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力打七分留三分
從未看到練拳者有如此發火過，秦帆在這個時候，頓時懵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麼，此刻身體更是使不出多少力氣，無力的趴在地上。
看到秦帆這個樣子，練拳者突然也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太過了。他緩和了一下語氣，卻依舊用責問的眼神看着秦帆。
秦帆可以感覺的出來，練拳者雖然看起來很發火，但是眼神之中除了責怪，更還深含了一層關懷。
「對不起，大哥哥。」秦帆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讓練拳者生氣，但是他知道練拳者生氣一定是有他的道理的，所以率先道歉。
聽了秦帆的話，練拳者又嘆了一口氣，聲音有些幽幽的反問：「秦帆，你知道你錯在哪裏嗎？」
「我……我……我……」拖了許久，秦帆還是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顯然他確實是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
「那你知道練拳的人出拳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則嗎？」
不等秦帆回答，練拳者繼續說到：「練拳的人，出拳的時候一定要留力。每一次出拳，都不能盡全力。」
這話在秦帆聽來，很是奇怪。想了一想，終究還是沒有忍住，問練拳者：「大哥哥，你不是說我們練的寸拳追求的是極限的爆發力和殺傷力嗎？既然是追求極限，為什麼還需要留力啊？」
「沒錯，寸拳追求的是極限的爆發力和殺傷力。但是並不代表寸拳每次出拳就不留餘地了。怯怯相反，一般人出拳是出九分力，留一分力。而寸拳，卻是需要留三分力。」練拳者看着自己的雙拳，握了握，又鬆開了。
「我不懂。」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真正明白寸拳的精髓。寸拳，雖然是以極限的爆發和殺傷著稱，可是它又不像截拳道那樣不留餘地。截拳道，是打人不怕打自己。而寸拳，打人之時要多有餘力躲開對方的攻擊。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保持長久的戰鬥力。」
練拳者一如既往的耐心解釋著：「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說你剛才那樣打拳很危險了吧。剛才你出拳發力，把凝聚的全部勁道都一股腦的使出，卻沒有給自己留有餘地。」
「做人講究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而練拳出拳也有些暗合這個道理，雖然形式上不同，但是目的卻相差不遠，都是讓自己有退路罷了。你出拳再狠再凶，若是被對方躲過，那麼接下來你就需要承受對方的反擊了。到時候，你就很有可能被打中受傷，甚至被打死。」
說到這，練拳者眼神突然黯淡下來，有些傷感的說：「我曾經有過一個徒弟，他也像你一樣，很是喜歡武術，心裏也有着屬於他自己的武俠夢。記得剛剛跟着我學拳的時候，那一股子認真的勁真的是讓我很欣慰。」
聽着他傷感的語調，秦帆知道下面一定有故事。
果然，練拳者的故事繼續講了下去：「他很聰明，學拳很認真，也很有練拳的天賦。不過三年，就已經練透明勁，練出暗勁。」
練拳者傷感的語氣中多了幾分自豪，夾着著無盡的遺憾。
而當秦帆聽到明勁，暗勁的時候，很是疑惑，但想到此刻練拳者的神情，便沒有插嘴問。
「後來有一次，他和人打拳，卻不幸敗在對方手裏，喪了命。本來就算是輸，他也不會丟了命的。只可惜當時他年輕氣盛，雖然師從於我，但他對於寸拳也有了屬於他自己的看法。他認為只用七分力留三分力的打法，並不能把寸拳的精髓打出來。而生性激進的他，終究還是選擇了十分之力全出，不留餘力的打法。雖然因此他的寸拳在威力和殺傷力上達到了新的高度，可是一旦被對手躲過去，那麼他的防守近乎於無。」
練拳者的聲音開始嘶啞了，秦帆發現平時一直非常淡定的練拳者，在他的眼角竟然出現了流水，「對手在躲過他的拳勢之後，只用了三拳，他就被直接打死在了擂台上。」
「死在擂台上？擂台？」秦帆想了想，發現自己對這個世界知道的實在是太少了。原本在秦帆的印象里，拳台上應該是點到為止，只決勝負罷了，沒想到卻是會有以命相搏。
「所以，秦帆你要記住。無論是做人也好，還是練拳打拳也好，都應該力打七分留三分。這三分留的力，也許留的就是一條命啊。」
秦帆聽的很認真，清秀的臉上帶着一絲執著，看得出他邊聽邊正在思考着什麼。
一時之間，兩人似乎無話可說了。秦帆是還沒緩過勁來，而練拳者卻像是陷入了過去回憶的憂傷了。
大概五分鐘之後，秦帆站了起來，此刻身體已經恢復了力氣。畢竟剛才是他第一次用盡全力，還是有些適應不來。
「大哥哥，我知道該怎麼做了。以後無論什麼時候，我都會留三分力。」秦帆極其認真的看着練拳者，由衷的說到。
「嗯，你能想明白就好。其實我也不能一定要求你做什麼，該怎麼做還是要看你自己的。畢竟，」練拳者看着天空，喃喃的說，「每個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別人是無法干預的。」
「現在，你試着來打我一拳。」
秦帆一愣，顯然有些出乎意料。不過，他還是照着練拳者的話，擺好架勢，準備朝着練拳者打出自己的一拳。
極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打出的是屬於寸拳的勁道。寸拳，一寸之內，儘是拳勢。
這一拳，秦帆嘗試着留了幾分力，雖然無法確定到底發了多少力，但秦帆自己還是能感覺的出，自己應該留了好幾分力了。
然而，畢竟秦帆的爆發力還很差，這一拳看起來有些威勢，但是卻被練拳者輕鬆的擋住了。
秦帆有些氣惱，但是並沒有收手。反而順勢反手一拳，憑藉着幾分留力，蓄力的速度明顯要快很多，直接就是又一拳。這一拳，是秦帆並沒有準備的一拳，只不過情急之下打出來的。然而，這一拳的效果卻出人意料。
這時候，寸拳的威力就在這一拳上體現出來了。寸尺之內，寸拳的爆發力很強大，若是連續的寸拳，只要保持勁道不減，那麼在拳勢威力上，更是能層層疊加，猶如大海之中的浪潮一般，一浪疊一浪，威力的增加不止幾分而已。
「很好！」雖然練拳者還是輕而易舉的擋住了秦帆又一次的拳勢，但是練拳者卻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顯然對秦帆此番表現很滿意。
「你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領會寸拳的精妙，真的是難能可貴啊，」練拳者沒有笑，但是臉上的那種歡喜還是可以看得出的，「寸拳講究力打七分留三分，不僅僅是用餘力保命，保命只不過是最直接的體現。更關鍵的在於，在留的三分力，可以快速的蓄力，然後就能連續打出高爆發的寸拳。寸拳，不僅要高爆發，同時也必須要持續迅猛的攻勢。」
聽了練拳者的誇獎，秦帆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頭：「我也只不過是湊巧而已。」
「湊巧也好，有心也罷。你能領會，這就是你自己在練拳上的機緣。練拳講天賦，但是刻苦和機緣也是十分重要的。你的天賦不錯，練拳也很刻苦，看起來你的機緣也不差。或許，你是天生適合練拳的吧。」
說着，練拳者像是想起了什麼，又對秦帆說到：「這兩天我就要走了。本來走了就走了，也沒什麼好留念的，我教你寸拳，也不過是看你對於練武十分感興趣，才會突然起意教你幾天拳法。」
「大哥哥，我……」
秦帆還未說什麼，練拳者就阻止了他：「你也不用說什麼。你我相見，一場緣分。若是你將來有機會，能進這個圈子，那麼你和我自然有再相見的時候。不過，這條路其實不好走，我覺得你還是不要進這圈子的好。」
「大哥哥，一定會堅持的。我喜歡武術，也喜歡練拳，」秦帆斬釘截鐵的說，「練寸拳的這段日子，是我有生以來過的最快樂充實的日子。」
看着秦帆堅定的眼神中都有了淚水，練拳者無奈的拍了拍秦帆的肩膀，不禁有些心軟的說：「如果你真的想進入這個圈子，那明天就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吧。」
「什麼地方？」秦帆擦了一把眼睛，此刻眼睛有些紅潤了。
「地下黑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