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守護需要力量
方立心神不寧地在荒城中奔跑著。
距離七十八號發展區越近，他心頭那種不安便愈發強烈。
他在途中有瞥見一些似乎受到了龍倀襲擊的發展區，那些發展區的情況都很慘烈，氧化發黑的血甚至漫到發展區大門之外，以至於方立都不忍心往那些發展區里看，他只能聽著那些發展區里的倖存者們發出的哭聲和哀痛，或是失去了家人，或是負了重傷。
他此刻希望七十八號發展區能夠在昨夜的襲擊中幸免於難。
方立快步跑入陰暗的高架路橋橋底，他赤腳踩著路邊的水灘，濺起的污水落在道路上，滲入土中。
在橋底轉角，便是七十八號發展區了，方立能夠聽到一些聲音，似乎有些許嘈雜。
聽到聲音的方立臉色一喜。
能夠還這麼熱鬧的話，那或許七十八號發展區在昨夜安好，他鬆了口氣，放緩腳步跑過轉角站到七十八號發展區大門前。
七十八號發展區，是政府建立的規範制式發展居住區，由多條窄長的過道將樓房規則劃分。發展區的人均居住面積定為5平方米。平日里，在這些窄長的過道中，會有無法去工作的老人們坐在過道邊的兜售著各式各樣的小東西、做一些手工活。他們或是賣著用小零件拼接成的擺件，或是做著用合成糧和合成肉當原料的小吃，亦或是擺工具包幫工作的年輕人們修理手錶。
方立勤快禮貌，還是有上進心的荒野物流快遞員，街坊鄰居都認識他。同個發展區里也都知道，方立家失了頂樑柱，全靠方立一個小娃娃撐起這個家，屬實不容易，好在方家的幾個孩子都乖巧得很，平時會給發展區里的老人們幫忙，方立還會幫他們免費送東西。
所以方立每次下班回來，街坊鄰居會給他塞點吃穿用度的東西，在這些方面靠著鄰居們的幫忙，方家這些年也就堅持下來了。
這樣的人情溫暖，足以成為人對抗不公命運的依仗。
所以方立挺喜歡七十八號發展區的，在他看來，這裡是荒城最好的發展區。
但是，此時此刻。
方立衣衫襤褸地站在七十八號發展區大門前，他看著眼前的一切發愣。
七十八號發展區的大門敞開，平日里大家仔細維護的防護鐵絲網出現了多段破損缺口，入口大門上的生鐵字牌「七十八號發展區」每次被擦得發亮，而現在卻砸落在地上，浸潤在血水之中。
放眼望去。
狹長的街路消失不見，那些充滿生活氣息的招牌和衣架隨之消失，聞不到道中熏人的油煙味，看不到那做著吃食的小攤。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廢墟。
一片四處染血的廢墟。
他所聽到的嘈雜聲，是荒城公民自衛隊的救援隊正在發展區中搜尋倖存者發出的聲響，還有一些穿著防護服的救援隊成員正在搬運著發展區中的屍體。不過有些殘肢斷臂，無法確認是誰的，只能被集中歸類到時候一起火化。救援隊在七十八區里圍起了警戒線，防止出現二次破壞傷害。
沒有逃過嗎？
方立在一瞬間崩潰了，他沒有辦法想象家人的情況。
在那些屍體里，他看到了平日生活區里一些熟悉的面孔，他不忍再看。
他緊緊攥住了雙拳，可良久之後，又無力地松垂而下。
突然，從街道里跑出了一隊救援隊，他們似乎抬著擔架。
「這邊有倖存者！急救醫生快來，我看看能不能聯繫上她的家人！」
方立下意識抬眼看去，發現那擔架上昏迷的人，好像就是妹妹方彤。
他迅速地鑽過了警戒線，朝著他們急救區域沖了過去。
「誒！那個男孩！攔住他！這裡不能亂闖。」
「那是我妹妹！」
方立躲開了救援隊幾個隊員的包圍，跟到了擔架旁，他看清了擔架上的人，確實是妹妹方彤。救援隊的人聞言，發現兄妹兩確實眉眼相仿，也沒有再出聲阻攔。他們知道這個可憐的少年即將面對著什麼。
昏迷的方彤緊緊地抱著一個布偶玩具，她的肩胛骨處有著一道猙獰的創口。方立很熟悉，那創口就是龍倀襲擊會留下的。
「小彤？小彤？」
方立呢喃著妹妹的名字，救援隊要將方彤送到急救室里進行緊急治療。一個救援隊的隊員扶住了方立，安慰他。
「小兄弟，休息一下吧。你妹妹因劇痛失血昏迷了，急救醫生會治好她的，你先到旁邊休息一下。」
荒城公民自衛隊的救援隊成員大多都很善良，是自願成為救援者的，這個慈祥的中年隊員挺心疼眼前這個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一旁有個隊員將有相關資料的芯卡交到了他的手上。他載入讀取了芯卡，看完了資料，表情嚴肅地嘆了口氣，拍了拍方立的肩膀。
「方立。」
「嗯？」
方立撐著額頭，他覺得自己的腦袋腫脹疼痛得很。
「你是一個好孩子，你的家人也都是值得尊敬的家人。」
「你看看吧，我先不打擾你。」
他把芯卡取出來，輕輕地放到了方立的手心裡。他認真地看著方立，拍了拍方立的肩膀，耐心地勸慰道：「要向前看，你還要好好照顧你妹妹。」
「嗯。」
方立接過了芯卡，用腕錶載入讀取資料。
看完資料后。
方立在位置上靜坐良久，忽然雙手掩面，泣不成聲。
那芯卡里是救援隊根據現場痕迹記錄智能分析出的還原過程。
當龍倀闖入了方立家中的時候，方彤正在安撫完兩個弟弟，把兩個弟弟帶到媽媽床邊，弟弟們在床邊陪著媽媽，開著小夜燈看哥哥給他們謄抄的教材書，提前預習課文，希望能考到好成績得到學費豁免資格，幫哥哥減輕些負擔。方彤也在做完家務后帶著哥哥親手給他縫的布偶小熊準備到屋內複習期末考試的內容。
沒想到，外面出現了騷亂，方彤關好門窗，一家人擠在媽媽的屋裡，希望可以度過今晚。
但脆弱的房門阻擋不了龍倀的衝擊，它沒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活人。
方彤在校武道成績再優異，也沒辦法阻擋龍倀。可她還是毅然攔在龍倀面前，抱著哥哥給自己做的布偶小熊，她成為了守護家人的守護者。
但，守護，是需要力量的。
方立的淚奔，是因為救援隊記錄最後的情況，方彤被摔出房間，肩胛骨粉碎昏迷。最後一刻，癱瘓的媽媽起身抱著兩個弟弟背對著龍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