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你說的這種輝煌差不多是要完全獨立於第三次科技革命以來的所有科學技術，未免有些痴人說夢，第三次科技革命過去也還沒到一百年，再怎麼技術爆炸，也沒辦法在近十年，或者二十年完成迭代。」吳亮驟然說，「這期望有點高過頭了。」

「是的，你說的沒有錯，所以我很悲觀，我認為這種現狀在近十年或者二十年很難得到改變。我們至多是能夠在題材內容上面做點本土化的工作，弄一些屬於我們國家歷史文化底蘊的東西，原汁原味的中國人，是中國人能夠做出來的感覺。但這與輝煌沒什麼關係。」林辰叄笑了笑，「其他國外產商做出來究竟還是因為他們不是中國人，這限制了他們的發揮。反正基礎性的東西並不是我們的，嗯，這單純是我個人的想法，最開始我們是在聊什麼？決定硬核遊戲和休閒遊戲的因素？亮哥，我必須得承認，在我看來，現在流行的多數遊戲基本上是過往遊戲的翻版，幻想風也差不多走到了盡頭，而現今的奇幻遊戲世界觀也沒有誰能夠逃脫指環王所營造的角色樣板。就算ｖｒ技術得到大範圍的推廣，一切也沒有實際上的改變。從互動式變成沉浸式，我們或許能夠做出屬於我們自己的武俠，仙俠類遊戲，也能在遊戲里御劍飛行，但那還只是停留在把已知的東西做出來的水平，這並不是開創性的壯舉，並不是。我深信現如今的所有遊戲都是舊瓶裝新酒，換著不同的皮講同一個故事，不會比現實生活發生的事情更具有戲劇性，有可能是我目前玩的遊戲還不夠多，但現如今我的理解就是這樣。」

「你說的這個我也有感覺，也不僅是在遊戲上，就拿我看過的推理小說來講……」吳亮指出，「不以推理解謎為第一要素的變格派和寫實派也越來越多了，但還是有不少人會努力去寫以解謎為第一要素的推理小說，而且幾年之中總能誕生那麼一兩本好的，我有關注這方面，林辰叄……」

「這一點我有所了解，不過哪怕是這樣，但這也太少了，跟以往比起來，遠遠不夠，而且就這麼一兩本好的，也不一定是國人寫的。說到遊戲上面來，從沉迷遊戲到不玩遊戲，問題在於我不知道是不是時間把我變成了這樣，還是說我本性如此。我認為，題材的重複性會導致人的厭倦，而這幾乎是無可避免的。我甚至可以舉例說，一旦出現了某種可以替代電子遊戲來作為人們新的娛樂方式，百分百裡面的人會有百分之五十以上的人拋棄它。這個某種，十五年前是動畫片，三十年前是武俠小說……時代一直在變，但是又沒有變……大家都說，等年輕人掌握話語權后就好了，但是並沒有，所謂的年輕人成為了既得利益者后因為足夠了解年輕人，或許會做的更狠……我們最後還是需要從遊戲裡面回歸現實生活，沒人能夠一輩子就和遊戲一起過活……」

「你先前不還說遊戲社交化的嗎？」

「是的，我說過。但那種狀態下的遊戲還保存有原本的含義嗎？社交才是主要目的，開心不是。不同的時代下那種屬於人類本身的卑劣品質難道換了一個載體就會得到改變嗎？人的本性就是這樣，從人一開始學會運用理智的時候，人的思想就從來沒有變過。我們總是嘴巴上說一套，實際上做著另外一套，我們讓別人相信，但是往往我們自己不信……」

「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嗎？對於遊戲的看法，對於人的看法？是不是？」吳亮真的開始後悔找林辰叄開這個腔了，如果可以選的話，他寧願就和林辰叄保持距離，完全不知道對方的想法。

林辰叄笑了：「我好像沒說什麼，亮哥你這是怎麼回事？不是單純聊天嗎？我承認我是發了不少牢騷，但這也僅僅是一個工作一年多，畢業才半年的大學生任憑天馬行空的想法在腦海中肆虐的胡說八道罷了，都不一定有什麼條理，你為什麼要把我的話聽進去呢？我什麼都不會做的，什麼都不，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什麼都不做。」

「但是你已經說出來了，你把這令人感到悲觀的事實說出來了。我要慶幸，我玩的遊戲還不夠多，這世界於我而言，也還很新鮮，我還很樂意去和別人打交道，有時候在租的房子里待的時間久了，感覺悶了，會出去走上一走。我在這座城市，誰都不認識我，我不用擔心同齡人之中，誰結婚了我沒結婚，誰買房我沒買房，我可以不和任何人比，只過好自己的生活……我還做著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的夢，但是林辰叄你要怎麼辦呢？你還那麼年輕，腦子裡就塞了那麼多烏七八糟消極的想法，你要怎麼樣才能樂觀地去度過未來的生活呢？你還存有對於生活的熱情嗎？吃東西能夠感覺到甜味嗎？飲食有偏好嗎？你還能夠相信誰？你肯定覺得每一天的度過單純就是在混日子，新的一天和舊的一天對於你來說沒有任何區別，你肯定會放棄思考，變得麻木，渾渾噩噩……如果不是這樣，你還能怎麼對待自己？知道的太多，但是對於目前的生活沒有絲毫幫助，你會被你的這些想法給逼瘋的。」

「但是沒辦法不去想的，對不對？」林辰叄沒有被吳亮的情緒所感染，她還很平靜，就表情來看，還有些不慌不忙，「我和組長，部長都說過，人一般只能對自己明知道不知道的事情產生疑問，沒辦法對自己不知道的不知道產生疑問。同樣的道理反過來說也是一樣，人一般不能對自己不知道的知道產生疑問，沒辦法對自己明知道的知道不產生疑問。別人知道的事情我不知道，如果能一輩子被蒙在鼓裡那當然無所謂，可是謊言的潮水退去，露出真實的岩石時，我又怎麼能把那些已經產生的想法從腦海里趕出去呢？但這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

「之前我是靠工作……麻痹自己，不怎麼需要用腦子的工作，但是充分且重複的工作內容會消耗能量，每晚我差不多都能在晚上十點半左右睡著，這樣我就不必去想那些多餘的事了。」

「那現在呢？你現在是怎麼做的？」

「這是我個人的事情。」林辰叄卻是在這會兒打起了馬虎眼。

「是產生了什麼說不出口的癖好嗎？」

「不是。但確實不好回答。」林辰叄猛地想起來，如果把戀愛也認為是遊戲，是臨簡霧的話，她會想要一次又一次去嘗試了解對方的內心，不由自主沉迷進去，想要知道更多關於對方的事情，如果是這樣的遊戲，也許她會一直玩下去……和臨簡霧待一起的時候她的確會覺得開心。哪怕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上手難度非常大，她也不會氣餒，因為王道的乙女遊戲里就不存在不喜歡主角的人……

但這樣，果然還是過於想當然了……可就是這樣，也已經是足夠了。

林辰叄這種猶猶豫豫的回答反而是把吳亮的好奇心給激起來了，他挺想知道此時此刻林辰叄是在想什麼，但是林辰叄的注意力卻到了另外一邊，她沒看錯的話，這一排工位轉角的某處，正是蹲著一個人。

輕手輕腳地摸過去，林辰叄在來人身後站定，彎下腰，看著對方完全沉浸在聊天狀態里的神情，她低聲，如古神低語：「你在幹什麼？」如果這是什麼潛行遊戲，這時候她早就刺客無雙了。

趙凌蒙立時被嚇得像是《吶喊》畫像中人物一般全身抖成了篩子，好大半晌才回過神，當時手腳一顫是應激性把手機屏幕息屏了，等鎮定下來后，她並沒有對自己蹲牆角偷聽的事情感到半分愧疚，退開兩步，她還有意見了：「零乘三，幹嘛嚇人。」

「不如說你在工作時間蹲在這裡幹什麼。」

「路過啊路過，難道不能路過嗎？」

「不覺得太過於湊巧了？」

「我覺得你就是看我不順眼，沒事找事。」趙凌蒙上下掃視了一眼林辰叄，蹬蹬腳就轉身離開了。

趙凌蒙才走，馬甜甜就過來了，馬甜甜問林辰叄：「趙凌蒙找你是？」

「她沒找我……」

……

到這裡，林辰叄和吳亮的這場思想上的碰撞，這種回合制的互動遊戲哪怕沒有明確的結果也要迎來結果了。是很難繼續聊下去了，嗯，本來就只是聊天。然後林辰叄也忘了問趙凌蒙當時是在和誰聊天了……

在臨下班的時候，吳亮主動為這場組內聊天畫上了句號，他帶著過來人的悲苦：「林辰叄，在未來的生活中，你的這份清醒會是你不幸的根源。」

「我知道。」林辰叄很同意吳亮的看法。

「但不管怎樣，你是不會加入他們的。」

「是的。」至少就現在，林辰叄能夠很堅定地這麼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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