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祝福的生命 第七幕:戰術、偶遇、墮入回憶
一片綠葉輕輕隨風飄落而下,但還未等它落地,只見一道殘影,便被分成了兩半。
「揮劍的速度和精準度都很優秀,不錯嘛」
克萊爾手中握的是一把木劍,圖恩克則被倒插在不遠處。
當然,它的指導並沒有因為不在克萊爾手中就停下來。
「是嗎,瞄準的是對方對於新劍的不適應嗎?不錯的計劃,如果是習慣了自己武器的話,即使眼睛看到了實際的戰況,也會有一瞬愣神吧
大致來說,就是所謂的大腦跟不上身體嗎?
從這方面來說,我也是你剛剛拿到的,你還沒有習慣吧,這樣他們愣住的時間就成了你的優勢
不過本來我就不適合給一個十四歲的小孩子用,你換用木劍或許更好」
「我並不是小孩子,圖恩克」
這裏是一片少有人經過的空地,因此克萊爾也可以沒有顧忌地和圖恩克談話。
「是嗎,哈哈哈,先不談那個,今天的訓練就到此為止了吧,之後打算去幹什麼?要再去見見那個魔王嗎?」
「……諾依忒小姐?不想去」
圖恩克的問題讓克萊爾愣住了,她像是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一般,好不容易才將不想去三個字從嘴裏擠出來。
「哈?什麼啊,你那反應,怎麼,在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出了什麼事嗎?」
對克萊爾的態度感到迷惑,於是圖恩克又問。
「不,不是出了什麼問題,但是諾依忒小姐不是說了是魔王嗎?我看以前哥哥給我讀的那些故事裏面,那種角色不是很恐怖嗎?果然不太敢去」
「哈——?之前你表現的很像害怕的樣子嗎?既然如此就不要幫那傢伙了嘛,說到底,看她一副拒絕配合的樣子,真的像是希望你幫她申冤嗎?」
「我相信諾依忒小姐,和我害怕魔王,我認為這是兩碼事,至少在諾依忒小姐,和大家面前,我不能把害怕表現出來,所以,這件事只在這裏告訴您
至於申冤……很遺憾的是,即使是諾依忒小姐不願意,我也要做這件事,我要讓真正的犯人繩之以法,如果真兇就是諾依忒小姐,那也一樣的」
說到自己的目的時,克萊爾剛剛眼中的猶豫已然消失,只留下了堅定的目光。
「你還真是過分正直地活着啊,咳,那這個也不聊了,說起來你昨天晚上的體能訓練也幹得不錯,也不知道你的劍術是在哪裏練的」
現在是四月十三日,大概上午九時左右,克萊爾和圖恩克大致已經在這裏為大賽練習了三個小時。
今天下午的比賽賽程,克萊爾已經去看過了,好像是個普通人,並不是雇傭兵,她並沒有太在意對方。
但是往後的對手按理說該是越來越強,為了得到第一,雖說只是臨時訓練,不過也不能鬆懈。
這次的參賽者正好是有六十四名,也就是正好五輪,等到第三輪也就剩十六人了,那時留下來的人實力肯定不俗。
「劍術的話,包括之前的訓練,是我哥哥指導的」
「是嗎?對了,你出來這件事有和家人說嗎?我不會像艾瓦梓那樣趕你走,但是克萊爾,現在退出還來得及。
雖然我們之間已經簽訂了契約,但僅僅是保留那份契約,你自己離開也行」
「……沒關係的,哥哥的話,現在已經死了」
沉默著,沉默著,克萊爾最後還是說出了那個她並不想面對的事實。
「好!沒人,克萊爾?趕緊跟上來」
即使是如今,也認為是最美好的一段記憶再次湧上。
陰冷的地下室,連牆上掛着的火把都不知道熄滅了多久。
輕輕踏上下一級台階……不過因為是地下室,稱之為「上一級台階」也許更為合適。
潮濕的空氣簡直令人感到噁心,不過那對克萊爾來說,是早已習慣了的事情。
不對,對克萊爾來說,那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但是在邁上最後一級台階時,那扇曾經遙不可及的門就被那樣輕易地打開了。
未曾見過的刺眼陽光灼燒着眼睛,克萊爾不禁捂住了眼睛,讓世界重回黑暗。
「好,克萊爾,出去吧!」
但身旁的人並沒有注意到克萊爾的狀態,一把拉住她,就將她拉了上來。
許久之後,她才習慣了那過分奪目的光芒,然後她看見了。
草地是綠色的,天空是藍色的,然後周圍盛開着鮮花。
花瓣的觸感是從未接觸過的柔軟,只在故事中見過的世界,如今成為了現實。
「這就是……世界?」
面對不曾見過的世界,克萊爾除此之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只是獃獃地看着頭頂的太陽。
比起一切事物,更加奪目的那個存在,比起故事書中,更加真實地觀測到了它的存在。
溫暖的日光灑下,於是克萊爾想,自己在地下室所過的生活,那是真實存在的記憶嗎?。
如果肯定了那段記憶的真實性,就像是要否定掉在這裏看到的一切一樣。
「不好,時間到了,克萊爾,趕緊回去!」
但卻聽到了那樣的話語,就像是從美夢中醒來之時般,克萊爾不得不去面對現實。
「喂?克萊爾,聽得到嗎?話說啊,不要一直盯着太陽看,媽媽以前說過,眼睛會瞎的」
即使被那麼說了,克萊爾仍然是注視着那個橙紅色的火球,不想將視線移開一秒。
「有那麼喜歡嗎?只是太陽而已,對了,你沒見過海上的日出吧,我有個朋友有船,以後帶你去看看好了!」
直到今日,這也仍然是被克萊爾無數次咀嚼般回憶著的片段。
已經從那個黑暗的地下室走了出來,明明不需要抱着那點短暫的記憶渡過漫長的時光,但依舊是將那些零碎的記憶收集起。
越是回憶,原本的記憶就越是被扭曲,即使如此,也要去一遍遍回憶著。
但正當克萊爾陷入回憶時,突然她好像感覺到被什麼東西撞上了。
是什麼?她警覺地從回憶中回到現實,卻發現一個人撞上了自己。
……等等?誒?誒?
「啊?」
「什麼?」
兩個人同時發出了驚異的叫聲。
……怎麼說,雖然不太能準確地描述出來,但就是那個、好尷尬啊?
而且這個身高差,簡直就像是自己撞上去的一樣,怎麼會?明明自己就站在這沒動。
於是克萊爾想要往後退一步,但在那之前,對方就搶先一步往後退了。
「停一下等一下!我沒撞到你!沒有沒有絕對沒有!話說回來,我可不會賠錢啊!絕對不會!」
那個人拿着書往後退了幾步,想必就是因為一邊看書一邊走路才撞上的吧。
嘴裏卻在碎碎念着意味不明的話,那時克萊爾也正好抬頭看到了她的正臉。
好像,有點臉熟?
漸漸的,那張臉和記憶中的某張臉重合上了,而顯然,對方也從支離破碎的言語中突然醒悟了,那雙瞳孔逐漸染上了震驚。
「你是——」
「不要啊!為什麼?」
克萊爾認真地回想着那個人的名字,而那個人則是一臉不可置信地大叫。
「萊茵.尼特,沒想到能在這裏見到您,說起上次比賽……」
認認真真地鞠了一躬,克萊爾想起了她的名字,正是昨天與她比賽的對手。
而與克萊爾不同,那個人——萊茵.尼特又後退了幾步,埋着頭遠離了克萊爾。
「等等,我我我,我不會賠錢的,雖說我我我打不過你來着」
啊,那個人,抱着頭蹲下了?
「抱歉,尼特小姐,我是不是有點嚇到您了?我沒有惡意,也沒有讓您賠錢的打算,說到底,我為什麼要讓您賠錢?」
說完這話時,那個人才抬起了頭,克萊爾盯住她翠綠的瞳孔,萊茵被她所注視着,忽然又像不好意思一般,再次低下了頭。
「尼特小姐?」
再一次輕聲呼喊她的名字,而萊茵仍然是埋着頭。
「什麼事……?」
不過,克萊爾可以聽見她小聲地說。
「沒事的,尼特小姐,這裏沒有任何危險」
「真討厭啊,為什麼我要被年齡更小的傢伙安慰」
「……尼特小姐,我聽得見」
「嗚哇、等等,對不起,呃,也不是,呃,那什麼?」
於是萊茵又往後退了幾步。
「尼特小姐,我想我們可以好好談話的」
「嗯、哦」
於是萊茵尷尬地起身,尷尬地笑了笑,又尷尬地問到。
「什麼事?啊,呃,你是那個叫克萊爾.尤利的?呃,你好,尤利」
結結巴巴地,她總算是向克萊爾打了聲招呼,當然,尤利並非克萊爾真正的姓氏,不過作為克萊爾.尤利而生活的日子,她已經習慣了。
「您好,上次我贏了比賽……」
「什麼啊,是來嘲諷?」
話還沒說完,克萊爾又聽見萊茵在小聲地碎碎念。
「尼特小姐……我聽得見,這句話我說過了嗎?」
「呃,抱歉抱歉,繼續,繼續」
「所以我是正好想藉此機會,與您道歉的,上次您恐怕是很沒面子吧?」
「都說的啥啊,確實很不爽,但是那是我自己弱的問題而已,你道什麼歉,倒是你,之後還有比賽吧,不要大意了」
好像是克萊爾那句話有些惹惱了萊茵,她把頭往回一轉,不想看到克萊爾似的,將言語乾淨利落地吐出。
「我知道的,啊,並沒有侮辱您的意思,但是實力這方面,我還是有清晰的認知」
「唉……」
這時卻聽見萊茵突然嘆了一口氣,克萊爾停下來,沒有繼續說,留給萊茵講話的時間。
「我果然就是個半吊子中的半吊子,算什麼來着,四分之一?不,要不三分之一吧,贏不了比賽也是當然的,不過第一場就淘汰什麼的……
啊,不過我有個朋友也在參加,我先給你下定論吧,你會輸」
提起她的那位朋友,萊茵的眼裏突然就像是有了光一樣,不過說的話對克萊爾來說,倒不是什麼好話。
「……是嗎?對不起,但我不得不去成為冠軍,那麼話也就到這了,告辭」
拾起圖恩克,朝着旅店的方向,克萊爾默默轉身離開,但意外的是,她被萊茵叫住了。
「你也回旅店嗎?既然如此,不如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