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入鴻門深似海。

第二章 一入鴻門深似海。

教學樓,就像一個怪物,張著血盆大口,將一個個青春靚麗的生命,吞入其中,並將他們變得老氣橫秋。

而此時,我正戰戰兢兢,站在這個血盆大口的其中一個黑洞洞的教室門前,發獃。

一入鴻門深似海。

而這鴻門,面目也忒猙獰了。

這個破舊的教室門,不但年久失修,甚至有些面目全非。

門面上,留下了學生們的各種印記。

這些印記,並不是天馬行空的塗鴉,也不是諸如某某到此一游的陳詞濫調,更不是誰誰愛誰誰的鬼話。

而是,大大小小的傷疤、刀痕、甚至火燒過的灼痕。

這個學校,果然是個藏龍卧虎之地啊。

這些個龍啊,虎的,小小年紀,就展露了兇猛霸氣的一面。

真真是了不得!

但我也不禁為我的前路,產生了一絲擔憂。

幸好,我的擔憂沒有持續太久。

黑洞洞的教室里,走出來個身材瘦小的中年女人。

她面色陰沉,甚至有些慍色地盯著我。

我被她盯得心中發虛,暗暗盤算起來:莫不是因為我遲到,老師要拿我殺一儆百吧?

面對生氣的老師,辯解,往往只會讓老師得出出,這個學生不服管教,牙尖嘴利的印象;產生個,與人斗,其樂無窮的心理;冒出個,和這個學生血戰到底的堅定決心。

因此,越是把自己的行為說得合情合理,就越是將自己推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面對生氣老師的正確解題方法,是,痛心疾首地自我批判。

於是,我幾乎是哽咽著,顫抖著,對那個瘦小的女人說到:「老師,我,我今日第一天來,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教室。我在樓下又不小心遇到個擋路的惡犬。與它搏鬥的過程中,我還不小心摔倒了。我拖著殘破的身軀,萬般掙扎,千辛萬苦才走到教室。老師,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就原諒我這一次吧。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遲到了。」

說完,我低眉順眼地低著頭,等待著這個瘦小女人,良心一軟,不但原諒於我,還順便安慰勸解我一番。

但是,我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這個女人的良心一軟。

倒是聽到她奇怪地自言自語道:「今日真是奇了。怎麼這麼多人遇到惡犬?」

我忍不住抬起頭來搭腔道:「老師,怎麼,今日還有別的人遇到了惡犬?」

「對啊。」瘦小老師皺了皺眉,只輕描淡寫地向著教室里指了指。

我好生困惑,路遇惡犬這麼個驚世駭俗的梗,居然還有人模仿?

於是我探頭探腦地,向著黑洞洞的教室里張望。

結果,只聽到,黑洞洞的教室里,黑壓壓的學生,迸發出天崩地裂般的鬨笑聲。

我被嚇得一機靈。剛伸出去的脖子,就像烏龜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縮了回來。

「他們莫不是在笑我?」我暗暗心驚。我把自己的言行都細細回想了一遍,並評估了其中的笑點。

結果還是迷茫。他們的笑點也忒低了。

這種迷茫還導致了,我的自信心的崩潰。

莫不是我的臉是花的?或者我的服裝,觸碰了他們敏感的神經?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黑壓壓的教室里,再次迸發出潮水般的七嘴八舌聲:「今天怎麼這麼多惡犬啊?」

「你們倆是約好的吧?」

「林寒,你遇到的惡犬就是她吧?」

「你的惡犬長得不賴啊?」

「哈哈哈。」

……

這個與我一樣,遇到惡犬的林寒,正四平八穩地在這些此起彼伏的七嘴八舌中,處之泰然。

他正坐在教室的中間一排,抱著手,依舊冷著臉。

赫然正是剛才撞飛我的那個不明物體!

我不由得火冒三丈。

並不是因為這個冤家路窄這句話應驗在了我身上。

而是因為,這個冤家,竟然把我比作了惡犬!

雖然我也不謀而合地,做了相同的類比。

但是,錯誤發生在自己身上,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尋找各種理由來原諒自己。

而當錯誤發生在別人身上,自己突然間,就會變得像婆婆一樣挑剔,像媽媽一樣恨鐵不成鋼。

因此,我腦子一熱,徑直走進了教室。

最後停在林寒的桌前。

有意思的是,自從我走進教室,這黑壓壓的教室,這七嘴八舌的浪潮,竟然戛然而止了。

教室里,突然謎之安靜。

不但安靜得詭異,而且所有人的表情,也怪異非常。

大家都瞪大眼睛,不顧形象地張著嘴。

彷彿看到了什麼千年難得一見的奇觀。

這個奇觀,就是我,踏著簡直要踩垮地板的步伐,徑直走到了林寒面前。我狠狠地將手中的書往林寒桌上一放,將眼睛一瞪,冷聲道:「惡犬?」

林寒仍然抱著手,背靠在顯得有些狹小的座椅上,從我進入教室開始,就冷冷地盯著我,一言不發。

看到他不為所動的樣子,我的存在感受到了極大的蔑視。

士可殺不可辱!

這種蔑視,讓我瞬間血壓升高。洶湧澎湃的熱血,衝上我的腦門,讓我的情商被迅速拉低。什麼矜持,什麼禮數,我統統都想不起來了。

我惡狠狠地道:「我是今天新來的同學。初來乍到,不懂規矩,多有得罪,也請包涵。」

林寒面無表情的臉,微微一變,彷彿有些詫異。他終於懶洋洋地吐出幾個字,彷彿他的話,金貴非常:「什麼得罪?」

我冷哼一聲道:「所謂得罪,就是,我正好看上了這張課桌。還請這位同學,割愛於我。」

林寒臉上的驚奇之色更加濃重。但他惜字如金的老毛病還是沒有忘記:「為何是我?」

「因為,你我是故人。」我不為所動,言之鑿鑿。

「故人?」林寒的眉頭微微皺了皺。

「你不會忘記吧。你我已經相識十數分鐘之久了。」我循循善誘道:「除了你,這個班上我再不認識其他人。既是故人,送個見面禮也是理所應當的。」

「況且,你的這個座位,前後適中,光線柔和,空氣流通,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個風水極佳之處。」我不遺餘力地補充。

我說這一席話的時候,六十多人的大教室里,竟然安靜得詭異。彷彿一群莘莘學子,正在聆聽什麼至理名言。

但我的話音一落,那詭異的安靜突然被一陣尖利的噪音打破。

那噪音,是一種難以描述的,爆笑夾雜著口哨,又混合些掌聲,還摻和了少許歡呼。

這噪音,音量之大,簡直讓我的心臟,從勻凈的竇性速率,直接向房顫的節奏奔騰而去。

整個擁擠的教室,頓時變得鬧騰騰,亂鬨哄,如同走進了歡樂的廣場舞。

各種陰陽怪氣,七嘴八舌此起彼伏。

「同學你好眼光啊!」

「林寒的座位,就是本班龍脈的龍眼啊!」

「同學你是張天師的後人吧。」

「同學你是在摸老虎的屁股啊。」

「同學你此舉無疑於虎口拔牙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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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畝方塘半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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