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哭了

我哭了

圍觀群眾的態度往往最能體現說話人的身份,童紹一開口,先前那幾個人面面相覷很快離開,都有點避之不及的意思。

童紹完全不在意旁人,視線自始至終只盯著康遙不放,視線灼人到好像要在康遙的臉上燙出一個洞:「早就通知過今晚的舞台上沒你的位置,你怎麼還過來?自討沒趣?故意找我不痛快?」

童紹的眼神里有著防備和掩藏不住的敵意,康遙看得有趣,更放鬆下來觀察這人的面孔,確切地說,是長相。

在旁人的口中,大學里的同學甚至老師都只知道童紹的家境優渥而康遙家境平凡,兩人平時在專業上多有碰撞,卻鮮有人知道除了這層關係,康遙原身和童紹其實還共享一個爹。

他們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可惜,一個是在校期間和同學未婚生下的孩子,一個卻是親爹後期入贅富戶跟了女方姓的小王子。

生活境遇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康遙」和童紹前後差半歲,日子過得堪稱天差地別。

這也不難想,一個靠著臉帶兒子入贅的男人自然不會在新的家庭里維護這個小累贅,而那位接受丈夫入贅的強勢女士也不可能對「康遙」有什麼好臉色。

寄人籬下的生活堅持到大學成年,「康遙」獨自從童家搬了出來,靠自己謀生賺學費。

不過一個只會跳舞卻性格孤僻的舞蹈生維持生活不易,後來這才被徐曜當作替身包養。

話頭再說回來,童紹的這張臉不能說和康遙長得一模一樣,只能說毫不相關。

童紹單看還可以,自小練舞又被金錢寵愛堆著長大,氣質也不差,但論及五官,差距還是擺在那裡。不是康遙自戀,在他長大的過程中聽夠了來自世界四面八方的讚美,好不好看,總有人不斷地證明給他聽。

康遙看夠了,不接童紹的話,反而帶著些許笑意反問:「這衣服你穿著還舒服嗎?我比你高些,不會不合身吧?」

童紹聽得一愣,沒想到康遙一句話來得沒頭沒尾的同時還能這麼陰陽怪氣,他冷著臉道:「這是領舞的衣服,不是你的。」

康遙的神情微微驚訝,恍若理所當然地說:「領舞難道不是我?從小到大有我在的地方,你有贏過我一次?我摔了腿,又不是摔了腦子,你可別騙我。」

童紹臉色一變,被戳中了痛點,表情登時難看起來。

記憶之中,不管「康遙」性格有多沉默懦弱,但在跳舞這一事上從來不低頭,別人怎麼勸他假裝表現得差些來換日子好過,他都堅決不肯。

康遙不是「康遙」,以前的原身不會用話來嘲諷童紹,可現在的他卻喜歡得很,他充滿惡意道:「不會吧,不會吧,要不是我受了傷,你不會真以為憑實力能從我手裡拿走這個領舞吧?」

童紹氣得肌肉緊繃,怒氣沖沖:「又不是我把你推下去的!你受傷也是自己弄的,我憑什麼不能拿這個領舞?!」

「康遙」的受傷確實是因為低血糖忽然暈眩,不是人為因素,但童紹當時和他近在咫尺,沒推他,卻也沒有拉住他,哪怕明知道這個檯子摔下去有可能會受傷嚴重。不過康遙懶得和他理論這些,笑著揮手:「嗯嗯,祝賀你,一會兒好好跳,畢竟機會難得,是我好心讓給你的。」

「讓」這個字十分羞辱人,輕飄飄,卻一下子就抹去了他這段時間所有的努力,童紹氣得牙床打戰,第一次發現康遙這麼牙尖嘴利會噁心人。

他還想說些什麼,康遙根本不給他機會,扭頭就走。

拋下不痛快的童紹,康遙心情可愉悅得很,路過化妝室的鏡子時,停下整理著裝,鏡子之中如實映現著他穿著白襯衫的身影,周身上下,異常簡單。

康遙對這種毫無裝飾的打扮不太滿意,幸而雖然沒有裝飾,他的臉和現在常年跳芭蕾舞塑造的身形還是足夠能打,缺少服飾點綴也比童紹更顯優雅貴氣。

更重要的是,那位主角攻心中的白月光就是這種款。

好吧,忍忍。

康遙抓了一把頭髮,讓髮型繼續這般略微凌亂,臨走之時,依依不捨地看了一眼髮膠,很是忍耐才沒有抓起來給自己噴幾下。

出了後台,康遙沒有離去,他繞到入口處,穿戴正式的負責人正在引導觀眾入席。

康遙毫無負擔地站在隊伍之中,輪到他時,負責人看他的模樣,詢問:「校內生?大幾的?」

康遙道:「大一。」

負責人道:「大一的新生沒有安排位置,得有預定票。」

康遙眨了眨眼睛,臉不紅心不跳地回答:「有票,忘在宿舍了。」

聽說忘帶,負責人比他還犯愁:「這怎麼能忘帶,再過十幾分鐘就要開場了,現在還來得及取嗎?你叫什麼名字,我核對一下。」

康遙回道:「童紹。」

負責人只有名單和信息,沒有照片,確認是在校舞蹈生之後和眼前的康遙一比對,很快放人,給他指了座位。

康遙徑直進入,在童紹的座位上坐定,童紹有節目,前半場不會出現,康遙鳩佔鵲巢起來沒半點壓力。

和徐家這樣的頂級豪門相比,童家叫不上名號,這個位置還可以——能看見主角攻徐曜的後腦勺。

等待節目開場的空閑里,康遙很有閑心地試了兩個新遊戲。時間一晃而過,會場里的燈光暗下來,C影的畢業晚會正式開幕。

學校花重金設計了一場專門的全息投影,科技感十足,氣氛營造得非常到位,康遙這才從手機里被拉回注意力,欣賞了一會兒。

不久,開場過去之後,陸續開始上新節目。康遙對那些精心準備的表演沒有興緻,注意力只放在前排中央的那顆頭上。

過了大概十多分鐘,目標忽然移動,徐曜高大的身影自座位站起來向外走去,他的手機上有微微閃光,應該是出去接電話。

康遙勾起嘴角,壓住自己躍躍欲試的情緒,也起身,對身邊的人道:「不好意思,讓一讓。」

康遙一邊移動,一邊把速度控制得恰到好處。

眼見著徐曜即將從走廊的通道里路過之時,他先一步向前踏出,準確無誤地撞上了對方的肩膀。

一聲悶響。

徐曜和從後排出來的身影撞了個正著,肩膀受力的同時,他的手機自指尖順著慣性甩出,在黑暗之中飛出去,掉在地上,燈光也隨之暗下去。

頓時,心中早已壓抑了半天的焦躁感好像尋到了時機爆發,徐曜的眉頭打結,深吸一口氣才忍住沒有發作。

他就不該來這裡。

和旁人無關,徐曜從一開始來到會場就已經相當不滿。

C影是賴星維的母校,不是他的母校,他最近剛回國接手父親的滿星傳媒沒幾天,手裡的事情一大堆,吃個飯的時間都擠不出來,根本沒有心思參與什麼畢業演出。

可賴星維非在這個時間給他打電話約他,說要找個地方和他商談購入版權的事。

徐曜最近有心脫離以前的套路,自己親手打造幾個頂級IP,這才為了賴星維抽出空,結果見了面被告知晚上還要看一場演出,硬是這麼被賴星維拽到了C影來。

徐曜從小和賴星維一起長大,賴星維那點彎彎繞繞,徐曜閉著眼睛都知道他在想什麼。

賴星維哪是想看什麼演出。

分明是最近在追C影哪個在校的學生,想讓徐曜看看,借個面子開個後門簽進公司。

演出開始之後,徐曜手機里來了好幾通電話,都被賴星維死皮賴臉給按了,他終於忍無可忍出來接,現在還是沒接到。

徐曜忍著焦躁,低頭去撿手機,尚未碰到,一隻手在他之前把手機撿了起來。「對不起,應該沒摔壞。」

說話的是個年輕男生,徐曜接過手機,並不耐心地向上看了一眼,手機燈光正好亮起,迎著那淺淺的黃色光芒,他看到眼前人的左上唇邊緣生了一顆痣。

這顆痣的位置實在是太巧,哪怕移動分毫,都不會有這樣攝人心魄的感覺。

可它偏偏在得剛剛好,既讓人覺得冷淡,也讓人覺得曖昧,以至於記憶的大門向著他忽然敞開,一股更濃的情緒代替怒火吞沒了他。

「……燕來?」

喊出這個名字時,徐曜有些恍惚,但只是一瞬,他就已經回過神來看清了對方的長相。

並不是燕來,說實話,他要比燕來還要漂亮許多,一張臉孔生得幾乎挑不出一點錯處。

是啊,燕來怎麼會在這裡。

徐曜遲疑的瞬間,男生的神情浮現出細微的不悅,不多,但足夠被徐曜捕捉。似乎是他的目光令對方有些不舒服,男生瞥他一眼,沒有交談的意思,轉頭就走。

徐曜慢一步跟上去,想要叫住男生,可對方見他跟上來,走的速度更快,下定了決心要甩掉他。

這時手機響起,徐曜的頭腦被喚醒,低頭接起來。

電話里是他的助理,見他接了電話,馬上談起了晚上會議的事情,徐曜一直想接這通電話,不想真接到了卻這麼心不在焉。

稍許工夫聽完公事,徐曜交代幾句自己過一個小時就回去后掛斷電話,再順著男生消失的方向看過去,對方早已沒了蹤影。

徐曜不知為何站在原地等待了一陣,之後回到座位,也向著撞到人的那一排下意識地看了一眼。

有個位置是空的,那個男生並沒有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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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哭了,我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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