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貧道山中來,到此拔鳳毛

第6章 貧道山中來,到此拔鳳毛

當晚,韋虎頭果然纏着胡壚,要他將「酒仙踏月,醉步迷蹤」與「醉夢紅塵,歸藏八法」兩路功夫解說清楚。

其實胡壚的一身武功中,確實有三成以上是得自韋虎頭的傳授,胡壚也本來便有請他品鑒這兩路自創功夫的意願。

那「酒仙踏月,醉步迷蹤」的輕功身法倒還罷了,「醉夢紅塵,歸藏八法」這一路功夫走的是海納百川、萬法歸一的路子,正需要號稱「當世武功廣博第一」的韋虎頭來幫忙查漏補缺。

先前已經吊足了胃口,開夠了玩笑,此刻胡壚便也不再賣關子,口中講述加親身演練,將兩路功夫毫不隱瞞地向韋虎頭展示了一遍。

韋虎頭聽在耳內、看在眼中,不時還隨着胡壚比劃一番,到了興盡酣暢之處,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歡喜無盡情難自禁。

等到胡壚將兩路功夫毫無遺漏地講說明白后,他先是持續興奮了好一陣,到後來則漸漸地苦惱起來,卻是終於想明白自己縱然清楚了這兩路功夫的一切關竅,也永遠無法將它們真正練成。

原來胡壚是以師父呂四娘所授「兩儀玄功」為根基,以《歸藏易》的術數之理為經緯,才終於將家傳的南少林武學、韋虎頭傳授的北少林武學以及呂四娘傳授的「鐵劍門」武學融會貫通,研創出這兩路別開天地的功夫。

那「酒仙踏月,醉步迷蹤」脫胎自「鐵劍門」獨步天下的輕功絕技「神行百變」。

胡壚別出心裁的在其中融入了「兩儀玄功」的呼吸法門,又按照《歸藏易》六十四卦的方位重新組合步法。

不僅將「神行百變」的身法步法演化得愈發玄妙無常,更能在施展身法步法的同時調息運氣積蓄內力。

如此一來,在施展這門功夫對敵之時,對手是不斷損耗內力,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他則是不斷滋生內力,綿綿不絕,越戰越勇,強弱勝負,不言而喻。

「醉夢紅塵,歸藏八法」則是真正的海納百川,萬法歸一。

傳授胡壚武功的胡圖、韋虎頭和呂四娘三位都是博通百家的大高手。

而這一世的胡壚稟賦特異,不拘什麼武功一聽便懂一學便精,又得此三大高手教導,一身武學之淵博精深自不必說。

他將一身所學融合、精簡、提煉后,以《歸藏易》的八經卦、六十四別卦、三百八十四爻為序編織組合,共得了四路拳掌招式與四路擒拿手法。以剛柔如意、陰陽歸一的「兩儀玄功」推動,這八路拳掌擒拿功夫演盡萬象之變,甚至包含了諸般兵刃的絕技殺招。

更有甚者,這一門功夫的演化永無止境。天下任何武功招式,都可以通過那三百八十四種基本變化的組合融入其中。融合的武功招式愈多,這門功夫的變化愈妙、威力愈大。

胡壚能夠以弱冠之年創出這兩門功夫,除了這一世的天賦與積累,也多賴前一世作為「程序猿」掌握的數據建模手段,這才能以從師父呂四娘處學到的一部《歸藏易》為基礎數據構建框架,進而推演填充形成完整體系。

韋虎頭既不可能捨棄數十年的精純少林內功而重修《兩儀玄功》,又對《歸藏易》這門玄奧學問一竅不通。儘管胡壚願意傾囊相授,他也只能得其形骸而難悟其神髓。

不過作為一個最純正的「武痴」,他對武功的痴迷並非定要獨佔,從旁人身上體察到一門武功的精妙之處,同樣能夠收穫極大的欣悅和滿足。

因此韋虎頭也只是失望了一會兒,隨後便又振奮精神,興緻勃勃地幫助胡壚推演兩門功夫中的缺漏,果然憑着自身的修為和見識,提出不少切實可行的改良意見。

師兄弟二人暢談半夜,韋虎頭終究上了幾歲年紀,漸漸地有些精力不濟,被胡壚哄著去房中安歇。

直到此刻,胡壚才取出了韋虎頭所贈的木匣,在燈下打開。

木匣中是一張摺疊的羊皮紙,他拿出來展開看時,見兩面俱有圖文:

一面畫的是山川地理,上面都用蠅頭小楷註明了山水名稱,多是些「額爾古納河」、「精奇里江」、「呼瑪爾窩集山」之類的滿文音譯,唯一的例外便是在山水之間用硃筆圈出來的一處區域內,寫得是「鹿鼎山」這個純正漢語名稱。

另一面畫的則是一片建築的平面圖,有台階、門戶、長廊、廳堂等等,每一處都用細小文字註明了該處的機關埋伏及趨避、通行之法,在最裏面一處寬敞廳室內,又畫了一個元寶和一條飛龍。

胡壚知道當年藏於八部《四十二章經》內的藏寶圖原本已經付之一炬,如今這幅圖應該是韋師伯的一位妻子重新繪製,因此圖文筆畫中才透出些娟秀韻味。

他也不去睡覺,便在燈下認真地觀摩這副藏寶圖,用了整個時辰將圖中的所有細節牢記在心。再三確認並無謬誤之後,遂將其重新疊好置於雙掌之間,暗運內勁一按一搓,一張完整的羊皮紙登時變成碎屑紛紛揚揚地從掌間落下。

到了第二天清晨,胡壚起身洗漱后,先向韋虎頭打過招呼,徑出道觀後門,施展輕功向著山中偏僻之處疾掠而去。

不多時,他來到一處隱秘山谷之內,在岩壁前半是天然半是人工開鑿的洞口前站定。

不等胡壚開口,洞口緊閉的石門後傳來呂四娘的清冷恬淡的聲音:「太朴,且進來說話。」

胡壚急忙上前,輕輕推開兩扇石門舉步入內。

洞內亦是在天然的基礎上開鑿修整,辟出了數間石室。其中一間最寬敞的作為日常活動與待客之所,擺設了些石桌石凳之類的器物。呂四娘便坐在一張石凳上,含笑望着走進來的胡壚。

待胡壚在面前施禮已畢,她擺手命其坐在身邊令一張石凳上,輕嘆道:「你十四歲來邙山隨為師學藝,一轉眼竟已過了六載光陰。如今你武功大成,剩下的便要靠自己打磨,也確實到了出山歷練的時候。」

呂四娘早年遭族滅之禍,後來雖曾與祖父再傳弟子沈在寬成親,但丈夫亦遭清廷殺害,又未留下子女,自己只落得孑然一身,形影相弔。

等收下胡壚這弟子之後,她自然而然便將其當成了自己的孩兒般看待。如今分別在即,自不免生出些許黯然情緒。

但她終是修道多年,心性淡泊,很快便平復了心境,又叮囑道:「滿清入關多年,經康、雍、乾三世而達極盛。雖然乾隆在位日久后漸漸耽於享樂,國勢亦隱呈盛極而衰之相,但要滌盪胡塵,恢復我漢人衣冠,仍是萬分艱難之事。為師知你素日貌似放誕,胸中卻極有丘壑,在這件大事上早有籌謀,原不用我多費口舌,能叮囑你的也只有一句『萬事小心』。」

胡壚心中感動,當即起身應道:「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呂四娘探手從袖中取出一柄黑鯊魚皮鞘的短劍,托在掌中道:「你雖慣以空手對敵,但江湖上風雨莫測,總還是帶一件兵器防身更加穩妥。這柄短劍是我當年拜師之時,你韋師伯贈送的賀禮。劍身乃是天外玄鐵所鑄,揮金如朽,鋒銳無匹。當初為師便是憑此劍闖入皇宮,割下了雍正的首級。如今為師已用它不著,便轉送於你罷了。」

面對素常性情清冷,今日卻一反常態絮絮叨叨地說了這許多些話的師父,本來最喜說笑的胡壚反而有些拙嘴笨舌地說不出話來,只能上前躬身接過短劍,而後就勢拜了下去,既是行拜別之禮,也是拜謝師父六年來的教導之恩。

呂四娘怔了一怔,等他拜罷起身,終是擺一擺手道:「去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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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中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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