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生路

第五十一章:生路

太後有一方小印,平日收在檀香木盒中,就在妝台的第三個抽屜里,都不用上鎖,誰敢真的去碰一碰,弄不好就落得個死罪難逃。

汝月自然也沒有去碰,不過她是親眼見太後用過的,她的記性原本就好,見過幾次的東西,根本不會忘記,去膳房的一角,挑挑揀揀,選了個大小最趁手的白蘿蔔,帶回房裡,用小刀細細地刻了,再翻出一盒上好的胭脂,將蘿蔔印沾著胭脂,在紙上輕輕一按。

待汝月拿起那張紙時,眼中陰晴不定,是有七八分的像了,但願還能趕得上救回芳華。

沒等汝月有所行動,小順子又給她帶了口訊來,那位表叔倒是真的能幫忙做事的,汝月心裡記得他的好處,想著以後有機會的話,定然要再重重酬謝的。

「姐姐,芳華的事兒怕是已經成了定局,就預備著在明晚。」小順子一頭霧水被卷進這件事情來,他膽子一直不大,生怕要受牽連,可是仗著身後有表叔撐腰又覺得好些,表叔的樣子也沒說有多大的危險,銀子他也分到了二十兩,不過他向來是個守口如瓶的,絕對不會多問汝月一句,這些銀子從何而來,宮裡頭不明不白來的東西太多,他只要管好自己那一份便是。

「明晚送她上路嗎?」汝月冷靜地問道。

小順子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說是要這樣處理。」

汝月心口一顫,趕緊點了點頭,小順子嘆了口氣又說道:「表叔說,這是最後一次給你帶信,上一回被房公公逮了個正著,雖說沒有大的責罰,那天你在刑事房見到的幾個人都挨了杖責的,表叔挨了二十下,還沒能下床。」

汝月的視線往桌邊晃了一晃,方才那張紙還在那裡,被微風輕輕地吹起一角。

「幸好房公公沒有再追蹤溯源的,不過再有下次,可就保不住了,誰都知道房公公有名的心狠手辣。」小順子忽然想要去抓汝月的手腕,幾乎是哀求的樣子,「我與姐姐相處兩年,知道姐姐心善心軟,只是這一次,姐姐千萬不能糊塗,否則牽連進去的人都落不得好下場,姐姐一定要三思。」

汝月才聚攏起來的勇氣,被小順子幾句話給打散開來,她本來想拿著桌上那樣東西,試一試運氣,要是運氣好,或許能換得芳華出來,要是運氣不好,搭進去的人遠遠不止她,小順子,還有表叔,可能還要更多,太興殿里的這些留駐下來的宮女,怕是一個都難逃干係,她不能這樣自私,不能為了救一個人,冒這樣大的風險。

「姐姐,其實表叔還有句話讓我帶給你,不知當不當講?」小順子見汝月的臉色黯淡下來,知道她這些天為了芳華的事情操碎了心,又生怕她做出過激的舉動,咬著牙說道,「表叔的意思是,要真的想救芳華,姐姐總是有辦法的,也只有姐姐可以。」

汝月幾乎沒有細想,都能夠明白表叔的意思,是,刑事房,房公公,她何必捨近求遠,她何必甘冒風險,她何必要將無辜的人一個一個拖下水,最實在的辦法就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擺放在那裡,是她不敢去取來用。

送走小順子,汝月坐在屋中,良久,良久。

隨後,站起身來,從妝台拿了梳子,重新將頭髮梳成綠雲平時喜歡的那樣的垂髻,髮鬢點了兩枚珠花,又將平日常穿的天青色宮女裝換下來,衣櫃里存著過年時給自己做的衣裙,粉藍對襟團花繡的襖子,裙子是同一色的,只裙角處綉了一簇簇的蘭草,走起路來婷婷裊裊,素雅中帶著俏皮,過年時領的上好絲緞,衣裙做好不過是過個眼癮,三年來一次沒穿過。

待一身穿戴好,汝月擰開方才當了印泥的那盒胭脂,用指尖稍稍塗了點在唇角面頰,很淡的一層,整張臉已經隱隱透出晶瑩的神采,鏡子里的那個人正在笑,笑自己第一次在宮裡正兒八經地花了心思的打扮,居然是去籠絡一個太監,也不知道在太監眼裡,女子的姿色能夠佔到幾分利益。

汝月顧不得旁人看過來的目光,救人當是第一要緊的事兒,她只是在分道時微微遲疑一下,是去刑事房還是去房公公平日里的住所,心一橫,直接往那住所去了。

房公公住在宮裡的東北角,汝月以為會認不得門,沒料得,根本不需要她認,居然有小太監笑嘻嘻地出來迎她,聲音脆生生的:「這位可是太興殿的如月姑娘,房公公怕姑娘走錯門,特意讓我在這裡候著,汝月姑娘請隨我來。」

汝月如刺梗喉,一口氣差些憋在胸口吐不出來,房公公這一次是拿準了她會妥協,連時辰都掐算得那麼恰當好處的,小太監依舊帶著笑道:「我才跟了房公公不久,姑娘怕是第一次見我,房公公說了,怕汝月姑娘臉薄要生氣,所以特意找我這個臉生的來接你。不過,我等了有一個多時辰,還以為你不來了。」

該來的總是要來,想躲都躲不過去的。

汝月始終沒有說話,當然不是房公公所說的臉薄,她只是想著自己踏出這一步的後果,生怕自己要是多念一分就扭頭回去了,要將牙槽咬得死緊,才能夠控制住情緒。

房公公一臉的喜氣,看著她走進門,看著她坐下來,將她從頭看到腳,像是不認識似的,那雙眼睛都快冒出火光了:「在太興殿做事,其他的都好,只是太后一向不喜歡手底下的宮女打扮,倒是委屈你這樣的容貌了。」

汝月勉強笑了笑,端起面前的茶盞,先喝了一口。

「要是你願意,以後不一定要在太興殿做事,我替你謀個好差事,舒舒服服的,月錢也多。」房公公也不管她是否開口,已經算準她是自己的掌中之物,滔滔不絕地說起話以後的打算來。

汝月聽他說得面面俱到,輕輕咳嗽了一聲,才啟口道:「房公公就不問一問,我今天來這裡所為何事?」

「有些事情,何必一定要打破沙鍋問到底。」房公公心情大好,忍不住翹著二郎腿,一隻靴子晃晃悠悠的。

「房公公不想說太明白,我卻是來討個說法,求個人情的。」汝月將茶盞放了下來,「芳華自從進宮那日,就是跟著我的,按照宮裡的規矩而言,我就算是她的師傅了,徒弟做錯了事情,沒道理,師傅不出來伸手幫一把的,這個道理宮女之間是這樣,想來公公之間也是同樣的道理。」

「確實有這樣一說,太監本是無根之人,找幾個聽話的徒弟,等於是以後要替自己養老送終的,與宮女那邊又稍有不同,你這般護短,倒是叫我想到你以前的那個師傅,伶昭整天護著你像老母雞護雞崽似的,一刻都離不得她的視線。」房公公顯然對汝月精心的裝扮很是感興趣,「這衣服裙子,都是你自己做的?」

「是,過年時候抽空做的。」汝月見房公公不想談正經事,一直扯來扯去的聊家常,略微有些不耐煩了,「房公公,我來討一句定心的話,你將這個先說明白,我們再來細細說繡花做衣的事情,到時候,便是你要從頭學如何繡花,我也有的是耐心。」

房公公不氣也不惱,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她,像是能從她臉上看出朵花似的:「你今天能過來,就是已經都想明白了,你這般知事理的人,何須要我再絮叨,那樣子,反而顯得我們交情淺薄不是。」

鬼才同這個笑裡藏刀的太監有交情,汝月的腳在地上用力的碾著,反正裙子很長,房公公也看不出來,後面的話差不多是從牙縫中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房公公,芳華在你的手裡,她犯的事情又大,你能不能給她條生路。」

「她的生路明擺著的,不是我給她的,而是你給她的。」房公公瞧不夠似的,索性站起身,走得近些,有些驚喜的樣子,「你今天還擦了胭脂,我就想方才那樣看著,竟然是比平日里更加的唇紅齒白。」說著說著一隻手已經當仁不讓地按在了汝月的肩膀上。

這一次,汝月沒有掙脫開來,攀著房公公的話,迎了上去:「那麼,你的意思就是不會讓她死在刑事房了?」

「這要看你的意思了。」房公公的手指在汝月肩頭的衣料上,用指甲細細的划著。

「我既然都來了,你明說就是,這樣打啞謎的來來去去,我不喜歡的。」汝月覺著那指甲像是要隔著衣料在自己皮膚上劃出痕迹了。

「好,你乾脆,我也乾脆,芳華是犯了事,不過我有能力保她出來,固然不能繼續待在宮裡了,但是給她些銀子,出了宮,去哪裡不能過日子,而你——」房公公不知想到了什麼,呼吸一下子變得急促起來,他俯下頭,非要湊在汝月的耳朵邊,細聲說道,「我想要的,就是你與我在宮裡做一對羨煞旁人的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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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斗之極盛韶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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