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七十五章 幸與不幸的邊界(3)
早已報廢的那輛【轎車】停在跟前,借著頭頂忽明忽暗的燈光,在坐在跟前的莎拉麗絲看來,宛若一團被扭彎曲折的鐵疙瘩,比起原本的樣子早已是相差甚遠。
莎拉麗絲的心思全不在這。
然而只是捕捉到了那道一閃而過的鮮紅色的閃電之後,她的眼睛,再也沒有從那轎車的頂部落下。
她終於等來了他們!
「佩洛德!」奔上前去,她呼喊著他的名字,甚至都撇下了手裡的咖啡。
被呼喊著的那人伸出手架在車廂的擋板,朝著莎拉麗絲的方向晃了晃手。「沒事的,莎拉,你瞧,我不是安全回來了么?」佩洛德攤了攤手,展示著沾滿鮮血的胸襟。
兩人緊緊相擁,似乎誰也無法將他們分離。
「可惡!你可是比當初約好的遲了十五分鐘……你知道我等的有多急嗎!」伏在胸前的莎拉麗絲抬起頭來,戳著佩洛德早被裹著繃帶的肩膀,「傷的這麼嚴重,還好意思說自己安全無事!」
「沒有少條胳膊還是少條腿就挺幸運了,算是我撿了條命吧。」佩洛德又偏向一邊,「他不是也回來了嗎!這可是隔了快兩三個月沒見啊!」
「道格!」莎拉麗絲不禁一陣驚呼,「好久不見!那次看見的果然是你!」
「喲!莎拉!真是……」道格拉斯突然一陣輕咳,制止了自己將要擁抱的雙手,「怎麼樣!背上的那個傷疤夠顯眼吧,我猜你們一定認得出是我的。」
「不說這個。」道格拉斯打量著四周狹窄的車廂,「二哥可真行啊,居然還真做出了這麼一架機械怪物。我原本還只是聽過他吹了那麼幾句,沒想到果然是個真貨。」
「就這麼瞧不起你哥嗎?好小子,可不能忽視科學的力量。」
一陣笑聲過去,先出現的是坐在輪椅的諾拉,而緊隨其後的,正是那個排行第二的兄長,那個總是留著兩撇鬍子的威爾士。
「好久不見!我的兄弟!你能安全無事真是太好了!」
「這麼說……這裡不就是!」道格拉斯正要開口,卻被肩膀一陣刺痛驚得止住了話。
「是我【猛虎】公司在本國的分事地點。」威爾士又清了清嗓子,「而我們目前的所在,正是隱藏在這地點的最深處,也叫做……地下室。」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就剩下你在這說個不停。」諾拉有些無奈地嘆氣道,「還不快點讓他們去裡面休息一會。」
「既然諾拉這麼說了,」道格拉斯捂著肩膀翻下車來,「咱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我可是有很久都沒有體會過床墊的滋味了。」又朝著諾拉微微頷首。
緊隨其後的佩洛德也是捂著胸口,在一臉心疼的莎拉麗絲的攙扶下,顫顫巍巍地走下了車廂。
「沒人了吧?克勞迪……居先生他人呢?」威爾士側頭朝道格拉斯喊道,轉過頭去,卻對上了一張面色蒼白的女性面容。她晃了晃頭,甩開了沾在頭髮上的剩餘的水珠。
「呃……請問您是?」威爾士不免後退幾步。
「他感覺有點脫力,正眯著呢。」那女性朝車廂里瞥了眼,又說,「如果您看過報紙上的奇聞怪談的話,就知道我是誰了……對了,請問這裡有無空餘的浴室?」
「……往裡面走。」威爾士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機械地指了指通往住所的通路。
「謝謝。」那女性點了點頭翻下了車,手裡抱著一堆裝著紅色液體的包裝。隨手取出一袋嘬了幾口,那女性哼著歌兒離開了這兒。
借著最後的燈光,威爾士似乎瞥見了女孩側躺著倒在車廂中部,身體似乎伴隨著呼吸起伏著。
「奇聞怪談?什麼傳聞啊這個?」威爾士撓了撓頭。
「是城裡有血族出沒的傳聞吧。」諾拉扶著下巴思索著,又望著那女性遠去的背影,「想不到那傳聞居然是真的。昔日早已銷聲匿跡的血族,如今竟然還會重現……」
「我對這些不感興趣。」威爾士嘆氣道,又湊近諾拉耳邊低語道,「不過假如那位女士也參與了解救道格拉斯的行動的話,那她也是我們的客人,你說對吧,諾拉?」
「跟你講不明白啊,唉。」諾拉又嘆氣道,「不過她說是這麼說,你也不能把克勞迪婭給扔在這兒啊。」
「是我一時疏忽了,還請我的妻子小小原諒一番。」
「那我們走吧,今天的午夜,恐怕會是個不眠夜啊。」雖然說是這麼說,諾拉的臉上卻掛著微笑。
畢竟,這可是他們拼上性命才拯救回來的,親人的性命。
……
距離上一次控制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時候了?
哦,已經是一個多月前的生日了。
空曠的精神空間內,幽靈一般的克勞迪婭凌空遊盪著。而回味著這段時間以來的經歷,克勞迪婭忽然產生了一陣恍惚,感覺……很不真實。
那,那真的是我曾經歷過的嗎?
自如地操縱著精神,克勞迪婭腳尖落地,腳下如同水面一般的地面形成一陣波紋,向漫無邊際的遠方緩緩擴散。
低頭望著腳下,清澈的「水面」倒映著自己茫然無知的面容,一雙異色的眼睛眨了又眨,在水面下顯得十分顯眼。
被居陽興奪了身體的控制權之後,右眼的眼瞳也緊跟著變成了鮮艷的紅色。伸出雙手,右手的食指上也跟著留下了他那枚指環的影像,除去有些虛幻之外,如今的她,倒顯得與他別無二致了。
不不不,我就是我,哪裡會有被她影響的時候!
但是,如果我就是我本身的話,那麼這些天以來的記憶,還有那些離別的畫面,我……我為什麼會感到它們不屬於我呢?
「因為它們,也屬於我。」
克勞迪婭不禁一陣驚呼,轉過頭去,一眼便看見了那個異鄉來客立在後頭。他只是輕哼一聲,背著雙手慢慢走上前來。
現在,兩人的距離,只剩下幾步遠了。
而直到這時,克勞迪婭才算是真正看清了居陽興的相貌。
一頭長發垂在腰間,打理的很是整潔。除去那雙鮮紅色的眼睛,那完全是一副標準的東方夏國人的相貌。一襲漆黑色的衣褲,不免有些讓人卻步。當然,如果他的皮膚不是那種灰色的話,那完全就是正常人類的模樣。
克勞迪婭不免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那個在書中無所不能的,在地獄魔界馳騁的居陽興,真的就……就只有這樣嗎?
「理想有些落空了對吧?」居陽興自嘲地笑了笑,「也是,現在的時候,早就不是那時的天朝上國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克勞迪婭急忙擺手,「我的意思是,這段時間以來,我恐怕……並不是我想象中的了解你。」
「只靠書本,怎麼會完全了解我呢。」
「不是!」克勞迪婭又是否認,「從我被您附身之後,您原本就可以一口氣將我的魂靈吞噬殆盡,獨佔身體。可,可您不僅……」
「我不明白。」克勞迪婭搖了搖頭。
「可我明白。」居陽興的臉上又是一陣苦笑,「從我受到詛咒被迫淪落地獄魔界開始,不,應該說,從我的父親被害開始,我的一生,再也無法脫離這片土地了。」
「父親……您!您不會就是!」
「我是居長天的兒子。」居陽興坦誠道,「我父親一時流落此地,沒想到遭到了這般毒手。直到我血洗了國王一家,我才發現,這個陰謀,其實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陰謀?什麼意思?」
「哦!時間快到了。」居陽興突然抬頭望了望天,而後伸出三根手指,「三分鐘。我會暫時離開一陣子,剩下的事情,你自己處理吧。」
「等會兒!什麼意思!喂!」
然而話音未落,克勞迪婭突然發現周圍的景物正變得一片虛無。正想準備逃離的她,卻看見那虛無一口氣吞噬了自己的所在。
萬丈深淵!她的身體失去了重力,伴隨著一陣驚呼,她的身體墜入了深淵。
……
「啊!——」
她突然醒了過來。
面前的光亮一時間刺激著她的眼睛,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左手也伸手遮擋著光線。
直到眼睛徹底習慣了光線,克勞迪婭這才戰戰兢兢地睜開眼睛,看見了自己擋在眼前的左手,身上一襲還算整潔的衣裙,面前雖然狹小但一應俱全的廳房。
以及身旁面面相覷的,一雙雙正望向自己的眼睛。
「克……克勞迪婭?」
最靠近自己的那位女性猶豫著開了口,不過她坐著輪椅,行動有些不便,便扯了扯身旁那位留著兩撇鬍子的男性。緊跟著那位男性的目光的,是遠處兩個零星貼著繃帶的青年,都是各自留著米色短髮。
「唉?」
還沒反應過來,克勞迪婭突然感到身前多了一股熱量。那其中一個青年突然衝上前去,緊緊地擁抱著她。帶著一陣低沉的哭腔,青年逐字逐句地說出了那句他早已準備多時的話。
「讓你等的急了,克勞迪婭。」
這個聲音,克勞迪婭不知聽了多少遍了。從小時候開始,這個讓人感覺有些小調皮的聲音總是縈繞著她的成長。然而經歷了這段時間的歷程,只是幾個月前的分離,卻讓她感覺如隔三秋。
跨越生死的感情,終究是這樣的。
「道格拉斯哥哥!——」
這是克勞迪婭第一次這樣暢快地哭泣。她攬著兄長的胸懷,痛快地釋放著幾月來積攢的思念與分離。
……
怎麼回事?
再次洗完澡的麥科琳探出頭來如是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