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五十三章 至純至邪
「沒想到居然會鬧了這麼大的事情,真是預料不到。」
坐在對面那人淡淡說著,掂出幾粒糖塊,一支勺子緩緩攪拌著茶杯里的咖啡。
「輪不到你在這兒說這些風涼話,」盧修斯嘟囔著摘下老花鏡,揉搓著昏花的眼睛。「沒想到那個傢伙居然真的有那個膽子對我動手,著實是讓我吃了一驚。」
「我知道,您現在的這副神態,可完全不像是平常的樣子。」
「你說得對。」盧修斯讚賞地點了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我原本就因為大業收到阻礙感到焦慮,現在又鬧出了這麼檔子爛事,這幾天恐怕是別想睡好嘍。」
「外面那幫記者證等著呢,不準備去對付他們嗎?」
「有伊德幫忙呢,他這個人,可是最擅長對付那些人了。」說到這兒,盧修斯的語氣逐漸變得冰冷,隨後冷哼一聲。「這個不成器的小子,讓他處理這幾天的宴會,居然還給我遺漏了這麼一出,可得好好整治他。」
「他也是遠古騎士的人選嗎?」
盧修斯搖了搖頭,只是嘆氣:
「不會是他,起碼現在不是。他那副性子,恐怕和我手裡的魂靈不相匹配,失敗的風險極大,要是讓兩股魂靈互相融合,那可就是天大的壞事。」
說罷,盧修斯又是一陣捶胸頓足,像是對當初的事故十分介懷。
「我猜……還是關於居陽興和克勞迪婭的事情?」那人試探性地詢問道。
「你知道就好。」盧修斯冷哼一聲,「當初一時疏忽,沒能將他們就地正法。你瞧瞧,現在都鬧成什麼樣子了。茲雷被害,派去暗殺的人選也被擊退,落到現在這種地步,你叫我哪一天能睡個好覺呢。」
盧修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雙眼睛猛地迸出生機,死死地盯著那人。
「我倒是想起了一些舊事……我記得,當初率先舉薦那三個執行法陣的,應該就是你吧。」
那人的臉上突然多出了一絲慌張,隨後卻被不動聲色地掩蓋下去。
「您是在懷疑我的主張嗎?」
「我的法陣可不是第一次使用了,可為什麼輪到你的人上去,就讓那個居陽興重歸人間了?你最好給我一個答案,要不然你連這個房間都走不出去。」
咄咄逼人的盧修斯站起身來,一雙銳利的眼睛俯視著那人。
那人終於停下了攪拌的動作,同樣站起身來,同樣對視著盧修斯的視線。
「我想也請您記住一點:當初可是我幫你擦的屁股,不然,你哪裡能從報上得知你那個親愛的女兒遇害身亡的消息?」
「這兩件事毫無相干。」
「您可是欠了我一個天大的人情。出於這個原因,我想用這個人情來償清當初的過失,您看如何?」
「你是在跟我談條件?」盧修斯發出一聲冷笑。
「相應的,我可以給您帶來一個最合適不過的人選,」那人揣著褲兜,毫不在意地欣賞著自己的手,「這是我從一開始就確定好的人選,您猜猜看,這個條件怎麼樣?」
那人在盧修斯耳邊一陣耳語。話音剛落,盧修斯的臉上終於撤去了陰霾,嘴角微微翹起,像是對這個對象很是滿意。
「沒想到你居然盯上了他……也罷,這個意外的產物,倒跟我手裡的那個大人物十分契合。」他輕輕拍了拍手,「清算那個嫌疑犯的日程就暫時先放在一邊,讓我們重新開始啟動這個計劃,新的遠古騎士,即將在一副新的軀體里重生。」
「那……我們之前說好的呢?」
「你就放心吧,大業成功之後,我會找個合適的時候徹底滿足你的要求。」
那人的眼裡,突然閃過了一絲失落,憋在口中的諂媚之語還是被他吞進了肚子里。
與此同時,西城的某間小屋內。
不知是不是許久未曾修繕的原因,即使擰緊了龍頭,浴室頭頂的噴頭依舊頑強地向外滴著水珠。如果把時間拉長一些,說不定這一點一滴就可以鑿穿浴室的地面。
然而如果再把眼睛睜大一些的話,也許就能發現噴頭的龍頭正微弱地旋轉著,像是在一點點擰開著開關。空無一人的小屋內,這種詭異的場面要是被人發現,恐怕又會被流傳開來,變成某個奇珍異談吧。
但房間的主人並不這麼想。
無形的力量一口氣擰開了龍頭,傾瀉而出的清水宛若泄洪一般,一時間便淹沒了整個浴室。渺小的排水口顯然不足以應付突如其來的洪災,只好眼睜睜地看著積水漫過浴室,朝著客廳席捲而去。
然而積水卻停在了客廳門前。一隻濕漉漉的手臂在龍頭附近摸索著,一把擰上了開關。渾身濕透的少年這才得以喘過氣來,扶著牆壁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
「呼……沒想到大姐姐你居然會有這麼奇特的魔力,真是……」
他望向身旁正打理著風衣的紅髮女性。雖說經歷了這麼一波河水的洗禮,女性的身上卻並沒有被河水打濕,只有臉上尚存的水漬還能證明剛才的那波奇遇。
「沒想到我這屋子,居然還能和河裡聯通的,這可真是大開眼界。」
女性搖了搖頭,卻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沒點見識!得虧你被嗆到之前讓我知道你住在哪兒,就你那憋氣的功夫,恐怕還撐不到回到這裡呢。」
雖是責怪的口氣,然而女性的臉上卻是十分柔和,並沒有發怒的意思。
「沒想到你居然住在這種地方,」女性越過積水,四處打量著房間,「我看你身份挺不一般,怎麼會挑了這麼一處地方住著。」
「這是我老媽的房間。」
少年小心翼翼地邁過積水,在女性身邊講述著:「我老媽本來就不是什麼大戶人家,就是個想過好小日子的普通女性。結果被那個老頭不小心看中,就把我生了下來。」
「私生子?該不會是那個國王的……」女性試探性地問道。
「那個老頭。」少年一提起那個人,臉上幾乎寫滿了不屑,「他算什麼,和老媽發生關係,又不管不顧地把她扔在這兒?等老媽死了好幾年,他才過來假惺惺地接我回去,正式承認我的名分。他早幹嘛去了?他要是早點過來看看老媽,就不用讓她那樣吃不到葯就這麼死了。」
「不過算了,這些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少年突然換了副面孔,先前的不屑一掃而空,「大姐姐你是怎麼找到我的?我還以為……」
「不用這麼拘謹,叫我麥科琳就好。」麥科琳擺了擺手,在客廳拉了張椅子坐下,「只是碰巧找到的罷了,我早上好不容易擺脫了追……擺脫了約束,當然要找個機會在這座城市好好欣賞一番啊。說起來……我還想說你當初是怎麼找到的我呢?」
「巴爾德。」少年的臉上綻放著笑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整個西城都被我記了個透,哪裡開了家什麼餐廳,哪裡又住了什麼人,我都記得清清楚楚。不過在查到麥科琳姐姐的時候稍微多花了點時間,那家鐵公雞老闆可是多花了我好一番口舌。」
「原來是這樣。」麥科琳不免掩嘴笑道,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取出手帕顫抖著揭下別在腰間的十字項鏈,「你可把我害的好苦,明明知道這可是我族的弱點,還想要來置我於死地嗎?」
「這……」巴爾德尷尬地笑了笑,撓了撓頭,「我,我們幾個傢伙湊出來的錢,也就只能買個這個款式的項鏈了……要是姐姐你不要的話,那我就……」
他正要搶過那條項鏈,卻撲了個空。
「我什麼時候說我不要了?」麥科琳又重新別回項鏈,翹著腿打量著身旁還沒反應過來的少年,「放心吧,只要不直接碰到就沒有大礙,你這條項鏈,我可是要好好收藏的。」
沒等少年開口,麥科琳又從風衣里摸索著,取出了一串嶄新的懷錶。「這條懷錶,就算是我的回禮吧,以後咱們倆誰也不欠誰的了。下次咱們見面的時候,就不用再搞這些亂七八糟的客套了。」
「謝了大姐。」巴爾德果斷地接下懷錶,打量著懷錶的眼睛里儘是壓抑不住的狂熱。「如果有這個東西,應該可以給他們改善下日子吧。」他不住念叨著。
「又是你那幾個小兄弟了?」
「我畢竟是他們中間的老大嘛,要是沒點老大的氣派,那我這個老大還要做什麼呢。老媽去世之前,都是由她來帶著的。現在她去世,那就得由我來挑起這個責任了。」
「難道說她收養了那三個孩子嗎?」
巴爾德沒有回應,不過麥科琳還是從他清澈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雖然生活並不富足,但顯然這位母親教導的這位孩子,將來肯定是要成大事的。
麥科琳長舒了一口氣,正要起身的瞬間,她突然看見了擺在一旁的照片。
「巴爾德,這個男人是誰?為什麼你和他拍了張照?」
「是我四哥,索穆尼,他可是個城裡最有名氣的大律師。」
「不,我說的不是這個,」麥科琳回過頭,眼睛里滿是震撼,「我看見了你那三個小兄弟,趁著人群混亂的時候,被他一個接一個的帶走了。」
「四哥啊,那好說,他是個很好心的人,而且……」
「可引起那起爆炸的真正元兇,就是他。」
門外響起了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
——我的計劃成功了,卻不是我預想中的那樣。
——時間差了一小時,而且地點也不是在那家理髮店。
——我想要的,是要在宴會廳送那個老東西上天啊。
——誰?誰改變了我的計劃?還有誰知道了我的計劃?
——是誰?是誰?是誰?
——巴爾德,這件事你逃不了……所有的告密者,我都要親手刺瞎他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