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親（三更）

【金鐵良緣】

蘇鐵同姚金娘成親的日子選在了臘月初一。

這一天,屋裏掛着紅綢,床單被面也都換成了紅色,再加上屋檐下掛的大紅燈籠,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景象。

蘇木算是蘇家唯一的女兒,昨天晚上直接睡在了這邊,一大早起來就和老二媳婦一起佈置新房,此時看着自個兒的勞動成果心裏美滋滋的。

雲實按理應該在姚家幫忙，然而他天不亮就跑過來，目的只為見蘇木一面。

蘇大娘看見了,又氣又笑，照着他後背就來了一巴掌，「看你這德性,不就一會兒見不著嘛,還能丟了？」

雲實得了實惠，任由她打,不閃不避也不惱。

蘇木咧開嘴笑得開心,雲實心裏也高興。

最後,還是蘇鐵一腳把他踢出門,罵道：「行了,待會兒我帶着小木過去,那邊只有你一個男丁，好多事等着你干呢，趕緊回去吧！」

雲實這才應了一聲,依依不捨地走了。

*

村裏人迎親,如果能騎驢騎牛就是頂殷實的人家了，楊校尉卻給蘇鐵牽過來一頭棗紅色的高頭大馬，顏色漂亮，寓意也好。

姚金娘穿着一身大紅喜服坐上去，又好看又威風。可把村裏的那些個小娘子們羨慕壞了。

蘇大娘也着實長了一回臉，從前那些笑話他們家窮不願把女兒嫁過來的人家，即便腸子都悔青了，臉上依舊要保持微笑。

按照規矩，迎親的隊伍不能走回頭路，蘇鐵帶着兄弟們繞着河坡轉了一大圈。

從前沒錢的時候蘇大娘十分節儉，如今有了錢她也不摳著縮著，特意從鎮上請來了吹打班子，鑼鼓嗩吶一路吹吹打打，好生熱鬧，就連其他村子的人都過來看熱鬧。

進門的時候，時辰正好，村長穿着蘇家送的新衣裳，笑容滿面地唱喏道：

「吉時已到，新人進堂——」

蘇大娘今日也穿得喜慶，看到兩人進門后，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等到兩位新人站好了，村長又唱：

「先拜生身之母——」

人從旁打趣，「蘇婆子，你可得坐端正了，別到時候高興得摔下來，叫我們看個大笑話！」

大夥哄堂大笑，氣氛頓時變得更加熱鬧。

蘇大娘既不惱，也不示弱，「老娘今個高興，你們若當真想看，便看着罷！」

大夥又是一陣笑。

就連姚金娘也從蓋頭下面露出笑臉。

蘇鐵在紅綢的遮擋下，悄悄地把手伸過去，往她上快速地握了一下。

幸好姚金娘對這隻粗糙的大手無比熟悉，還有喜服上的包邊，那是她一針一線綉上去的——不然恐怕得嚇得大叫起來。

蘇木和雲實各自站在新娘和新郎身後，自然看到了他們的小動作。

雲實期待地看向蘇木，蘇木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手塞到了他的手裏，英俊的漢子這才滿意地揚起嘴角。

隨即便聽到重重的咳嗽聲，還有年輕漢子們的調侃，「那倆人，想成親就趕緊著哈，偷偷摸摸的多彆扭！」

蘇木往那邊橫了一眼，乾脆把兩個人相牽的手露出來，往大夥面前晃了晃。

年輕人當即開始起鬨，「成親成親，正好著，一塊把事兒給辦了！」

長輩們只笑眯眯地看着，既沒有人念叨閑話，也沒有人出口苛責。

實際上，這些小小的插曲不過持續了幾個呼吸的工夫，村長很快再次唱諾：

「再拜天地日月——」

蘇鐵帶着姚金娘再次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禮。

「三拜到場親朋——」

再跪，再拜。

站在前面的親朋好友們連忙去扶，每個人都笑得善意而溫暖。

到這裏，算是禮成了——姚金娘被送入洞房，由女眷們陪着，蘇鐵留下來敬酒陪宴。

*

院子裏整整擺了三十幾桌，主客依次落座。

蘇大娘和桂花大娘的娘家人也都來了。她們倆都是從蘆葦溝嫁出來的，如今這樣的排場讓一眾親戚不住嘴地誇。

雲家的媳婦漢子們被蘇大娘當作自家人請過來幫忙，大夥按著各人負責的區域佈置酒菜，雖忙卻不亂。

有那些個慣愛說酸話的，故意跑到老二媳婦跟前挑撥離間，「不是我說，蘇大娘真是給大兒媳長臉，我記得你成親那會兒可沒這排場。」

老二媳婦沒說什麼，雲冬青媳婦卻接過她手裏的茶壺，似笑非笑地給那人倒了碗茶，客客氣氣地往她面前一放，「您好生歇著。」

言外之意，若不想好好歇著，便請趁早走人。

冬青媳婦把老二媳婦拉到沒人的地方，好生囑咐道：「你可別聽旁人胡說，從前有一分，大娘便給家裏花一分，半點沒偏著向著，你是知道的。」

這半年來因着蘇木和雲實的關係，兩個小媳婦也越走越近，倒成了交心的姐妹。老二媳婦知道她是為自己好才說這個。

她笑了笑，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新做的百褶石榴裙，又指了指新房的方向——姚金娘蓋頭還沒掀，便把小豆子抱到膝上，一口一口地喂著點心。

「葦姐姐，你說說，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冬青媳婦點點她的額頭，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就知道你是個明白人！」

***

親上加親就是有這麼一個好處，喜房裏相遇的時候，一屋子全是熟人。

當地有個規矩，洞房之前男方需得給女方準備衣服脂粉錢，類似於現代的敲門紅包。

意思大概就是：新娘子好不容易打扮起來，如今嫁衣得為你脫了，脂粉得為你洗了，娘家人的辛苦費多少都要掏一些，不拘多少，是個熱鬧事。

當然，也不能任由他們要，雙方你來我往討價還價的過程更好玩。

姚銀娘擋在蘇鐵面前，一隻手叉著腰，另一隻手手心朝上，「鐵子哥，你數數屋子裏總共有多少人，一人一塊點心，看着給吧！」

蘇木從蘇鐵身後探出頭來，笑呵呵地說：「想吃啥點心，提前說清楚了，要不可不好買。」

姚銀娘自知說不過蘇木，於是變得十分謹慎，「小木姐姐說唄，我相信小木姐姐定然不會那般摳門小氣。」

蘇木晃了晃腦袋，「烘豆子是點心，綠豆糕也是點心，價錢卻差遠了，你要哪樣？」

姚銀娘下意識地回道：「當然是綠豆糕！」

「好咧！」蘇木十分乾脆地應了，喜滋滋地從蘇鐵手裏把大紅的荷包抓過來，直接扔起姚銀娘。

姚銀娘看着她一連串的動作，氣得直跺腳——怎麼就被繞進去了！

喜房裏的人無不哈哈大笑，這可是有史以來脂粉錢給的最利落的一次。

蘇木可謂是立了一大功，蘇鐵剛抬起手來打算揉揉自家妹子的腦袋，卻被雲實一把拉了過去，霸道地攏在自己身邊。

人們又是一陣笑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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