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姜阮被陸晏哄得久了,心志大部分時間都不夠堅定。她打小就特別喜歡亮晶晶的東西。一想到他口中所說的螢火蟲，心裏就有些蠢蠢欲動。
她道：「螢火蟲看看也無妨,就是溫泉也就罷了。」
陸晏為了今日不知做了多少準備,隨口應了一聲，拉着她往那處溫泉處走，邊走邊指著溫泉樹旁幾株不知名的果子樹,說：「再過一個月,這樹上就會結一些紅色果子。上次關小六從老家帶了一些陳皮粉給我，到時候我摘了果子,拿陳皮粉調味,又酸又甜,十分可口。」
姜阮被他說的口水生津,見那樹上果然結著青澀的果子,一心只想着吃,渾然沒有注意他正把自己往水裏領。
她吞了一口口水，問：「真的嗎？是什麼果？城內有沒有賣？」
陸晏往她腳下一看，眼見着她就要一腳踏空跌入水中,生怕她受傷,先一步往後歪了一下故意跌入溫泉,濺起一大波水花。
姜阮被溫熱帶着硫磺氣息的水撲了滿面,見陸晏整個人跌入水中,拚命的撲騰。
「阮阮,我,我不會游水，快，快些救我！」
「陸晏哥哥！」
姜阮嚇傻了,趕緊伸手去撈他。
誰知水裏的陸晏重得狠,她使出了吃奶的勁兒也未能將他拉上來，反倒被他拉入水中。於是兩個旱鴨子在水裏面撲騰。
陸晏眼裏閃過一絲笑意，悄悄伸手過去環住她的腰想要把她往深處帶。姜阮只覺得腳底打滑，撲騰了許久，眼見着覺得自己就要溺水了，嚇得臉都白了。
陸晏見她真急了，趕緊扶了她一把，拉着她從水裏站了起來。
姜阮站穩一看，那溫泉邊上的水只到腰間。
她摸了一把臉上的水，低頭看了一眼陸晏搭在她腰間的手，瞬間久明白了怎麼回事，怒氣沖沖的瞪着他，眼睛霎時間紅了。
她方才心裏是有多着急，生怕他落入水中有個好歹，誰知他竟然耍著自己玩。
她越想越生氣，眼淚在眼眶打轉。
陸晏心裏後悔極了，連忙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將她拽了回來抱着懷裏，急道：「都是陸晏哥哥不好，你別生氣了。」
他一開口，姜阮眼裏盈滿的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陸晏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她傷心，手忙腳亂替她擦着眼淚，抵着她的額頭，道：「你莫哭，你一哭，我心都碎了，都是我不好，你打我罵我都行。」
姜阮揉揉眼睛，哽咽，「有你這麼嚇人的嗎？方才嚇死我了，你這個混蛋。」
陸晏見她消氣了，低頭吻去她臉上鹹鹹的淚水，低聲道：「我就是想同你泡泡溫泉。」
姜阮輕哼一聲，「那你為何不直接說？」
「那我若是問了，我家小貓可願意？」
「不願意！」姜阮吸吸鼻子，提着裙子就要往岸上走。誰知她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後仰去。
陸晏趕緊從背後抱住她，將她整個人抱了個滿懷，看着她眼睛紅紅的，心裏痒痒，道：「這次可是你自己下來的，我可沒逼你。」
姜阮不知被陸晏折騰了多久，等她回過神換了乾淨的衣裳與陸晏躺在軟墊鋪就的草地時，漫天星河分佈在漆黑如洗的夜空，伸手彷彿唾手可得。
陸晏一臉滿足的將她摟在懷裏，輕吻她的額頭，與她十指緊扣指著天上繁星，「你瞧，我沒騙你吧。」
姜阮連瞪他的力氣都沒了，伸手摸了摸地上軟和的褥子，想着馬車裏面裝的滿滿當當的衣食用具，知道他必然是有備而來，心裏早就憋著壞。
不過，這樣看星星，好像真的比院子裏的好看。頭頂上方是廣闊無垠的蒼穹，閃爍的星河伴着陣陣鳥鳴，相較之下，人類顯得多麼的渺小。
她轉頭看了一眼陸晏，見他彷彿藏着星光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臉一紅，正要轉過頭去，誰知他眼疾手快，伸手捧住了自己的臉。
「阮阮，你真好看。」他眼裏的星光一不小心就瀉了出來，連氣息都帶着香甜的味道。
姜阮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去輕撫他的眉眼，細白的手指一點點兒劃過他越發好看的輪廓，柔聲道：「下次，不許拿這種事騙我。」
「嗯，不騙你。」
「也不許欺負我。」
「那得看什麼事兒？」陸晏抿嘴笑，然後湊過去與她咬耳朵，「若是方才那種事，我不能應你。」
姜阮臉一熱，伸手去撓他的腋窩。
陸晏最怕癢，餘光瞥見一群閃著綠光的東西飛過來，一把捉住她的手，捂在自己的心口，道：「快看，螢火蟲！」
果然，他話音剛落，大批的螢火蟲從遠處飛了過來，將他們兩個團團圍了起來。
姜阮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螢火蟲，連忙站了起來，一臉驚喜追着螢火蟲跑。
陸晏手支撐著頭，看着追逐著螢火蟲的女子，只覺得心裏滿足的很。
無論世事如何轉變，他們將會一生都陪伴在彼此身邊，跨過時間的長河，白頭到老。
——
思及那晚的美好回憶，陸晏覺得現在周身還圍繞着星辰與螢火蟲。他委屈巴巴道：「你那晚，不也挺開心的嗎？怎麼回頭翻臉就不認人了呢？」
姜阮牙齒磨得咯吱作響：「……」
還不是後來他不是藉著自己高興趁機纏着自己在馬車上又折騰了半宿，導致第二日早上睡過了頭，回去的時候，全府上下都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着他們。
當天中午，她與陸晏的食案上居然出現了十全大補湯，人蔘烏雞湯，甚至接下來兩天，殿下差人送來了各種滋補的湯藥給她同陸晏兩個人喝。
她覺得殿下雖什麼都沒說，可意思都在湯里了。不然，誰日日的熬那些滋補的湯送過來，直補的她今天早上流了鼻血。
她現在都不敢待在府里，覺得自己的臉都被陸晏丟的乾乾淨淨，羞死了。
陸晏伸手搖搖她毛茸茸的手爪子，悄聲道：「男歡女愛，人之大倫，你不要覺得害羞，你瞧我大哥哥都生了兩個孩子，若是沒有這種事，難不成小娃娃自己會長出來不成？」
姜阮心想，那人家也沒有特地趕着馬車去山裏……
她越想心裏越覺得臊得慌，將頭埋進肚皮里，歪著腦袋睡覺，任憑他說什麼都不理他。
陸晏見怎麼也哄不好了，只得拿出最後的殺手鐧，從懷中掏出一張帖子，在她頭頂晃了晃，道：「你猜我手中拿的是什麼？」
姜阮才不上他的當，連尾巴都翹到了頭上，將整張臉都遮了起來。
陸晏瞧她那個樣子，忍不住笑了，故作嘆息，「這是廣源書院要招天下有才之士，無論男女，皆可為人師的告示。我以為娘子你特別想去，特地找院首要了一份，既然你不想——」
原本裝睡的姜阮蹭一下跳起來，從他手中搶過冊子，仔仔細細看了一遍。
這次他倒是沒騙人。
姜阮高興的差點跳起來，手爪搭在他胸前，要他立刻帶自己去報名。
陸晏見她終於不鬧脾氣了，心情也舒暢了。
只是，他高興之餘，不免有些擔心，自家小貓這樣好看，若是那些書院的學生親近該如何是好？
他這邊想的長遠，姜阮急不可耐，等到了下午便催着他回家去。
陸晏這時反倒不着急了，帶着她慢悠悠的往家趕。行至朱雀大街的時候，遠遠的，他聽見有人似乎在後面叫自己。
「陸大人，陸大人等等我。」
陸晏回頭一看，只見遠遠的一團月白色圓滾滾的影子正朝着自己快步滾來一般。近了，一看，好像在哪兒見過。
他身後還別着一把扇子，氣喘吁吁朝他拱拱手，「清河兄，可還記得我？」
陸晏仔細瞧了瞧，好像還真是熟人。貌似是自己從前在長安城內廝混的時候跟着一起玩的某個三品官的嫡次子。
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陸晏不記人的模樣，自報家門，「我是劉宣阿，前幾年我隨着我父親外放去了，今年才回來呢，咱們得有好幾年不見了。」
陸晏終於想起來了，他們的確從前一塊玩過，只是他從前瘦得跟只猴子一樣，哪裏有現在這麼富態。
還未等陸晏說話，他瞧着陸晏肩頭正襟危坐，像是正在審視自己的小白貓，一笑起來，臉上肥胖的肉將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呦，這貓生的真漂亮，我說陸大人，別人都說你娶了一隻貓仙子，不會就是它吧？我可記得你，那時跟咱們幾個吹牛，娶妻必然要娶——」
陸晏想起從前他說話從來不會看場合，直覺接下來肯定沒什麼好話，輕咳一聲打斷他，「我還有事，咱們改日再聊。」
他說着抬腿就要走。
姜阮這時輕輕拉住了他的耳朵，冷冷瞥了一眼面前的胖子。
她倒是想聽聽，陸晏從前藏着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陸晏只得停下腳，沖劉宣使了個眼色，「年少輕狂的事兒，怎麼能當真呢，若是得空，咱們再聚。」
劉宣嘿嘿一笑，道：「說的也是，年少輕狂，誰沒說過狠話，那沈家的小子沈和，當時醉酒了不也直嚷嚷，覺得你二哥不錯嗎？」
「天色晚了，我真得回了，改日一起坐坐。」
劉宣瞧他一臉不耐煩，忙點點頭，與他告辭。
陸晏送鬆了口氣，看了一眼肩上的小貓，正抬腳要走，誰知那劉宣扯著嗓子道：「哎呀，真是懷念哥幾個從前逛青樓的日子，如今都成家了，哎……」
陸晏抬起的腳頓時僵在了原地。
他餘光瞥了一眼肩頭微微眯着眼睛似乎冷笑練練的小貓，驟然覺得自己耳邊掛起一陣冷風，汗毛都豎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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