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九十一章 皚雪之現世神(3)
11月7日。午夜。
鐘聲響起,已是午夜之時。
雪,依然在下著,漸漸掩蓋著原本曾經發生過的戰鬥的痕迹,街上已是鋪滿著,堆積著那層層的皚皚白雪,掩蓋著曾灑落著的斑斑血跡。
廢棄的小樓前方,早已死去多時的死者倒落著,流溢的鮮血甚至積雪都無法掩蓋。幾個膽大的居民打開房門,膽戰心驚地注視著屋外曾發生過的血案。
索穆尼·特洛爾只是遠遠地望了一眼,便已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又望向不遠處的街道,一條通向江邊的腳印旁邊,是一條灑落著血跡的拖拽痕迹。
回過神來的索穆尼·特洛爾,此刻已然身處於足跡的終點。
這是一處臨水的平台,臨近平台的白色石橋依然靜靜地在那兒一動不動。平台的正中,伊德·特洛爾的遺體躺在那兒,身上覆蓋著薄薄一層積雪。順著一路蔓延到面前牆壁上的鮮血,一行顯眼的大字幾乎像是石匠一般,狠狠地打擊在自己的心裡。
「這不是最後一個,下一個就是你。」
「刺客卡薩森。」
——怎麼?怎麼回事?又不是第一次了,怎麼現在輪到伊德死了,卻要這樣大張旗鼓?
——那個卡薩森是腦子出了問題吧!明明可以低調點的,卻要把這種醜事捅上天去嗎!
——不對!……我記得那個卡薩森,不是老頭對外公布的煙霧彈嗎?一開始除了去追查克勞迪婭之外,就沒聽過她會去做這些事情來著,而且老頭也明擺著沒想過要去調查……
——對啊,葆拉肯定是下不了手的,那,那是誰?那是誰給她下的命令?沒有老頭的意思,她哪裡來的能力去手刃她的……
——不對,不對,說到底,只有夏奇拉和巴爾德是我親自動的手,里昂被那個矮子縫紉師給了最後一擊,勞諾是老頭下的手,凱德尼斯聽說是自殺?那他頭是怎麼沒的……
——嘖,腰又開始疼了,是內傷吧,他媽的里昂臨死前的一擊居然還是內傷。
扶著腰慢慢找了個地方蹲下,索穆尼從口袋裡摸索著,划起火柴輕輕地點了根煙。煙霧吐出,眼前的視野逐漸變得瀰漫,沉浸在無上自得的索穆尼恍惚間,似乎看見了有個矮小的身影慢慢地走下樓梯,朝自己摘了摘帽子。
「晚上好,索穆尼少爺。」
「……是你啊,縫紉師。」索穆尼叼著煙慢慢起身,又是一口雲霧吐出,「是老頭派你來的吧?讓我過去?」
「既然少爺您都知道,就不用勞煩在下重複了。」縫紉師微微鞠了一躬,又看向身後的血案現場,「原本大王是要我來處理下現場的,如今這樣,倒顯得沒那麼必要了。」
「你知道就好,待會兒天亮了,這可是樁足以響徹整個西宇州的大事件啊。」拍了拍身後的積雪,索穆尼插著褲兜慢慢回到街道,停在了街邊漆黑色的馬車旁。
他沒有再回過一次頭。
……
「來了就好,坐吧,為父有些話想跟你說說。」
此刻的莊園籠罩在黑暗當中,沒有一絲光明流露。在那花園正中,盧修斯·特洛爾雙手托著下巴,一雙眼睛如狼一般緊盯著花園門口的索穆尼。
索穆尼只是微微一鞠躬,在盧修斯跟前落座。
「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看你擺著這副姿勢?」
「伊德死了,我很悲傷。」盧修斯作態似的流下了一滴眼淚,「這可是我陪伴為父的時間最為長久的孩子,如今卻因為我的大業而慘遭殞命。對於此事,
「我很高興。」盧修斯的口氣很是平淡。
索穆尼突然感到了一股發自內心的作嘔。「那,我的好父親,關於今天晚上的事情,您有什麼指教,要好好地對你面前的這個孩子說說呢?」
「當然。」盧修斯頷首道,「掃清了加萊的後代,你居功至偉;抹除那個一夜情的後代,你也是大功一件,為父的很是高興。這樣一來,為父的便要好好考慮一下,讓你加入我們大業之中的進程了。」
「多謝父親。」
「只不過,今晚鬧出來的事情確實是不容小覷,如果處理不好,到時候是要讓西宇諸國見笑話的。就算是我想壓下來,恐怕也無能為力。」
——你自己做的這種家族醜陋,還想讓別人不笑話?
索穆尼只是冷笑。
「一個月前,因為道格拉斯鬧出來的爛攤子,持續至今的宵禁還在隨著抓捕那些僥倖脫逃的囚犯而遲遲無法取消。再加上今天晚上鬧出來的攤子,只怕是遙遙無期啊。」
「父親有什麼想法嗎?」
「我想出去散散心,城裡的這股氣氛太悶了。」盧修斯思索一陣,「我聽說,自從格薩的夫人離世之後,那座鐵聲城堡一直沒能打理,已是荒廢了許久啊。你祖父當時確實給他留了塊這麼好的地方,就這樣浪費了,也是可惜。」
「您想去……鐵聲城堡?」索穆尼的心突然一顫。
「借著我兒伊德死去的這陣功夫,這段時間可不止這件事情。」伸出右手,盧修斯又伸出四根手指,「不過我可以肯定的是,就在四天之後,將會有另一樁大事發生。」
「另一樁……大事?」
「對。到時候,你也要隨我一道出席,我將會預留一出無比盛大的劇目,等著你我父子一同欣賞,一同上演。」
「我知道了,父親。」
索穆尼突然感覺面前的大道的通途,無比寬敞,還有……光明。
……
午夜的前半夜,麥科琳·基爾弗里德·德古拉慢慢醒轉。
「唔……肚子好餓。光有一個小姑娘的血,還不夠……」
麥科琳舔了舔唇,似乎仍在回味不久之前,佯裝發狂的自己抱著克勞迪婭的脖子吸食著花季少女的鮮血。為了治療那兩個僥倖得勝的混球小子,浪費了自己維持理智的鮮血,雖然自己確實能夠治療一些微小的傷口,但……能不能請他們待會兒再過來?
「不過……該說不愧是名門望族嗎,真是講究衛生啊,細皮嫩肉的,連血都是……」
「嘖,可惡,要不是居陽興躲在那大小姐體內,連血液都是兩種味道。那個傢伙……我真是倒了不知道攢了多久的霉運,竟然碰上了他,和他那個瞎子傻大個!」
「不過當時……我應該只咬了大小姐一小口吧,要是她生氣了就……挺麻煩的。」
不自覺地撓了撓頭,麥科琳身形變換,化作流水遊走於管道中間,循著來時的方向停在了一處水龍頭管道的介面,麥科琳身形流轉,順著管道的流水,出現在了一處黑暗的狹小的衛生間。
伸手擰住龍頭,麥科琳猛地搖了搖腦袋,晃去了沾在髮絲上的點點水珠。又捋了捋身上那件潔白色的風衣,麥科琳嘆了口氣,正要起身離開,眼睛卻突然被驟然的光亮籠罩著。
頭顱碰在門沿的聲音過後,麥科琳這才眯著眼睛看清了來人。放下了按著開關的手,身形高大的居陰盟緊跟著也離開了腰間,朝麥科琳咧開了嘴。
「好久不見!起夜的時候還能遇見你啊!真是……」
居陰盟的腹部又挨了一擊。
「我為什麼總是能在這種地方碰見你!」麥科琳捏緊著拳頭,「當初在下界因為你們兄弟,在下界鬧出過多大的風波,你們不會忘了吧?啊?」
「哪有啊,麥科琳,」居陰盟忍著痛抬起頭來,「那時和今天是兩碼事嘛,我對那時的情況很抱歉,但我真的真的很高興能看見你啊。」
「怪我怎麼都沒感應到你,明明你我已經是在靠著精神共享位置的。」麥科琳冷哼一聲,繞過蜷縮在地上的居陰盟,徑直出了衛生間。
「等會兒,麥科琳,外頭有人。」
「你在說什麼啊,外頭怎麼有……」還沒邁開下一步,麥科琳卻突然明白了居陰盟的意思。
「幾個?」麥科琳握緊著手中武器,
「三個,都是男的。」
「被他們找到了?鼻子可真靈。那幫教廷來的傢伙……我剛踏進西宇州的地界,就被他們給盯上了,愣是跟了我有快一年多。」
「那你可真是受歡迎,要是早幾百年,小姑娘時候的你可是萬人空巷啊。」
「你可真能吹牛。」雖然撇撇嘴表示否認,麥科琳還是感覺有些羞澀。
「……不對!又來了兩個!一個少年!」
「少年!」
麥科琳想起了那個曾經與她有過短暫緣分的沒有名分的少年,斜眼看向腰間掛著的一個布包內,正是他們一夥贈與自己的十字架項鏈。雖然出於禁忌無法佩戴,麥科琳還是小心地將之隨身攜帶。
「三個男人的感應,消失了。」居陰盟的聲音愈發凝重。
「嘖!連自己人都動手,布拉德·亨特,可真不是個東西!」麥科琳冷哼一聲,「他是朝著這裡來的嗎?」
「是。」
「到底是誰透露的他這裡的地址的,要是讓這個見色忘利的傢伙找上門來,非得鬧個天翻地覆。」想起親人曾經死於其手,麥科琳更是心生憤懣,說罷便要現身迎戰。
「等一下!我感覺到了……有個貴婦人的感應!」居陰盟急忙扯住了麥科琳。
「女人?」
「而且……那個叫布拉德·亨特的傢伙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跟著消失了。」
一時無話,隱約只能聽見屋外響起的鴉叫聲。
「被那個女人給阻止了啊,布拉德·亨特。」麥科琳從轉角探出頭去,望著空無一人的大門外頭,轉頭又望向居陰盟,「他到時肯定會回來的。哈!我就在這兒等著他來直到死去!」
「你還是這副老樣子啊。」居陰盟也跟著探出頭來。
「不然呢?要報我祖父和我姐姐的仇,我巴不得他趕緊與我一戰。」麥科琳的神色愈發堅定。「只是要圖一個將計就計罷了。」
……
「喂?哥哥?」
「是我,道格拉斯。我大概四天後回來。」
「四天後?什麼時候?」
「四天後!上午十點三十分。」
「哪裡開始?」
「電報局開始,分點據之,各個殲滅。」
「知道了,我們這邊也會開始,等你的好消息。」
「謝謝,克勞迪婭。對了,上次沒來得及,這次先補上吧……生日快樂,克勞迪婭。」
「你也一樣,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