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三十二章 灰雨,手足相殘(1)

第一部 中野亂戰 上 第三十二章 灰雨,手足相殘(1)

9月9日。「灰雨」持續的第九天。

拉開窗帘,是灰濛濛的天空,以及若隱若現,形同髮絲一般微小的層層細雨。灰色的天空照在雨滴上,如同一道道灰色的墨跡落在畫布似的地面,飄渺,而又寂靜。

名為「灰雨」的奇特天候,然而在伊德看來,不過是他人生中第三十七次的出演。從生在這片土地開始,他的人生,不,應該是全中野國人的人生,都和這場「灰雨」結上了無法分離的不詳的繩結。

尤其是與盧修斯的三位妻子有關。

看見「灰雨」的第五年,伊德的生母符騰堡夫人突然離世。那時他正和幾個到訪的王國的王子玩著兵棋碰撞的遊戲,直到一臉悲戚的近侍送來了生母罹患感冒而離世的消息。

他實在是想不通,記憶中的生母身體可是十分硬朗,道理說應該不會因為感冒離世的。就算得了感冒,以現如今的醫學水平,除了肺炎這個絕症之外,應該也不是什麼難題啊。

何況……何況生下索穆尼的那年的她,不過才二十九歲啊,怎麼會就這麼屈服在區區感冒的打擊?就這麼在家族的歷史輕飄飄地一筆帶過?

搖了搖頭,伊德拉上窗帘,拿起早已冰涼的茶杯輕抿一口,讓苦澀的咖啡順著喉嚨流下。

看見「灰雨」的第十年,盧修斯的第二位妻子,加萊的瑪格麗特,雖然成功生下了勞諾與夏奇拉這對雙胞胎,卻因為大出血失血過多而死。

對,這也是輕飄飄地記在家族的歷史,也是一筆帶過。不過比起生母,加萊夫人離世的疑點就要少上很多。如果不是凱德尼斯偶然提上一嘴,他自己說不定也會把它當成是一出不幸的意外。

「難產?怎麼可能。當年的病歷莫名奇妙地失蹤了,就憑墓碑上的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就想為母親的離世定性嗎?」

杯中咖啡早已飲盡,伊德隨手擱在茶几,坐回了辦公桌后。面前的小時鐘晃動鐘擺,不停提示著當前的時間。時鐘的旁邊,是一張裝裱得很是精緻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女性攬著三個笑容燦爛的少年少女,雍容華貴的氣息不禁令人肅然起敬。

「星曆1888年。攝於王室巡遊出發前。金雀花的薇薇安留。」

「佩洛德、道格拉斯、克勞迪婭留。贈與我們敬愛的家人伊德。」

拿起照片,伊德的嘴角現出了一輪淺淺的微笑。金雀花夫人,這位盧修斯另娶的第三位妻子,總算是度過了二十多年平安無事的「灰雨」時節。對他而言,自然也是不願意再見到這位新來的繼母再出什麼不測了。

她太有名望了,連帶著她的幾個子女也是,在城裡幾乎備受尊敬。上至王公貴胄,下至平民百姓,無不是滿懷著崇敬和尊重。雖說佩洛德做的都是馬車夫的活計,一點都不敢招搖撞騙,除去掩人耳目之外,還不是不敢在城裡惹出什麼風波。

「雖然如此,還是希望您平安無事才好……在我的第三十八次『灰雨』來臨前。」

小心翼翼放回照片,望著桌上跳動的時鐘正指著九時五十分,伊德的心裡卻不由得開始焦躁起來,像是被螞蟻啃食一般,牙齒也開始莫名打著寒顫。

「離預定的時間過了二十分十五秒了,巴西爾啊巴西爾,你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啊……」

焦躁的思緒持續了三分五十七秒后,辦公室的門終於傳來了久違的開門聲。巴西爾探出頭來,臉上儘是歉意。

「抱歉啊,伊德少爺,對付商會那幫傢伙可真費時間。」

「沒關係,講講你的收穫吧。」伊德喘著粗氣,壓制著打顫的牙齒,只是點頭應和,顫抖的手慢慢加滿了咖啡,「那幫人精終於決定點頭了?」

「是的,他們決定在勞諾少校的酒店裡再舉辦一次迎接巡遊使團的宴會。不過……他們說,希望王室在商貿方面可以提供一些讓步……」

巴西爾的聲音越來越低,臉色也變得十分為難,一雙眼睛竟不敢正面迎著伊德的視線。

「呵,早就料到那幫人精會這麼說話。」

耳邊是伊德一聲輕蔑的哼聲,巴西爾緩緩抬起頭來,卻見到伊德從抽屜里取出一張寫滿大字的告示海報,手裡一抖,海報的全貌登時展示在他跟前。

「灰雨時節開始的時分,金雀花夫人的子嗣——克勞迪婭公主將在聖徒酒店與眾賓客會面,並將為諸國民展示三年巡遊的所見所聞!王國商會留。」

「好你個巴西爾!」重新捲起海報,伊德無奈地嘆了口氣,「因為你自作主張鬧出來的動靜,連累得我這個上級也要被你拉下水去!你知不知道,現在城裡可是滿城風雨,傳揚著我們這位家人的近況!」

「不是這樣的!」巴西爾急忙分辨,不由得湊近在伊德跟前,「我連夜在城裡張貼這份告示,就是為了張揚……」

「為了張揚克勞迪婭的近況,將她暴露在眾人跟前,這樣要是有人意圖行兇,就會被千百雙眼睛死死盯著一舉一動!我說的對吧?」

「……是。」

「哼!」伊德又是一哼,一把帶上了抽屜,整個人站起身俯視著面前瑟瑟發抖的士兵,「要是以前那就算了,可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從襯衫取出一張發皺的信件,赫然是多日前的那封莫名其妙的恐嚇信。

「這個節點,這個刺客發布的恐嚇信,不就印證了有人意圖襲擊嗎?曝光克勞迪婭的行蹤固然一定程度上可以保護她的安全,可如果刺客從暗地襲來,那又該怎麼辦!」

「……」

巴西爾的額上頓時滲出了無數汗水,滿臉震驚似乎還不足以映襯他如今的情緒。

「不過事已至此,我並不想追究你的責任。」伊德走出辦公桌,輕輕拍了拍巴西爾的肩膀,「你的心意我也是明白的,相信她也會理解吧。」

……

「理解個屁!」

揉成一團的海報撞破窗戶,掉在了窗外狹窄的小巷中間。

窗戶旁邊,早已大汗淋漓的勞諾抵著大門,已然是筋疲力盡。佩洛德倚著桌沿,一雙充滿警覺的眼睛死死盯著大門,腰間長劍微微出鞘。

大門的最遠處,居陽興坐在桌子正中,一臉凝重地咬著拇指的指甲。銀色戒指冒著微光,只待蓄勢而發。

「大小姐!你到底是有多受歡迎啊!這都第幾次了?」

空蕩蕩的精神世界,居陽興煩躁地捂著頭,又不時揮舞著雙臂,對著面前的女孩倒著苦水。「因為這莫名其妙的海報的刺激,這幾天我可是沒睡過幾天好覺呢!」

「有嗎?」克勞迪婭雙手抱胸,臉上卻寫滿了疑惑,「這種日子我早就習慣了,受了母親的托,我倒是見過不少世面呢。」

「現在是見世面的時候嗎!」

耳邊是門鎖應聲落地的聲音,脆弱的門鎖終於承受不住人群的衝擊,如同洪水一般湧進了狹小的會客廳。居陽興突然渾身一顫,緩緩抬頭,迎面對上著大大小小數十雙渴求崇敬的眼睛。

「出去!都給我出去!」勞諾被擠在人群後方,氣憤地揮舞著拐杖,「我前幾天不是重申過了!克勞迪婭最近身體不適,不會見人,你們這幫傢伙是沒聽見嗎!」

話未出口,勞諾卻不知何時早被擠出了會客廳,倚著牆壁動彈不得。身旁的佩洛德冷哼一聲,憤憤收起佩劍,一隻手仍然緊緊拽著莎拉麗絲,不讓她被人群淹沒。

「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不是都說好的嗎!」勞諾耷拉著腦袋,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

「算了,勞諾,」佩洛德只是無奈地擺了擺手,「這幫老狐狸鼻子靈著呢,什麼風吹草動都能把他們吹來,就憑你我之前的口頭諾言,怎麼可能擋住他們。」

「可這不公平!」勞諾不由得握緊了拳頭,「就因為那張海報,就要把你們的行蹤完全暴露在眾人面前嗎?那我留你們在這兒不是都白費了?」

「所以得走,離開這……」佩洛德突然倒吸了一口冷氣,及時擋住了不合時宜的話語。悄悄把視線瞥向勞諾,卻對上了他讚許的眼神。

「你說的對,是得走了……『走的越遠越好,不要再被攔住了去路……』」搖頭晃腦地勞諾突然開始吟誦著經典的語錄,如同樂在其中一般,空靈的眼神似乎並沒察覺這個中的話裡有話。

佩洛德突然感到了一絲心悸,「他……他該不會知道些什麼吧?」,一滴冷汗順著臉頰緩緩流下。正準備拭去那滴汗水時,佩洛德卻聽見了一陣清脆的回蕩在過廊的聲音。

「你,你怎麼來了!」

循聲望去,佩洛德下意識地叫出了來人的名字,卻被勞諾的大嗓門蓋住了聲音。

「我難道就不能過來嗎?還是勞諾哥您不歡迎我?」來人單手叉腰,輕蔑地撇著嘴,高跟鞋狠狠敲擊著地面,似乎透露著來人煩躁的情緒。「真有你的,勞諾,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你也不打算跟我說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不是這樣的,夏奇拉,我……」

「啪!」

過廊突然響起了響亮的巴掌聲,呲牙咧嘴的勞諾捂著一邊腮幫,滿臉的不可置信。「你怎麼……」正要接著辯解的勞諾突然閉上了嘴,倒不是因為夏奇拉高高舉起的手,而是她手裡的那張克勞迪婭的海報。

「凱德尼斯這麼對待我,連你也想這麼對待我嗎?」夏奇拉噙著眼淚顫抖著撕開了海報,任憑碎屑飄落在二人腳下,「明明克勞迪婭就在你這兒,為什麼不和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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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附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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