來的感受,固然是皇上明裡頭念著她的好,不捨得離開,對她而言是天大的好事,反過來想一想,最是無情帝王家,哪一天,她也同柳貴妃一般,身懷六甲,卻要夜夜聽得皇上去了其他嬪妃的宮中留宿,她會如何,當然她不會做出柳貴妃那樣過激的手段,但是心裡一定會痛的,那痛怕是會從骨子裡滲透出來,身體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受著那痛楚的煎熬,無法自拔,夜夜難安。

由來只有新人笑,誰會聽到舊人哭。

汝月暗暗嘆了口氣,為著自己,為著柳貴妃,也為著後宮的所有嬪妃們,眼睛揚起,看著臉色已經不好的皇上,抬起手來,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皇上要顧及尚未出生的孩子才是,要是柳貴妃真的有事,請皇上移駕。」

明源帝不置信地盯著汝月的臉孔,一字一句地問道:「你方才說得什麼?」

「臣妾說,要是柳貴妃想見一見皇上,那必然也是皇上的孩子想要見一見父親,請皇上移駕。」汝月被皇上的威壓克制,覺得脖頸後面有隻無形的大手,在將她的腦袋慢慢往下摁,往下摁,她想要吃力地抬起半分都是徒勞之舉。

雲歡說他是一個夫君,一個丈夫,然而他更是一個君主,是一國之君,由不得任何人違背。

「皇上,真是要緊的事兒。」常公公分明是聽到兩個人的對話,生怕真的僵持下去,皇上當場翻臉,刻意壓低了聲音又道,「不是朝露宮,不是朝露宮的事情,柳貴妃才被皇上責令修身養性,哪裡還有膽子來滋事。」

明源帝的臉色稍稍一松,從床上起身,將門拉開,沉聲問道:「究竟為了何事?」

常公公的聲音又壓得更低,汝月聽不分明,只隱約聽到什麼時,什麼病的,卻見到皇上的神情變的慌亂起來,直接將她撂下,就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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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斗之極盛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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