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死人堆中的少年
含象大陸，青陽城東，千里之外，戈壁荒灘。
虛空之上，兩輪明月被滾滾而來的烏雲所蔽，只留下了小小一角，照亮着這個陰冷死寂的寒夜。
「轟隆」一聲巨響，一道雷鳴電閃劃過夜空，戈壁荒灘頓時一亮，將原本已被黑夜吞噬的場景，硬生生的給奪了回來。
只見在荒灘之上，半截殘軀不甘心的如同一條地龍一般，不停蠕動，而在殘軀旁側，六座數尺高的死人堆靜默佇立。
血水匯聚成溪流，但還未流動多遠，就被早已饑渴難耐的荒灘給吞噬的乾乾淨淨，只留下了道道血痕，在雷鳴電閃的照耀之下，格外刺眼。
雷聲過後，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原本蠕動不停的殘軀也不知何時消耗盡了最後一絲力氣，在雨水的拍打之下，逐漸發青僵硬。
然而就在這時，死人堆中突然一動，緊接着一隻凍得發白、沾滿鮮血的小小手掌從血水殘軀中伸了出來。
手掌被雨水一陣沖刷，手背之上沾染的血水與碎肉掉落在地，露出了儘是深入骨頭的刀痕！
「噗通」一聲，另一隻手掌掀開堆在頂上的殘屍，緩緩的按住身邊的一個面目猙獰的人頭，掙扎著從死人堆中爬了出來。
殘破染血的衣衫在夜雨的沖刷之下，逐漸恢復原本的青色，小小的身軀同樣也褪盡了血水。
他似乎本能的想要逃離此地，可在邁出數步之後，周身一晃，軟倒在地。
透過殘破的衣衫可以看到，小小的身軀之上，如同他的手掌一般，滿是傷痕，尤其是胸部，傷痕最多，甚至於都能透過那層薄薄的血肉，隱隱的看到跳動的心臟！
軟倒在地的他，雙目之間嗜血光芒一起，徑直朝死人堆爬去，荒灘之上滿是尖利的碎石，尤其是在雨水的浸打之下，變得更為尖利。
只是遙遙數步的距離，路徑之上便留下了一道寬廣的血痕，就算有雨水的沖刷，也才在許久之後，恢復原本顏色！
死人堆前，小小的身軀晃晃悠悠的仰面躺下，而後便再無動作，似是原本積蓄的力氣被消耗的乾乾淨淨。
張著乾燥破皮的嘴巴，任由雨水滴落匯聚，「咕咚，咕咚」咽了幾口冰涼雨水之後，他才恢復了幾分力氣，小手上前，將死人堆扒開，抓起半截殘肢，就要生吞入腹！
可在下一瞬，他好像在死人堆中看到了什麼，雙目精芒一閃，就將殘屍放在身旁，兩隻手齊上，朝里扒去。
「萬輪寶珠！」望着手心當中躺的的那枚泛著白色毫光的珠子，他先是一驚，而後沉默了下去，待到剩餘的最後一絲力氣即將消耗殆盡時，他才嘆了口氣，將那枚白色珠子仰面吞下，隨後……再無動作。
天空之上的兩輪明月徹底沒了蹤跡，淅瀝小雨慢慢的變成了瓢潑大雨，周圍寒氣逐漸匯聚，六座死人堆中也不再有血水留出。
不知過了多久，雨勢減弱，死人堆旁的小小身軀驀然一動，仰起了頭，迷茫的望了望四周。
待看到那六座死人堆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心中劇痛之下，厲嚎出聲！
他不知道為什麼心痛，同樣的，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出聲發泄，至於與雨水交匯在一起的淚珠子，他就更不知道為何而流。
「我是誰？」發泄過後的他，看着滿是傷痕的身軀，嘶啞著問道。
「閔尚影。」誰知就在下一息，一道聲音彷彿透過身軀直漫而出。
他駭然一驚，幾息之後，才穩了心神繼續問道：「這裏是哪裏？」
「含象大陸，清暉上境，梁國青陽城東。」
「他們是誰？」
「梁國閔府家將、供奉以及門客。」
「兇手是誰？」
「不知。」
輕吐一口濁氣，揉了揉眉心，他覺得腦海中僅剩的記憶像是流沙一般，一點一點的流失殆盡。
眼睛一睜一閉，再一次迷茫的望向了四周。
「我是誰？」
「閔尚影。」
「我為何在此？」
「被蒙面兵士追殺。」
「我要去往何處？」
「邊境虎賁軍。」
小小身軀不斷顫抖，一種深入骨髓中的痛剎那間湧上心頭！
一聲聲的慘嚎回蕩在寂寥無邊的荒漠戈壁中，凄厲萬分！！
許久之後，小小的身軀再是一顫，身中的劇痛消退的無影無蹤，彷彿從未出現過一般。
望着佈滿傷痕的手心，他沉默了下去，雙目之間似有黑芒凝聚。
等到雨停之時，他望了望四周的死人堆，低聲喃喃問道：「我是誰？」
「閔尚影。」
「你又是誰？」
「我是你，同樣的你就是我。」
「我似乎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在緩慢流逝？」
「那是你我的記憶。」
「記憶嗎？」他凄慘一笑，抓起身下的尖利石子狠狠的按在了手心之上，划動開來！
記憶流逝那又如何，只要將現在所能記起來的刻在手心之上，那麼他便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然而就在幾息之後，他的腹部一痛，當即噴出一口鮮血，暈了過去。
天空之中，烏雲散去，兩輪明月似是可憐這道小小的身影，將瑩白光華披在他的周身之處。
遠處的天邊，蒼鷹振翅，烏鴉群舞，它們聞到了食物的氣息，爭相撲了過來。
而就在這時，一聲呼嘯從蒼鷹身後傳來，緊接着便見一艘小型靈舟如同銀線一般劃過天空，從此處荒灘上空疾馳而過。
但在幾息之後，靈舟折了回來，一個魁梧大漢從靈舟上跳了下去，落在了死人堆旁。
「真慘啊，也不知道是得罪了誰，居然被如此殘殺。」魁梧大漢的右臉上刺著一道青色蒼鷹圖紋，他望着眼前慘景，徐徐一嘆，而後，視線一轉，看向了跪在地上的小小身影。
「受了如此重的傷勢，竟然還有半息尚存，遇到我，算是你機緣深厚。」魁梧漢子上前一步，將小小身軀抱了起來，腳下重重一踏，便騰空而起，落入到了靈舟之內。
……
夜色褪去，兩輪大日緩緩升起，靈舟之內，魁梧大漢依靠着憑幾打着小盹，在他旁邊，那名少年側着身子躺在木板上，顫抖不止，面頰之上儘是淚水。
突然間，少年眉目一動，似是被什麼驚醒一般，猛地坐起身來，睜開雙目迷茫的望着四周。
「小子，給我說說是怎麼回事，若是有一句謊話，信不信耶耶我將你丟下去！」魁梧大漢感知到少年醒來，打了個哈欠后，直盯着少年厲聲說道。
少年看向魁梧大漢，雙目中迷茫之色愈發濃郁，他不知道為何會出現在此，同樣的也不知道面前之人所問的是什麼意思，眨了眨眼睛，而後才感受到周身的疼痛，禁不住悶哼出聲。
魁梧大漢並未催促，他只是緊緊的盯着少年，雙目之間似有靈光閃動。
許久之後，少年才習慣了疼痛，將緊緊攥住的拳頭鬆了開來，這時他才看到手心之上未刻完的那三個字。
「閔尚景……」少年喃喃出聲，他深吸口氣，壓下心底諸多疑問，朝魁梧大漢跪拜道：「前輩的救命之恩，小子永世不忘！」
魁梧大漢深深的看了眼少年，暗自贊了一聲「聰明」，隨後輕咳一聲，說道：「小子，你是怎麼確定我就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不是加害你族人的兇手？」
「小子雖然忘了自己的身世以及諸多事情，但小子的見識猶在，前輩能擁有此等靈舟，定然是修為高深的修士，而小子又僅僅只是一個凡人，以前輩的修為想要作惡，恐怕是不會允許小子存活於世。」
「那你就不怕我是看中了你的某樣東西，而留你一條性命？」
少年凄慘一笑，指了指自己道：「小子現在一無所有，若是前輩有所圖謀，恐怕就只有小子的記憶了，但小子現在除了一些知識外，剩下的都忘記的一乾二淨，憑着前輩的修為，定然能夠在小子醒過來之時就能夠知曉小子的情況。
況且前輩若想搜取記憶，一定有着諸多手段，決計不會同小子說道這麼多的話。」
「不錯，聰慧過人，心性也超出常人太多，救你一命還算值當。」魁梧大漢哈哈一笑，將少年攙扶了起來繼續說道：「我救你一命，你就我的人了，從今以後，跟我去邊境佘方營，殺敵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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