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雲之會

風雲之會

雪白的鳳凰降臨凡界,接走了雲河、各國使臣和海王,一齊來到了天界。

鳳凰飛過了高山大澤,終於來到了神族聚集的地方。

這裡雲霧繚繞,無數宮殿散發出耀眼的光芒,雲河等人不由微微眯起雙眼。

鳳凰掠過一片寬闊的廣場,無數白玉雕成的天馬似要騰空而起,氣勢磅礴。

雲河冷冷地一笑,就是在這裡,自己開始了這一生的波折與磨難,可也正是這些陰謀,讓他遇見了心愛的人和忠誠的好友。

上一次來這裡,自己是來替父王、替族人受刑,而這次,自己要來指出神族的罪過!

鳳凰飛過了一片又一片廣場,終於在宮殿群的邊緣停了下來。

雲河與泓泱、唐坤的使臣對望一眼,齊齊下了鳳凰,展現在他們面前的,是通天的白玉石階。

神族的威勢壓了下來,幾個凡人使臣有些瑟縮,雲河與泓泱就當先拾級而上。

而當他們踏上石階的那一刻,在每個人眼中,同行的人都消失不見,唯有無數臣民在石階兩旁跪拜,陣勢之大,讓每個人都油然而生睥睨天下之心。

雲河看見了所有妖族,包括離疆,恭敬地跪在兩旁;泓泱看見了鮫人和海巫,以及海底的所有種族,他回頭,低頭看見石階下的廣場上跪滿了陸地上的妖族和凡人。

高傲的王者之心被喚醒,他們各自往石階上走去,走了許久,在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應該會疲憊至極時,他們終於來到了石階的盡頭。而神族居住的宮殿群赫然懸浮在他們眼前的上方,不再有石階供他們攀登。

仰頭望著那龐大威嚴的宮殿,眾人方才的雄心驟然被擊碎。

他們明白了,縱使他們是凡間的王者,但在天界,他們仍要謙遜地仰望!

天馬展翅飛下來迎接眾人,而一個巨大的黑影從眾人頭頂飛過,是冥王寥寂,他直接坐著自己的坐騎幽冥鳥飛上了天宮。

雲河與泓泱率先坐上了天馬,飛入宮殿群。

周圍宮殿內不少神族在圍觀眾人,那樣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將死而無力掙扎的弱者。

雲河與泓泱都看得明白,他們極力壓制住了心中的怒火;而大多數凡人使臣還沉浸在對天界的驚艷之中,除了唐坤派來的使臣,他清楚地知道神族的真面目。

終於來到了天宮之巔,雲河下了天馬,與泓泱並肩走向那座比海神宮還要恢弘數十倍的宮殿。

大道兩邊有身著金甲的神族士兵把守,而在大殿入口的上方懸著一面鏡子。

雲河想起了魑魅說的話:「任何人只要通過那面鏡子,你的實力就會被門外守衛一覽無餘。」

現在,是時候檢驗冷烈的實力了,他為雲河隱去了龍血珠的力量。

雲河竭力不讓心跳得太快,如果在鏡子下被發現了龍血珠,那麼神族會提前做下防禦,之後的計劃便難以實施。

然而兩人在鏡子下沒有被看出任何異常,他們順利地走進了宮殿。

宮殿內也明亮得晃眼,雲河看見兩邊坐滿了神族,而大殿的盡頭,正中央坐著天帝聖華,他的左右手邊分別坐著冥王寥寂和九天雷皇。

被眾神環繞,雲河體內的神龍忽然想要掙紮起來,雲河暗暗用靈力鎮住了,在心中對它說道:「神龍,不要動怒,很快我們就能聯手向他們討回公道。」

神龍果然慢慢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這邊投來,依舊是冷漠而不屑的眼神,然而多數人在看見雲河的一刻怔住了。

「歡迎諸位來參加述職大會。」天帝聖華不過是三十歲的容貌,他舉起銀制酒杯起身,對雲河等人示意。

幾人面前頓時出現了白玉案幾,他們便像兩旁的神族那樣,盤腿而坐。

「沒有想到,妖皇之位已經易主。」聖華款款坐了下去,微笑著看向雲河。

雲河眼神鋒利,說道:「你更沒想到,這不是妖皇令第一次易主。」

眾神凜然,這狐妖竟敢如此與天帝說話?!

天帝卻不以為意,說道:「冥王、妖皇、海王、各位使臣,這一萬年來,冥界與凡界多虧了諸位,今日來到天界,諸位不必急於述職。」

說著,大殿正中央忽然煙霧升騰,慢慢凝成了一個個衣著飄逸的舞女,輕歌曼舞。

神族所有人都露出了笑意,冥王的雙眼隱藏在風帽下。

而雲河、泓泱等人在心中盤算著殿外的情狀。

在雲河等人騎著鳳凰來到天界時,鐵寧玉、花神、魑魅、冷烈隱匿了行跡,也混入了天界,此時他們在天界的東南西北四方忙碌開了。

在天帝宮殿的四個方向,分別有四位上神統領諸神——北方雷皇,東方水神,南方火神,西方風神。而此時所有上神都帶上了將士來參加述職大會,天宮四周的防衛最是薄弱。

魑魅與花神帶著鐵寧玉、冷烈,在四個方位奔走,事實上,每一個上神的領域都有通往凡間的缺口,一直由信得過的大將防守。

而當魑魅出現在他們面前時,他們震驚於這個被聖華賜死的天界第一美人竟然回來了,或質疑或愛慕的話來不及說出口,他們就被魑魅的笑容支使著,打開了缺口。

鐵寧玉與冷烈將士兵們打暈了過去。

**

天界最高的宮殿內,歌舞與美食一一呈現。

雲河心不在焉,但他不敢輕易動用妖皇令,唯恐被在場的神族察覺到自己在聯絡妖族,事迹就會敗露。

醉生夢死一般的舞樂終於過去,更多的神族侍女開始捧上各式酒食。

其中一種金色的酒,讓所有神族都目不轉睛。

一個俊逸的青年問道:「天帝,這是何酒?我們是第一次見到。」

聖華朝下方一個女神點點頭,那女子就笑道:「這是醉夢酒,是我用密輪大雪山的雪水釀造而成,少飲可以延年益壽,要是飲醉了,就會醉生夢死,一睡一萬年。不過這一覺有一個好處,你的萬般慾念都能在夢裡實現,比現實還要真實。」

「呵呵呵,看來是好物,好物!」眾神聽著,紛紛仰頭喝了。

那名女神笑道:「上次搬空了大雪山的雪,也只釀造了幾瓶,各位若是喜歡,日後我多釀一些給各位送去。」

「哈哈哈,那真是再好不過了。」大殿內一片歡聲笑語。

天帝抬手道:「各位不要貪杯,等大事完了,飲再多醉夢酒都無妨。」

各凡人卻面面相覷,他們想起了幾十年前凡間的大旱,不止是當時的勝天國,西疆各國也飽受旱災之苦,餓死百姓無數。有人親眼看見是密輪大雪山上的雪都不見了,各國驚恐,以為是他們做錯了什麼引發天神震怒,卻沒想到,竟是神族用冰雪在釀造一種可有可無的酒!

用無數凡人的性命,去延長他們本來就漫長的一生,或者給他們做一個個美夢,這真的是神族的所作所為嗎?

雲河的面色也有些不好看。

泓泱卻跟著神族笑了起來,面不改色地喝下了杯中的醉夢酒,同時左手在案幾后輕輕拍了拍雲河握成拳的右手。

雲河也乾脆一飲而盡,對著眾神深深一笑,傾國傾城。

用完了各種珍稀美食,天帝開始切入正題,當先詢問起冥王來。

冥王是殿上唯一一個沒有進食的人,他一動不動,淡淡說道:「冥界還是那個冥界,不過這些年來凡界戰亂太多,冥界有些忙碌。」

聖華鄭重地點點頭,舉杯敬冥王道:「這麼多年,冥界和凡界多虧了冥王前輩,往後還需要冥王前輩多費心了。」

冥王勾起了淡而薄的嘴唇,並不答話。

接著是泓泱述職:「近年來海國頗不太平,不久前海巫逃離,但已被緝拿回囚龍谷,請天帝放心,往後我海國會對海巫嚴加看管。」

聖華點頭道:「若有力不從心之時,可及時上報天界,天界會派兵相助。」

泓泱低頭道:「多謝天帝。」

各位凡人使臣也簡短地報告了各國狀況。

眾神百無聊賴地聽著,更多人的目光則在雲河身上流連——

那樣傾城絕世的容貌,在天界都少見,可惜生而為狐妖,永遠低神族一等……也幸而他不是神族,否則不知會給天界帶來多少禍事……

終於輪到雲河開口,眾神都收回遐想,一字一句認真聽著。

「在我成為妖皇之前,凡間發生了很多事。我想,雖然當時我不是妖皇,但有必要讓各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

他看了所有人一眼,看出他們對凡間發生的事毫無興趣,只對自己的容貌有讚賞之色,他不由怒火中燒,但臉上仍是冷冷的。

「我妖族與凡人積怨日久,廝殺漸多,妖皇魍魎年老體衰,沒法約束妖族。我想,你們神族應該有責任看見這些,否則,又何來的權力懲罰我、懲罰其他妖族?!」

說到最後一句,雲河的目光凜冽。

眾神屏氣,不可思議地看著這隻狐妖口出狂言。

而九天雷皇的胸口緩緩地、大幅度地起伏著,雷霆之怒在醞釀。

只有聖華一邊喝著杯中酒,一邊平靜地聽著雲河的話,示意他接著說下去。

雲河心中警惕,料想聖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這就是他的目的——將盡量多的神族兵力吸引在這裡,那樣赤焱、威赫他們就能帶著千軍萬馬衝上來!

「而我成為妖皇之後,凡人與妖族之仇暫時被緩和,可是魔族來了。他們鬧出如此大的動靜,我想,作為魔族天敵的你們,也應該看見了他們的所作所為!」

他嚯地起身,聲音低啞卻有力:「但你們無動於衷,你們在這裡準備這一場大會,準備這些歌舞,然後看著凡人被殺戮,卻沒有任何憐憫!」

說著,他忽地躍起,飛身向聖華衝去,手中彎刀亮了出來。

兩邊的神族大驚之餘紛紛向雲河出手,靈力向他飛去;宮殿周圍的天兵也涌了進來。

殿內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嘯響起,強烈的衝擊力將攻向雲河的力量都震開。

眾神都不由後退,修為低的已經撞在了身後的牆上。

泓泱為身邊的凡人設下了結界,也沖了上去,畢竟龍血珠在雲河身上,雲河勝,則海國昌,雲河敗,海國將亡!

「神龍!神龍回來了!」一些年歲大的神族憤憤說道。他們雖然年老,但有著和其他神族一樣年輕的容貌,神族只有在將死時才會迅速衰老。

「用不著那麼震驚,我早就知道了。」聖華微笑著說道,起身迎上了雲河。

然而轉瞬之間,所有神族消失,眼前只剩下冥王的一襲黑袍,恢弘的宮殿突然轉變,四面都是圍牆,方才參加大會的神族,都在高牆上方悠閑地懸著。

聖華的聲音傳來——你們的族人就要來到天界了,他們會遭到迎頭痛擊。看見你們腳下的神獸圖騰了嗎?只要你們殺死對方,剩下的一個就能活著出去報信。但是死去的那個,你的族人將會為你陪葬。

神族發出了期待的歡呼,雲河與泓泱發現,來觀看的神族遠比方才在大殿上要多。

那些神族,竟然像那些凡人權貴那樣,把他們當做斗獸在觀賞!

「我們期待你們的好戲。」聖華的聲音帶著笑意,「還請冥王在場中裁決。」

冥王不屑地從所有神族面前消失了。

*

就在雲河與泓泱坐著鳳凰去往天界時,密輪大雪山的天馬齊齊來到了帝都和承極山,成為所有凡人戰士的坐騎。它們展開翅膀飛騰起來。

被花神化成精怪的參天大樹也趕往天界四個缺口的下方,妖族們爬上大樹,樹精越長越高,直通天界。

而不計其數的鮫人戰士騎著巨鰩魚,手持琉璃劍和三叉戟,怒吼著驅使起了鯨魚和鯊魚,從海中躍起,飛向高空。

「看哪!那是什麼!」在廢墟上幫著重建房子的一個孩童指著天空喊道,「爹,娘,快看,好多會飛的馬!好多大魚!好漂亮!」

天空下起了小雪,讓世間有一種遼闊的空寂之感。正在勞作的百姓忍住了寒冷,抬頭看向孩子所指的方向。

果然是成隊的馬,每匹馬上坐著一個士兵,雖然離了十餘里,但仍能看出他們的殺氣。

還有南方大大小小的黑影,那是傳說中海里的人魚和巨鯨。

即使經歷了妖族之亂、魔族之戰,但看見這樣的壯觀景象,百姓們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老者用粗糙開裂的手揉了揉眼睛,咳嗽了一會兒,說道:「他們這是要……去天界?」

「天!他們要和天神開戰?!」一個婦人驚呼起來。

「他們瘋了嗎?惹怒了天神,我們就完了!」

驚恐瞬間蔓延開,百姓們不知所措起來。

**

各路大軍穿過風雪,穿過翻湧的雲海,看見了頭頂的神界。與一片狼藉的凡間不同,這裡充滿了光明和聖潔。

一時間他們的身影消失無蹤,修鍊之人相互感應著同伴們的力量,果然無法察覺到自己身邊的人。

冷烈傳授的隱術奏效了,千軍萬馬就像果真消失了一樣。

天界的四個缺口就在眼前,他們一鼓作氣,登了上去。

然而為首的赤焱、玄女、威赫與鮫人將領遭到了當頭一棒。

「後退!快後退!有埋伏!」

但下方的隊伍來不及停住腳步,繼續往上衝去。

**

整個天界彷彿化作了透明,雲河與泓泱看見了四個方向的廝殺。

「看見了嗎,你們再猶豫下去,就會有更多的人死去。」聖華在高處淡淡說道。

雲河握緊雙拳,憤然抬頭看向頭頂的神族。

他們一個個帶著笑,看看遠方的戰鬥,又看看場中雲河與泓泱的反應。

「妖皇,儘快做決定吧。」泓泱靜靜地說著,拔出了琉璃劍。

雲河也握住了雙刀,他心中殺意翻騰。他出手了!

而泓泱也邁起了步伐快速衝擊起來!

**

鐵寧玉、花神與冷烈打開缺口后,急著往雲河那邊趕去,按照原計劃,雲河與泓泱激怒神族后一定會以少敵多,需要他們的增援。

然而還沒趕到目的地,花神忽然說道:「傾歡不見了!她會去哪裡?!」

鐵寧玉皺眉道:「她果然還有她的打算!」她盪開靈力,想要尋找魑魅的去向,但魑魅這幾天跟著大家從冷烈那裡學了不少秘法,早已將自己的靈力隱藏得一乾二淨。

冷烈默然不語,他在原地緩緩轉了一圈,一邊說著「跟我來」,一邊就往西北方趕去。

趕出了一里地,周圍的地形越發複雜起來,宮殿樓閣鱗次櫛比,如果不是有冷烈領路,鐵寧玉與花神幾乎要繞迷路了。

「魑魅留了一手,這裡和地圖上不一樣!」鐵寧玉說道。

花神心中暗恨,居然沒有發現魑魅在介紹天界時還留了一手。

可恨!

傾歡可恨,自己的腦力更可恨!

他絞盡腦汁想了片刻,想不出個所以然,就問道:「她到底要去幹什麼?!」

他心中充滿憤恨——恨魑魅自始至終不過是把所有人當做她的棋子,她只顧著讓這些棋子去達到她的目的,卻從不把她的內心向眾人敞開;而以她一貫的行事風格來看,她這一次的暗自行動,很有可能是以他人的生命為代價!只是他不知道是誰被她設計進了這一個新的局中。

隨著幾人的不斷前進,周圍的宮殿逐漸變得稀疏,面前是一片空地,然而冷烈還是快速向前趕去。

鐵寧玉與花神一言不發,緊跟著他穿過了一片寬闊的白色平原,遠處出現了數不清的白玉石碑。

花神臉色一變,說道:「那是我們神族的墓地!」

「墓地?」鐵寧玉不解,「聽說你們神族與凡人和妖族不同,你們一旦死亡,就會灰飛煙滅,連魂魄都無法進入輪迴,竟然還有墓地?」

這回反而是花神露出了疑惑的眼神,他低聲喃喃:「你說得沒錯,墓地里除了每個逝者的一塊碑,什麼都沒有。所以傾歡去那裡要做什麼?!」

冷烈輕聲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三人隱藏了靈力,快速往神族墓地趕去。

所有石碑圍成一個個圈,面向正中央,而每一個圈都向下低下去,形成了一個盆地,最中央是一小片空地。

魑魅正站在空地上,與幾個人影在說著什麼。

「那是守墓人。」花神低聲對兩人解釋道,「對了,我們要小心趕路,這裡有陷阱。」

三人放慢了腳步,他們看見魑魅忽然退向一邊,那幾個守墓人就高舉雙手,從空地上驀地出現無數光芒,連接著每一座石碑。

「太荒唐了!她想要讓死去的神族起死回生,為她戰鬥?」花神頓時異想天開起來。

「不,」冷烈說道,「他們不是在對石碑做什麼,而是每一座石碑上都有力量,封印著那裡的什麼東西。她在找那個東西。」

果然,守墓人念起了低沉的咒語,石碑漸次破裂,一束束光芒也隨之消失。

「快去阻止她!」鐵寧玉意識到事態不妙,顧不得墓地里存在的陷阱,忽地躍了出去。

冷烈與花神也不再拖拉,施展開各自的殺招向著幾個守墓人和魑魅攻去。

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凹地上的光芒倏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月亮般柔和的光暈,一個結界浮了出來,裡面躺著一個女子。

守墓人來不及躲避雷鳴劍的攻勢,都倒地而亡。

魑魅躲過了藤蔓,轉身來到那個女子後方,巧笑嫣然:「謝謝你們殺了他們,免得我動手了。」

鐵寧玉的劍本是刺向魑魅,但她看見結界內的女子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憐憫蒼生的眼睛。

讓鐵寧玉想起了姬雲境、明提、慈懷,和羅浮山以身引魔的所有弟子。

而狹長微翹的眼角和挺起的鼻樑,讓她想起了雲河。

「這是——月神?!」鐵寧玉與花神同時脫口而出。

**

從凡間而來的力量已超出了神族的預計,神族也開始有了折損。

更可怕的是,這些一直被神族輕視的凡人和妖族,竟然會吸取神族戰士的力量!

「我們就要抵擋不住了,快向雷皇求援!」四個領地的將士們紛紛派遣戰士去報信。

很快,天界四方都響起了隆隆的雷聲,是九天雷皇親自訓練的戰士出動了,他們從北方雷原而來,坐著雷霆戰車,每個人的武器都不遜於雷鳴劍。

「赤焱,怎麼辦!這樣下去,還沒殺到雲河那邊,我們就折損光了!」玄女不斷地射出利箭,但對方卻回應以雷電,讓己方戰士們閃避不及。

「只要突破這裡,我們四路大軍就能匯合!」赤焱高聲吼著,也為了安定戰士們的心,「等找到了雲河和鐵寧玉,我們就能所向披靡!」

「凡人有一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趁現在,後退吧!」獅王遼原對赤焱喊道,震得眾人耳膜生疼。

亂戰之中,一個花族從南方穿越了神族的攻擊,找到赤焱,說道:「鮫人、凡人和我們花族都決定先撤退!」

「該死!」赤焱怒吼一聲,「你們都撤退了,兵力就會往這邊聚集!我們都無法去幫助雲河,雲河怎麼辦?!」

「按照鮫人的分析,現在四個方向都有神族重兵,妖皇那邊的壓力並不大!」那花族人也扯著嗓子回應,「青秋山提出了一個建議——我們先撤下去,四路人馬合成一路,一起攻上去!」

赤焱不假思索道:「好!」只要大家不放棄雲河,他無條件支持!

「妖族大軍聽令,即刻撤退!」玄女的黑箭射向了每個妖王的上空。

妖王們得了號令,浩浩蕩蕩地撤了下去。

然而就在四路大軍都撤下天界的一刻,四個缺口立即被關閉了。而燃燒著神火的箭支射下來,眾人急忙設起結界,仍有小半的箭穿透了結界。

極少數的箭支落向了凡間,每支箭都炸毀一座城鎮,大火迅速蔓延。

「這是天怒啊!」凡人們一邊沒命地奔逃,一邊向天高喊。

漫天箭雨中,赤焱說道:「快與其他人匯合!」

神界與凡界之間的雲海上空,四支大軍像四條巨龍一般,向著中心匯聚而來。

**

雲河與泓泱一齊躍起時,神族爆發出了震天動地的歡笑,徹底掩蓋了四個戰場上的廝殺聲,也沒有人將目光投向生靈塗炭的凡界。

在他們眼中,這兩個凡界統領者之間的爭鬥才更有趣。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兩人忽然停止了沖向對方,凌空躍起,帶著怒火向他們殺來!

更遠處的普通神族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處於最下方的上神們反而一臉平靜。

儘管雲河帶著神龍之怒,泓泱有著深海之力,但他們都撞在了結界上。

聖華微笑道:「撞死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就看你們誰先死,另一個就得以苟活了。」

看著聖華輕蔑的笑,兩人怒火中燒。

神龍從雲河體內呼嘯而出,帶起的狂風幾乎讓兩人無法站立。它仰天巨嘯著,衝破了方才的那道結界,但被下一道結界擋了回來。它無力地摔落在地,痛苦地抽搐著。

「沒用的,神龍,你的力量已經不比當年,就算要復仇,也要先留住自己的命。你這樣莽撞,只會白白死在這裡。」

神龍的雙眼通紅,它在憤怒,在悲傷,眼淚慢慢溢上了它的圓眼。

雲河俯身將神龍收了回來。透過神族的歡聲笑語,他彷彿聽見了同伴們的廝殺聲,還有不久的將來,凡界崩塌的聲音。

可是此時他和海王被困在這裡,什麼也不能做,除非其中一人能出去,而死去的那個人,他的種族便會死在神族手中!

這就是神族!

這就是神族!

他握緊雙拳,仰天怒吼起來。

「妖皇,我決定了!我海國力量不及你妖族,那就用我的性命來打開這裡的機關!你出去后還能指揮我們的鯨魚和鯊群!這是保留更多力量的唯一辦法!」泓泱說著,雙眼放著光芒,他一直以來平靜的臉上也有了奕奕光彩。

「你讓我再想想!」雲河渾身都在顫抖,心亂如麻,他擔心同伴們遭受著比他和泓泱還要艱難的困境,卻不知道該怎樣突破這裡!

海王卻等不及了,琉璃劍向著自己的脖子砍下去。

雲河忙用彎刀擋住了落下的劍,他皺眉對著泓泱搖搖頭。

「嘭!」

一個人突然從上方摔落下來,正好摔在了白玉刻成的神獸圖騰上。

「啊——」有神族尖叫起來,修為低的神族已經跑了個精光,生怕天帝震怒,降罪於他們。

聖華等人嚯地站了起來,看見摔下去的是夢神。

只見鮮血從夢神的胸口和頭上快速流出來,驟然鋪滿了整個圖騰,圖騰大放異彩,上方的結界打開,夢神的屍體頓時碎裂無蹤。

所有上神迅速出手,想要封住兩人。

但已經來不及了,兩人躍到了眾神頭頂,低頭睥睨著他們,神龍之力掃過,聖華都不由喉頭一甜,他強忍住了那一口血。

兩人離去了。

眾神這才發現,除了去調動雷原戰士的九天雷皇,他的那對孿生子早就不見了蹤影!

*

赤焱、威赫等人在頭頂和下方都設了結界,既為了防止神族的箭支落下去,又為了保護戰士們不摔落下凡間。

然而箭支更加密集地射下來,還是有不少箭落在了凡間。

凡人們驚恐地望著天空,翻滾的雲海上方,儼然有無數閃電亮起,帶火的箭支落下來,城池毀滅,大地裂開,無數躲閃的百姓死去。

就像螻蟻一般。

劇烈的震動讓山峰崩塌,江河海水肆虐,百姓避無可避。

唐坤與將士們坐上了天馬,懸在帝都上空,看著百姓流離失所,自己卻無能為力,他頓時有了心力交瘁之感。

「我大祁如此多災多難,先後經歷了妖魔之亂,如今又遭此天災……」唐坤沉重得說不下去。

「陛下,這不是陛下的錯,也不是百姓的錯,更不是妖族的錯,錯的是天神啊。」一個修鍊之人答道。

另一人也介面道:「傳言神族每隔一萬年就要毀滅凡界一次,為的是收取流失在凡間的力量。如今正是萬年之限,所以才有這樣的災禍!現在只能希望去天界的大軍能取勝,從此凡間不再受神族支配!」

唐坤凝重地點點頭,道:「願他們能大獲全勝,平安歸來。」

「陛下,小心!」一個侍衛高呼一聲,就拉起唐坤坐騎的韁繩,往旁邊一閃。

所有人驟然散開,高空一支箭向著明闕城落下!

帝都的百姓們仰天絕望地哀嚎,因為明闕城地理位置特殊,沒有遭到山崩地裂的情況,所以百姓們都沒有出城避難,此時看見火焰箭支落下,要逃離已經是來不及,他們肝膽俱裂,後悔莫及。

然而空中的修鍊之人把唐坤護在了中間,他們在明闕城上方撐起了一道又一道結界。

同時,在皇宮內,數台巨大的nu機對準了箭支,nu箭接連不斷地射出。

天界落下的箭被射得火花四濺,散在明闕城上空,比煙花還要絢麗壯觀,但箭支仍舊落了下來,雖然來勢已被削弱了不少,仍足以炸毀半座帝都!

「我們上!」唐坤身邊三名修鍊之人說著,從天馬背上一躍而起,速度不亞於箭支。

唐坤沉痛地閉上雙眼。

轟地一聲,箭支在即將落進結界的一刻與三人撞上,炸開了更絢爛的火花,像是漫天的煙花一般,讓灰暗的落雪天空有一剎那的瑰麗。

「嘩——」百姓們四處奔走,慶祝躲過了這一劫。

唐坤有些虛脫,帝都是躲過了那支箭,那麼其他地方呢?他牽挂的塞北邊防呢?

**

四條「巨龍」終於匯合,而上方的雷原戰士也聚集在了一起,雙方像是最鋒利的劍,蓄勢待發。

赤焱、威赫、獅族和鮫人在最前方,仰頭對上了九天雷皇的目光。

「痴心妄想!」九天雷皇只說了簡短的四個字,雷原戰士就怒吼起來,聲浪幾乎要將凡界大軍擊散。

「是不是痴心妄想,不是你說了算!」威赫高聲吼道,令身後大軍豪情萬丈。

他再次怒吼道:「為了天下蒼生,也為了你們自己,去掀翻天界!」

「掀翻天界!」

「打敗神族!」玉瓔也鼓起中氣說道。

「打敗神族!」所有人齊聲,將武器對準了九天雷皇。

懸在大軍兩旁的鯨魚也發出了聲音,高亢而顫抖的吼叫回蕩在神界,讓雷原戰士心生渺小之感;而這聲音伴隨著大雪落在了凡間,百姓們只有無奈和悲壯。

赤焱舉起了彎刀,大軍奔騰起來。

九天雷皇舉起了巨錘,他不屑地冷笑著,只要自己這幾錘下去,這些烏合之眾就會作鳥獸散,剩下的,就交給自己的戰士們去清理。

巨錘落了下去。

「咣!」

巨錘迎上了一股同樣巨大的力量,雷聲和閃電向四周迸射。

「少帝!」九天雷皇看著阻攔住自己的兒子,不禁動怒。他想要推開兒子,但少君也出現在了他面前,兩人一齊將他擊得連連後退。

自己老了……竟然不是這兩個孩子的對手……

「雷原戰士,撤退!」少君厲聲命令道。

戰士們不明所以,看著雷皇父子相鬥,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你們要逆反嗎?!」九天雷皇怒道,其實他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父親,對不住了!」孿生子齊聲說著,將雷皇打暈了過去。

「雷原戰士,撤退!」少君再次下令。

這一回,他們不敢違背少主人的命令,戰車隆隆地讓開一條寬闊大道。

就在下方所有人都猶豫不決,不知道這是不是神族的詭計時,赤焱和鮫人戰士們笑了,雲河早就知會過他們,在天界唯獨不用顧忌少帝和少君!

大軍登上了天界。

「雷原戰士,迎戰天帝!」少帝冷冷說道。

「少主!」雷原將領們莫不震驚。

「再不聽令,我雷原便會被天帝剿滅!」少君解釋道。

傾歡曾說過,她能走到如今的地步,天帝定會遷怒於他們兄弟倆,雷皇便會與天帝生出嫌隙,最後落得和戰神一樣的下場——在北寒極地孤獨死去。畢竟每一任天帝心中最嫉恨的,就是手握天界重兵的戰神與九天雷皇。

而在天帝們的眼中,這兩位上神的兒子又有著那麼多的相似之處——都是孿生子,都曾為了女人而引火燒身!所以現任天帝應當早就依照戰神的下場,計劃好了雷皇父子的後半生!

所有雷原戰士凜然,在少帝和少君的指揮下,與凡界大軍並肩而行。

雲河與泓泱趕來了,他們見赤焱等人只是受了點傷,心中欣慰。

「聖華來得真快。」少君不去看雲河他們團聚的歡喜場面,放眼望向遠處,說道,「他帶著水神、火神和風神大軍來了。他們的人數竟然比我們多!」

少帝變了臉色:「聖華偷偷讓他們訓練了大軍!看來他早就防著我們了!」

雷原戰士屏息而立,他們是神界最強大的戰士,然而那三位上神手中的兵力已超出了己方人數,看來一場血戰是少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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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是月、月、月神!她、她她原來沒有死!」花神大驚小怪地喊了起來。

月神顯然聽不見結界外的對話,她用疑惑的眼神看向每一個人。

魑魅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當年的天帝本想處死月神,但是他不得不忌憚魔族的力量,所以瞞著所有神族留了月神一命,好在魔族威脅到神族時,用月神的性命讓他們妥協。這個秘密只有歷代天帝知道。而在我出事前,聖華告訴了我月神與魔帝、魔君的往事,也曾帶我來過這裡。」

「所以你突然跑去魔界,想要用你所謂的『愛』去打敗魔族?」花神說道,「你太高看自己了。」

花神的話觸到了魑魅的痛處,她臉上的笑消失,低聲喃喃道:「是!我以為我能征服所有人!我以為他們因愛入魔,最後也會拜倒在我的力量之下!可我沒想到魔族抓住了我,想要用我換取月神!我更沒有想到,當我回到天界時,聖華非但沒有關心我,反而劈頭蓋臉地指責我!他說是我害得少帝容貌盡毀,為了平息雷皇之怒,他下令要殺我!他在下手的時候,毫不留情!如果不是魍魎正好來到天界,我早就沒命了!」

花神搖頭嘆道:「所以你為什麼要自以為是一個人去魔界?之前那麼多次,我們神族都沒能消滅魔族,你以為你一個人能打敗他們?」

魑魅不說話了。

鐵寧玉與冷烈趁著兩人對話時運起了靈力,準備隨時將魑魅制服。

「那你去找聖華啊,你來這裡做什麼?!」花神覺得魑魅大概是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這句話讓魑魅從痛苦的記憶中回過神來,她發現了鐵寧玉和冷烈對自己的殺意。

不等兩人出手,她就將手伸進了結界,在進入結界的一剎那,巨大而詭異的力量將她手上的血肉侵蝕,頓時只剩下白骨。

她忍著劇痛一聲不哼,白骨覆蓋上了月神的口鼻,月神無法躲避,剎那間就沒有了氣息。

鐵寧玉與冷烈殺到,魑魅痛苦地從結界中縮回了手,白骨觸目驚心。

「你殺了、月神!」鐵寧玉氣得渾身戰慄。

月神是雲河一族所崇拜的神明,雲河曾數次與她談起月神的傳說。這個從凡間登天成神的女子,保護過的不只是狐族,而是整個凡間。

魑魅一邊後退,一邊召喚出妖獸,她的臉上露出妖艷而刻毒的笑:「現在最重要的,不是殺我,而是想一想,該怎麼補救月神的死。」

說著,她退出了墓地。

鐵寧玉還要去追,冷烈先清醒過來,將她拉住,說道:「她特地來殺死月神,看來,魔族很快就要抵達天界了。」

「怎麼可能……魔帝和魔君已經被鎮壓在羅浮山,能來這裡的只有心魔!」鐵寧玉說著,心忽然一緊,「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冷烈對她點點頭。

花神被兩人的神情嚇到,卻不知道鐵寧玉明白了什麼,他想出言相問,但轉眼鐵寧玉與冷烈就爭執了起來。

冷烈要出手毀去月神屍體,被鐵寧玉攔住了。

「魔族發現月神已死,一定會瘋狂屠殺,不止是神族,我們所有人都難免一死,三界就會覆滅!不如毀屍滅跡,讓他們以為月神還活著,只是被關押了起來!」冷烈說道。

「不,我們去找到魑魅,當著魔族的面說清楚一切!」鐵寧玉用硃砂擋住了雷鳴劍。

花神被兩人的爭吵弄得頭大,他焦急地看著月神,期盼她還有一絲生氣,那樣就能免去魔族的屠殺!

「那是什麼?!」他看見一束潔白的光芒從月神額頭懸起。

冷烈凝神看了片刻,說道:「是她的記憶,她要我們把它帶走。」

鐵寧玉明白了月神的用心——她要用自己的記憶去抵擋魔帝和魔君。她忙伸手去取,被花神攔住了。

花神用藤蔓伸進結界中,那束光芒就化作一滴露水附在了藤蔓上。

「我們要把魔族的事通知給雲河與神族!」鐵寧玉說著,拉上花神離去了。

冷烈只得跟上,是否要毀去月神的屍體,到時候再做決定,現在先留著,或許還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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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王傳·長生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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