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演練

拌入料酒和蔥段,腌制入味的小黃魚去掉了內臟和魚鱗，快活地滾進麵粉中,在均勻包裹的過程中吸收完水分,一條條放進油鍋中，炸至表面金黃，油炸的香氣飄散出來,立刻撈出晾至一邊。

濾出半透明的浮油,開至大火重新下鍋，香味變得更加濃郁,小黃魚表面金黃,內里酥脆,撒上調料調味,裝盤,端至客廳。

王爾亦在收到獎金后打了一半給舅舅,剩下的租了間靠近公司的公寓，自帶廚衛，餐桌上已經有一隻貓在等著了,他神色嚴肅地伸出一隻爪子——然後王爾亦將手肘抬高,轉了個圈又端回了廚房。

青九：「？？？」

「油太多了,貓不能吃。」王爾亦說。

青九：「你才是貓呢！」

難得能真身離開海鳴鎮的青九咬牙,在心裡估算蹦到王爾亦頭上撓他的成功率有多高,此時男孩則開始煎荷包蛋了,小黃魚放在一邊晾著……貓妖弓起身,尾巴甩動的幅度變慢，金色的瞳孔眯成一條縫，突然彈射起跳——

然後被一旁伸過來的手準確地捻住了后脖頸。

青九：「？」

王爾亦單手拿著鏟子,蛋液在油鍋內滾動：「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你們出現在世界上的必要因素的信仰……難道信念是具有力量的嗎？」

「那你信仰什麼？」青九不耐煩地攀住對方的衣袖，爬到王爾亦的肩膀上蹲好，尾巴一甩一甩，柔軟的絨毛蹭著王爾亦的頸項，眼睛則盯著鍋內。

「我信仰科學啊，」王爾亦嘆氣，「結果我才是最不科學的那一個。」

他甚至有過衝動，想全盤托出，讓更聰明而知識豐富的人來研究自己的經歷，像個自干五一樣去全然地信任自己的國家，理智與衝動混合交織，但還是放棄了——王爾亦當然相信大環境下是善良的，但集體的意志並不為個人意志而左右，誰也不知道那一方會佔上風。

因此他們互相試探。

可惜王爾亦不能具現化青九和畫骨收到的信仰值——他模模糊糊感知到了信仰值是什麼東西：只要你相信某個事物存在，那麼它就會真的存在。

這就是王爾亦扮演青九那麼久，卻在畫骨因為某些顏控……信仰直接得以真身登陸人間界之後，這麼一段時間過去，人類才真正相信青九的存在。

他瞄了眼試探著想要偷小黃魚的貓妖：

傳承記憶告訴王爾亦，世上只有他一隻妖了……那麼海鳴鎮是否包含在這個範圍內？海鳴鎮里的那些生物，究竟是什麼？

——~——~——

元伊是被來自妹妹的奪命連環call喊醒的，才三十齣頭的男人仰躺在床榻上，明明年齡不大卻彷彿提前步入了養老生活。

他摸出手機看了看，暫且沒接，想給自己倒一杯水，手一抖，水潑了一大半。

c市新建的碧水灣小區入住率不高，大清早的從來聽不到車鳴聲，元伊左鄰右舍都沒人，清凈得很，然而今天不知道是忘記拜那路神仙，他剛從床上爬起來，門就被「哐哐哐」地敲響了。

男人剛走了兩步，床上的手機又開始叫，他嘆口氣接了，果然傳來自己妹妹那大嗓門：「快點開門你個憨批——」

他打開門，穿著紅色風衣的女孩風風火火地走進來，她長相併非清秀那一掛，而是充滿颯爽的中性美，一進門就像機關槍一樣開始噠噠噠：

「看見我給你發的消息沒？算了你肯定沒看！我給你申請了內測資格，運氣好被抽中了！趕快爬起來我們飛b市！你個憨批收拾好衣服沒？我去這不是我上次給你收的嗎，你說好出門旅遊的是不是又在家裡發霉了，根本沒帶出去？」

「那是……我忘記帶箱子了。」

「我信你個鬼！」

看吧，這就是元伊不大敢接電話的原因，他每次想要騙他妹妹元可就從來沒成功過。

「手怎麼樣？」

「就那樣吧，」元伊低頭摸了半天，猛然想到自己的煙都被元可給收走了，他扯開話題不願意多談，「什麼內測？新遊戲啊……我最近都沒關注這些，聽你的話在鍛煉身體呢。」

他看見妹妹微微勾起嘴角，露出一個熟悉的嘲諷弧度，立刻縮了縮脖子，知道自己又得挨批了，可元可難得沒說啥：「你不是買了全息頭盔嗎，沒玩過？」

「看了看，兩個遊戲都是小孩子玩的……」元伊微微一怔，猜到了什麼，「我最近沒上網——」

「新遊戲出預告了，星際背景即時戰略遊戲，內測表我填了你的信息，」元可睨了他一眼，「過了。」

元伊又想抽煙了，他原地站了會兒，才摸出手機就被元可揪住了后領扔進衛生間：「快刮鬍子，機票我買的是三小時后的。」

等終於坐到飛機上，他才將前因後果搞清楚——全息遊戲終於要進軍rts即時戰略類了，下一步估計就會出網游，他心裡複雜難言，並沒有進入二十一官網，而是第一次打開了《星河世界》的論壇。

論壇內的氣氛果然古怪，帖子三三兩兩，最上方掛著的是個愣頭青發的貼——

《咱遊戲是不是要涼涼了？》

1樓lz

雖然星河世界已經是個12年的老遊戲了，但沒想到沒輸給《魔域》、沒輸給《萬界》，最終折戟在了全息遊戲這裡。

艹！那個什麼《出道戰爭》不就是打了個出道的幌子騙小姑娘嘛，@星河世界官方，你們就不知道去和二十一商量改編的事？要是星河改成了全息，我立馬給所有小號都氪全兵種和全皮膚慶祝一下！

2樓

官方不會不管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等死嗎？我周圍玩遊戲不玩遊戲的全都在討論《出道戰爭》，噁心不噁心啊？看了下原著，幾個小女孩指揮打仗，看了兩章我就看不下去了，所以星河官方能不能不要裝死？拿出行動來別讓老玩家心寒行不行？

4樓

官方娘都被輪白了，微博私信沒有回復，上一條還是夏季賽的直播鏈接……

11樓

理性分析下，我個人就算不好奇《出道》的內容，就沖第一個rts全息遊戲這個噱頭，我也絕對會買，不好玩買了收藏也可以。

我周圍收集黨的全息遊戲er，很多根本沒玩過rts，就是玩一玩taina小遊戲的，都會買，這不是好不好玩，是有紀念意義

12樓lz

懂了，降維打擊。全息遊戲一出現我就猜到，它必定會擠占其他遊戲的市場，之前都是單機暫且不明顯。現在對方結束了用單機試探的過程，就決定先用我們rts開第一刀了。

18樓

可是……夏季賽正在打啊，比賽怎麼辦？

20樓

艹啊……職業選手們怎麼辦啊？？？現在開始練全息，然後無縫對接《出道》的競技賽？《出道》有競賽嗎？

25樓

樓上都在急什麼啊？要是《出道》的數值平衡做不好，那不用搞競賽了直接拉閘，《星河》還能活，要是做得好，那《星河》這邊的競賽人員也都很年輕，又不是沒有飯吃，說不定以後我們能看到全息競賽了。

而且全息對身體狀態的要求沒那麼大，說不定鋼鏰大大能回來打遊戲呢

26樓lz

丨叛徒出貼！

27樓

都別裝行吧，難道在坐的各位沒有填內測申請表格嗎？我填了，沒選上，不然就給大夥打探敵情去了。據說內測玩家還有專屬獎勵——可以綁定自己角色的面具和發光的id。

28樓

人呢？被我說中了嗎？怎麼沒人回復了？

——此貼已被管理員封樓，請勿繼續回帖——

「先生，很抱歉，飛機馬上就要起飛……」空姐走到元伊身旁，低聲說道。

「抱歉抱歉，我關機。」元伊利索地收好手機，閉目養神。妹妹元可已經迷迷糊糊睡著了，元可性子自強，即使哥哥有錢也從沒想過要讓他養，自己搞了個動畫工作室，為了擠出時間來陪元伊去b市，絕對是熬夜趕工了很久。

他閉上眼，思緒卻並未平靜下來。

那個帖子元伊沒有下場，他在《星河》官方論壇上的賬號是個紅v，混跡這裡七八年了，誰都認得他，誰都知道賬號下是哪個人。

是星河的前職業選手，在國服打的時候曾用名是[oneyuan]，腱鞘炎複發退役后就銷聲匿跡，在國內的戲稱是鋼鏰大大，連續三年最有價值選手，擁有所謂的「神之手」，當然，如今就是個鹹魚大叔而已，即使手沒出問題，他的年齡也不適合返回賽場了。

可是全息遊戲的出現讓一切都改變了，元伊沒告訴元可的是，他之前把兩個單機遊戲都玩了很多次，在全息環境下，他的所有負面狀態都消失了，甚至產生過自己一切正常的錯覺。

下飛機后，元可早就聯繫了人來接，元伊就低著頭跟著妹妹往前走，兜帽一戴，眼皮子一拉攏，誰都沒認出他來。

他們很快到了東源大廈二十一層，出示證件后，笑容甜美的前台妹妹撥了個號碼，扎著高馬尾、簡單的短裙配袖子別到手肘的襯衣，漂亮的女孩走出來將兩人迎了進去。

他們並不是第一個來的，二十一提供往返機票和住宿，但還沒安排下去，收到通知的一部分內測玩家就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於是多了個參觀公司總部的流程。

夏星上班沒多久就開始放飛自我了，也不再認認真真地穿職業套裝，誰不知道誰啊？她穿著按著最簡單的來，彷彿擼起袖子就可以去當程序員——不過說實話，作為二十一的一塊磚，她真的是除了程序，什麼活都干過了。

白建民叔叔當然不是需要秘書陪同出差，開會，記筆記，泡咖啡的那種總裁（他泡綠茶都是自己動手），常年無所事事的夏星就因為看上去無所事事……如今接待她來，試探她來，點外賣是她，照顧小孩也是她，上班不一定第一個來，下班絕對最後一個走，要不是工資給得夠高，她、她好像也沒法離職。

每當此時她就會將憤怒的目光投向整個公司真正最清閑的人——王爾亦。

有幸運buff了不起嗎？

元可和夏星確認過內測期間的住宿吃飯問題后，就放心地離開了，作為對戰類遊戲，暫時也不能為了先來的幾人提前開放，於是大致介紹過公司情況后，就領他們去了食堂。

是的，租下的二十二樓因為毫無用處，就開闢出了食堂和健身區域。

元伊穿過身材健美和背脊挺直的人群，整個食堂三三兩兩卻安靜無聲，讓他以為自己是不是走錯到了什麼軍訓基地，還好，對面有個樂呵呵的胖子和他差不多。

兩人一個瘦高一個圓胖，都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胖子是主動在他面前坐下的，也是個內測玩家：「認識下，我張格……咦，老哥你怎麼有點眼熟啊。」

他不是那種胖而油膩的長相，而是滾圓滾圓卻讓人心生親切，眼睛大，看誰都帶著笑意，於是元伊也回了個笑：「我姓元。」

張格笑嘻嘻的：「元哥你好，」

「元哥你也是玩rts的嗎？我之前玩過五年《星河》，然後去玩了《魔域》和《萬界》，國內國外新出的rts我大部分都玩過吧，現在基本上就是在網上剪剪視頻，沒想到被選中內測了。元哥你有啥不懂的都可以問我啊。」

元伊：「嗯……」

「嗯？」張格突然努力探頭，向他們遠處的某一桌望過去，「付哲？他怎麼在？」

「那是誰？」元伊疑惑。

「我家某個世交叔叔家的小孩，他應該還沒畢業，也是來內測嗎？」

元伊不大在意這種八卦信息，瞥了眼就沒管，而張格向他說了聲抱歉，就去……大概是和熟人打招呼吧。

「付哲你還活蹦亂跳的啊？」張格往桌前一坐，此時的表情不像是在元伊這種外人面前，而是故意做作地嘆氣一聲，「我還以為你嘴太賤出門被人打死了呢？」

加班加出黑眼圈的付小哲連抬頭看對方的心情都沒有，誰在說話？估計是蚊子嗡嗡嗡吧。

張格等了半天，對面把自己當空氣，他其實和付哲沒什麼巨大的矛盾，但大約討厭某個人時間夠長就會成為習慣吧，付哲唯一也是最大的問題，就是——在二代圈子裡，他很不合群。

而且不是優秀到不合群，付哲平時偏科嚴重，特招上的中科大，張格那個小圈子裡的人最煩的就是付哲不管什麼場合，時刻擺出那副「在場所有人都是辣雞」的表情，大家又不是不知道你是誰，太沒眼色也太過分了吧。

因此，張格看到付哲時，忍不住丟下眼下的事情多走兩步也要來嘲諷對方，而付哲，當然是無動於衷還有點兒煩躁。

——可能是兩人就不在一個次元吧。

「付二？別裝死，你——」

「啪」，去而復返的夏星將一隻手按在桌上，疑惑地看了眼張格：「你們認識啊？」

張格：「啊……嗯……認識。」

付哲一臉生無可戀地別過臉。

夏星簡單地朝張格笑笑，捻起兩根手指拎住付哲的衣領：「我拿了零食，別等飯了，走走走，開會去。」

張格：「……？」

……

元伊沒注意到那邊的事，可能是今天黃曆上寫著「宜遇舊友」吧，他也遇到了熟人。

他的前隊友以及《星河》的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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