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畫舫
「瞧瞧大姐姐這身兒衣裳,從前似乎沒見你穿過,是新做的?」
「還有這鳳頭釵,我要是沒記錯的話,是葳蕤閣才出的新品吧,嘖嘖……為了這次出遊,大姐姐也是下了血本呢,真是捨得。」
沈宜歡這輕飄飄的話語一出,沈宜喜頓時臉色都變了。
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這個平時看著啥也不是的堂妹,居然也學會了挖苦人。
偏她這話還讓人挑不出半點錯處。
為了這次出遊,沈宜喜確實下了血本,不僅新裁了衣裳,還咬牙買了葳蕤閣新出的首飾。
但有些事自己心裡知道是一回事,被人戳破心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宜喜幾乎要惱羞成怒了。
但她到底還有幾分理智尚存,知道自己此時還不能和沈宜歡撕破臉,遂咬牙笑道:「什麼血本不血本的,姐姐的情況二妹妹又不是不知道。」
「姐姐沒什麼拿得出手的衣裳首飾,可今日是王爺們宴請,姐姐縱是手頭再緊,不也得好好拾掇一番,總不能丟了咱定北侯府的臉面不是?」
「二妹妹可別再笑話我了。」
沈宜喜話說得漂亮,可再漂亮的話也掩不住她那顆蠢蠢欲動想攀附權貴的心。
要真是擔心給侯府丟人,不出門豈不更好?
畢竟瑞王他們邀約的是原主這個真正的侯府千金,又不是她沈宜喜。
那她為什麼要巴巴地跟著去?還不就是想蹭著原主和侯府的光,攀上個王孫公子,飛上枝頭而已。
但這些話沈宜歡就沒說了。
打人不打臉,她還是給沈宜喜留點面子吧。
沈宜歡心裡這麼想著,也不說話,就瞧著沈宜喜,一副「我就靜靜看著你表演」的樣子。
也不知是不是被她看得不自在了,沈宜喜臉上的假笑僵了僵,很快轉了話題。
「嗐,瞧我,光顧著和二妹妹你說話,一時倒是忘了時辰了。」
「我記得游湖是在巳時對吧,眼看這都快辰時三刻了,我們可不能再耽擱了。」
說罷這話,沈宜喜親親熱熱地挽了沈宜歡的胳膊就往前走,一副心無芥蒂的樣子,彷彿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似的。
可沈宜歡看著自己胳膊上的那隻纖纖玉手,心情卻頗有些一言難盡。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就……挺受教。
——
金水河是全京城最有名的一條河,因日出之時陽光普照,燦若金霞而得名,歷來便是權貴子弟們游湖賞景的不二之選。
而瑞王等人此次的聚會之地,就定在了這裡。
王孫貴胄們的出行,自然和普通人不大一樣,譬如他們若是想游湖,就不會親自駕著一葉扁舟去玩什麼寄情山水,只會訂上一艘大大的畫舫,呼朋引伴,美酒笙歌。
沈宜歡甫一下馬車,就十分有幸地見識到了權貴子弟們的奢靡生活——
晨光之下,金水河畔,一艘兩層的畫舫靜靜地泊著。
畫舫之上,衣著光鮮的少年少女三三兩兩地圍成圈,或是談笑風生,或是飲酒猜拳,氣氛瞧著熱鬧極了。
而他們周圍,端著托盤的僕役半躬著腰,小心翼翼地穿行其中,及時為主人們送去想要的瓜果和菜肴……
沈宜歡遠遠瞧著這一幕,心裡一時不禁有些感慨。
當初寫這一幕的時候還不覺得有什麼,如今看著筆下描繪的景象驟然成真,她不知怎麼竟覺得有些罪過。
彷彿壓榨勞苦大眾的人是她似的。
咳,劇情需要,劇情需要,都是劇情需要。
沈宜歡小聲嘀咕著,默默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終於深吸一口氣,抬腳獨自邁上了她那未知的前程。
你問為什麼是獨自?那是因為自己的路要自己走!
好吧,其實是一下馬車沈宜喜就跑沒影兒了,而綠珠又被留在了岸上,所以上船這條路只能由沈宜歡自己走。
此時的沈宜歡並不知道,她在岸邊那一系列神神叨叨的做派,都已悉數落入了畫舫上某個獨自飲酒的人眼底……
——
沈宜歡原本以為,她在岸上看到的畫舫就已經足夠奢華了,卻沒曾想,這親自上來之後,才發現之前窺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比起那低調的外觀,這船艙里的裝扮簡直稱得上別有洞天。
黃金打造的燈台、白玉鑿成的餐具、絲綢織成的地毯……真是怎麼看怎麼奢靡腐敗。
就連沈宜歡這個原著作者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她忍不住回想,自己當初到底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寫出這段情節的?
美滋滋?爽歪歪?
反正寫字又不用花錢,就算花也不是花她的錢,她就只管腦洞大開寫就是了。
可是現在,看著這一船艙的真金白銀,她的良心忽然有點痛。
早知道書里的世界也是真實存在的,她就不這麼敗家了,哪怕敗家的原因是為了給男主挖坑從而推動劇情發展。
沈宜歡正悔不當初,就聽見一道有些輕佻的聲音在她耳畔響了起來。
「沈二小姐來了?你今兒個可來得有些晚呀,莫不是我們瑞王爺的魅力減退了?」
「本世子可記得,從前但凡是咱們瑞王的宴會,沈二小姐你可是從未遲到過的,今日真是稀奇。」
說這話的是承恩伯世子吳乾。
吳乾此人,二世祖一名,仗著自家姑祖母是太后,這些年可沒少作天作地。
後來他不知道怎麼搭上了皇長子慶王,從此便成為了慶王的忠實擁躉。
不過由於此人並沒有長腦子,所以大部分時候,他存在的意義都只是上躥下跳,為自家主子拉一拉仇恨值而已。
俗稱反派身邊的豬隊友。
作為反派身邊的豬隊友,吳乾自然活不了太多集。
沈宜歡依稀記得,似乎是在前半部分的時候吧,她就把吳乾給寫死了。
原因是吳乾調戲女主顧清許,觸犯了男主瑞王的逆鱗,然後被廢了,光榮的成為了男女主感情升溫的催化劑。
想到書里承恩伯世子的下場,沈宜歡忍不住在心裡默默替他點了根蠟。
可點蠟歸點蠟,該走的劇情還是要走的。
不能因為吳乾的結局凄涼,她就不懟他了。
沈宜歡於是美目一瞪,蠻不講理道:「本小姐愛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知不知道你這叫什麼?這叫狗拿耗子,多管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