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
章五
時來峰是人間道十三峰之一,亦是宗門裡最熱鬧的一處。這裡有宗門弟子們自發形成的交易場所,年復一年如此,便固定下來、成為傳統。宗門裡的人都稱其為「集市」,有的時候,一些長老、執事也會來峰上逛逛。
宗門的食堂也建在此處,為沒有辟穀的弟子提供三餐飯食,也為其他人解解饞。
來自鶴峰的雲鶴在時來峰半山腰上的驛站前收起雙翅、駐足腳步,蕭峋走下來,將一塊靈石遞與它,徑直向著食堂而去。
食堂有兩層。一層提供小碗菜,瓦罐湯,以及米飯,價格相對便宜,人也相對較多,桌椅擁擠。二層便如外面的酒樓食肆,可以點菜,菜品齊全,北境南域東西兩境中州各地菜式、酸辣甜咸鮮各種口味應有盡有。
蕭峋上到二樓,尋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對迎過來招呼的人道:「要清蒸鱸魚、烤扇子骨、麻辣雞絲、白灼菜心,和蓮藕湯。」
他一人點了五道菜,三葷兩素,跑堂的不免被問:「您是一個人嗎?」
「那不然?」蕭峋眼眸一轉,聲音帶了三分笑,聽起來又有點兒冷,「我看著像旁邊跟了第二個人的樣子?」
跑堂的笑笑:「咱們這兒的菜分量都大,我怕您吃不完。你不如減一兩個,若是不夠,再喚我來為您加上。」
「不必,儘管上。」蕭峋語氣淡然。
如此,跑堂的不再說什麼,朝他一點頭,轉身下樓去向廚房報菜了。
蕭峋往後傾身,肩膀慢慢倚上窗,垂目賞樓外的燈色夜色。
他有等全部菜上齊才開始吃的習慣。食堂二層上菜速度很快,沒等多久,五道菜並一小桶米飯被一一端上桌。
他從筷筒里撈了雙筷子,將上半身歪回來、後背坐正,定眼一瞧,瞧見這裡的菜果真如先前那人所說,分量很足。
卻也不過是比西境和雪域那些地方多了一些而已。蕭峋沒太放在心上,按照點菜的順序,把每道菜嘗了一口。
味道竟然都不差。
他開始就著米飯吃這些菜。
說來蕭峋胃口並沒那麼好,進食如此之多,是體內魔氣所需。
他吃相文雅,一舉一動都慢條斯理。
慢才能多吃。
而速度慢就意味著耗費的時間多。接下來的半個時辰,食堂里的人來了又走,換了一撥又一撥,蕭峋都坐在凳子上對付五道菜。
又過半刻鐘,隔壁最後一桌人走掉,蕭峋放下筷子。
桌上菜盤中,扇子骨剩下兩根,雞絲還有小半,以及蓮藕湯,喝了不過兩碗。
他沒吃完。
在這個宗門食堂里,他一個人點五道菜,竟真的吃不完。這在他走南闖北、遊歷山河的那麼些年裡,這還是頭一回發生。
不過蕭峋也沒太放在心上,不就是份量多麼?下回來,少點些好了。
蕭峋起身結賬,走出食堂。
天幕里星辰流轉,弦月還掛東方,夜不算深,但山裡溫度降得快,拂面來的風已泛起冷。
蕭峋袖擺招招,紅衣如若烈火,燒在迷濛山色里。
他回程比來時走得更慢,踩著悠悠的步調,許久才來到半山腰,爾後在驛站的飛行獸里挑來選去,選了個長得順眼的玉狐狸,讓它載自己回鶴峰。
玉狐狸潔白蓬鬆的尾巴一甩,後足一蹬、躍入風中。
它的速度在眾飛行獸中算不得頂尖,卻也絕對不慢,高空里,好一些御劍飛行的弟子都快不過它。
時來峰被甩遠,峰上的熱鬧和喧嘩消失不見。而蕭峋要去的鶴峰,是人間道十三峰中最為冷清之處,起初一段還有人同路,後來漸行漸少,直至唯他一人。
風越來越喧囂,好幾次,他被自個兒頭髮糊了臉擋住視線,終於不耐煩了,用手一把抓住,拿出根系帶綁好。
離鶴峰也不遠了,他從袖中掏出一片打磨極薄、微有凹凸、邊緣被包裹住的晶石,往左眼前一戴,低頭看向下方。
他想確認謝齡的動向,不曾料到,竟瞧見有人在鶴峰界碑外徘徊。
雪聲君不喜外人,鶴峰自界碑起,便被陣法覆蓋,若無入峰信物,又無強行入陣的境界,是決計進不去的。
這徘徊在外的人,一身月白衣袍,腰后別著把彎刀,不是今日入門試煉中摘得桂冠的謝風掠,又是誰?
蕭峋眉梢一挑,心思一轉,拍拍玉狐狸的腦袋,對它道:「去鶴峰入口。」
*
鶴峰的主人正在雲龜背上。
這龜走路的速度慢,飛起來后,速度委實也不怎麼快,唯一的優點,大抵是平穩。謝齡甚至能不搖不晃站在龜背上——眼下他確鑿是站姿,這比坐著的時候視野開闊多了。
謝齡心情也很平穩。晚風寒涼,提神醒腦,他接受了現實,垂目看夜幕下的山巒起伏。
許多遊戲的策劃都會讓玩家在初入遊戲時,在空中把新手村看一遍。謝齡現在做的,就是這件事。
和遊戲相比,自然風光養眼更甚,縱使是夜晚也頗有意趣,稍微差了點兒的,是這些山峰旁沒有地名提示,人的腦袋上也沒頂名字。
但他又非穿進了遊戲,這種比較便沒了意義。
「一、二、三……加上鶴峰,一共十三個峰頭。」謝齡默默點了一圈,腦海里總算存入一張宗門大地圖。
他在的位置很高,周圍刮的是罡風,少有弟子願意御劍上來這個高度。這倒讓謝齡安心自在。
謝齡沒覺得罡風刺骨,是這具身體的底子在那;這龜也能在罡風裡優哉游哉地飛,約莫是皮厚。
存完大地圖,謝齡對皮糙肉厚的雲龜道:「龜兄,麻煩再飛高一些。」
謝齡想看看宗門外是什麼地方。他不再端著雪聲君的架子,語氣甚是隨意——若和動物說話,都要把自己裝成另外的人,凹一身清冷出塵的氣質,那還是別活了,直接升天轉世吧。
被他踩在腳底的雲龜聽見這話,腦袋輕擺,低低叫喚了聲。
謝齡從它聲音里聽出了不情願,一屁股坐下,屈起手指往龜殼上一敲:「你嗚什麼?你是慢又不是懶。飛高點,我多給你一塊靈石好吧?」
雲龜這才慢吞吞升了高度,並將收靈石的圓筒給露出來。謝齡說到做到,哐當一聲,投了一枚靈石幣進筒。
過了一陣,他起身再遠眺。
山外是城鎮,燈火已闌珊,屋舍星羅棋布,農田沿河開闢,在朦朧悠長的夜色里安然寧靜。
謝齡被這氛圍感染得心情祥和。
這時雲龜又「嗚」了聲,似是在問還要升高嗎?謝齡回了句就這樣的高度,看夠了城鎮,視線回到宗門裡,在十三峰上來回一掃,指向其中一峰,道:「去那。」
如果謝齡沒判斷錯,那應該是宗門的主峰——半山上建築恢弘,三重檐的宮殿,屋脊獸雕刻莊嚴,應當是宗主所在的主殿。
主峰是一個宗門最重要的地方,許多弟子都得去那辦事、交接領取任務,故而不會不涉及主殿或核心場所範圍,便不會有太強的禁制。其他十一座峰,謝齡在弄清楚他們和鶴峰的關係前,不會踏足一步。
雲龜聽話地調轉方向,四條腿在雲間風中緩緩慢慢游著,好半晌,終於將謝齡帶到這座峰上的驛站。
驛站前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有的認識謝齡,見到他先是一愣,緊跟著抬手執禮,道:「見過雪聲君。」話語甚是欣喜激動。
有道是一生二、二生三,三又生萬物。一人起完頭,這裡所有人都跟著見了見雪聲君。
謝齡登時手腳僵硬,犯起社恐。他身後的龜仰頭看他一眼,前足後足共同努力,繞開他,爬進驛站來到食盆旁,張嘴叼了塊肉。
「都去忙吧。」謝齡斂低眼眸,對眾弟子道。
他們再度整齊劃一執禮:「是,雪聲君。」
但這群人道完了「是」,看起來卻並不是很想去忙,不似謝齡以前讀書的時候,遇見老師問完好趕緊跑。他們陸陸續續才離開,走出幾步還回頭看一眼。謝齡心想,大概是雪聲君多年不露一面,在有限的人生中,看一眼少一眼。
謝齡才不管他們,擇了個沒人走的方向邁開腳步,如同逛風景區一般逛起來。
這座山峰和鶴峰處於同一地域,生長的草木沒有太大不同,差別在於修剪和種植的花卉——鶴峰上的樹一看便知從未被修剪過,花更是順其自然,風吹來什麼種子就長什麼,吹到什麼地方就長在什麼地方,相當草率。
一路走,謝齡不僅看見長椅短凳歇腳石,還有可供觀賞可供休息的游廊石亭。謝齡不由心中酸澀,相比之下,他那鶴峰就跟原始叢林沒區別了。
人就怕比較。他懷著這樣的心情踏進游廊,徑直走到底,杵在欄杆前,和外面的竹影瞪眼。
悄然之間,有個人影落到謝齡身旁。他一身黑衣,手上握著柄同色長劍,眼眸亦是漆黑如墨,板著張臉,神情硬邦邦地看過來,道:「來這裡做什麼?」
是謝齡至今不知曉姓名的師兄。
白天的事讓謝齡對師兄頗感親切,語氣便有些隨意,話也隨意,他說:「隨便走走。」
師兄眼睛都不眨,靜且幽地盯著他,看起來根本不信。
謝齡拒絕和他對視,別開眼睛繼續瞪竹子,道:「當真是隨便走走。」
「我同你一道。」師兄在謝齡左側。他劍本在左手,言語間,將之換到了右手上。
你對我怎麼這麼嚴格?謝齡想也不想就道:「師兄還是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眼下還算空閑。」師兄道,一副就這般決定的神情和語氣,「想去哪裡走?」
謝齡無奈了,把目光移回師兄身上,說:「就隨便走走。」
說走就走,轉身向著游廊的出口。
師兄走在謝齡半步之後,謝齡餘光偶爾會瞥見他,想了想,步伐慢了一拍,把兩人的位置拉成並肩。
師兄沒開口說什麼,掠了他一眼,又收起目光,平視前方。謝齡自然不會沒話找話,把方向的選擇完全交給心情和腳趾頭。
道路迂迴折轉,走了一陣,前方出現一座殿宇。它燈火通明,卻冷冷清清,沒有半個弟子路過。謝齡推測,這或許是供奉什麼的地方。
他起了好奇心,想過去一探究竟。
恰巧師兄問:「進去轉轉?」
「好。」謝齡道。
正逢岔道,師兄腳步一轉,踏上其中一條。
謝齡緊隨其後。
不多時,他們來到大殿正門外。
門前立著塊石牆,是用來隔絕外人視線的南牆。謝齡本覺平平無奇、打算掃一眼即過,剛要偏首,發現這牆上是宗門地圖,且各峰都注了名字。謝齡趕忙看回來,根據牆上所繪更新自己腦子裡的地圖。
他做完這事才抬眼看牆後門上的牌匾,上書四字,鐵畫銀鉤。
——「人間千秋。」
這是名字?略有幾分古怪,透露出的信息亦不多。謝齡琢磨著,值守在此的道童迎上來,脆生生喚道:「古真人,雪聲君。」
古真人?謝齡注意力被吸引過去。
原來師兄姓古。
他對師兄的了解總算多了一分。
道童引著兩人走向門口。進殿前,他低念一道咒文,取一瓷瓶,用枝條沾取瓶中的水,灑到兩人身上,道聲「請」。
謝齡跟隨師兄步入殿內。
如同遠看時的燈火輝煌,殿中上空浮滿燈盞,如同長夜灑滿星辰。
殿內陳列的是雕像。一座又一座人像,有男有女,或年輕或年老,或執劍或持刀,底座上刻著名字、名號,以及他們曾在宗門擔任的職務。
謝齡第一眼看見的,是人間道的初代宗主。初代的雕像是殿中最大,乃一仗劍喝酒的女子,眉宇間有狂有傲,又不失姝麗動人。第一代的長老們站在她身後,居於首位的,是執劍長老。
所以這裡是歷任宗主長老雕像館?人間道歷史紀念館?謝齡恍然大悟。
謝齡心中升起敬意,將宗主們長老們一一看過去,藉此了解到了宗門裡的職務分配。
過不久,他來到最後一處。在這裡他驚奇地發現,這個殿上不僅有歷代們的雕像,還將當下這一代的宗主和眾位長老也雕了出來。
當下的一代,站在主位上的是個捻須輕笑的和藹老人,謝齡看他很眼熟。而在這眼熟之人的左後方,那個人更讓他眼熟——是這一代的執劍長老,眉眼冷得如冰。
這雕像的本尊就在他旁邊,頂著張如同雕塑一般冷漠英俊的臉,陪他在山上走了一路。
謝齡的目光落到底座上,那處寫著:人間道第四十三代執劍長老,嵐峰峰主,明夷君古松。
嵐峰峰主,明夷君古松。
姓古名松。
謝齡不著痕迹向師兄投去一瞥,直到現在,他終於知道了師兄的名字。
感謝你,雕像館。
「別處還要去走走嗎?」古松看向自己那尊雕像時眼神一如既往平靜無波,掃了眼轉向謝齡,問。
卻聞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從後方飄來:「師叔們,真巧,沒想到你們也來這裡了。」
謝齡回頭。第二個雕像的本尊出現了,他白須白髮,手執拂塵,踏著緩慢的步伐朝謝齡和古松走來。
是宗主。
宗主這樣的走路速度,一下子便讓謝齡聯想起先前坐的那隻雲龜。
「小師叔此番到來契玄峰,聲勢略有些大。」宗主又道,語速還是慢悠悠。
謝齡覺得這人彷彿在嘲笑他下飛行獸時,被眾人「見了又見」。他面無表情回道:「下次不會了。」
宗主大笑:「別,大家都很高興見到小師叔。」
他總算走到兩人面前,眼睛微微一眯,將謝齡仔細打量一番,關切詢問:「小師叔傷勢如何?」
「無妨。」謝齡回了兩個字。
「我看很有妨。」一宗之主的眼力當是何等尖銳?一眼看破謝齡的敷衍,神情凝重,「需要幫忙嗎?」
謝齡心底是認為需要的,但同時清楚,這聲「需要」若說出口,是在冒多大的險。再者,謝齡不清楚他和這位宗主師侄間到底是怎樣的關係。本就兩難的問題,細思之後更是兩難。
古松又救了他。這人毫不客氣地開口:「這件事上,宗主幫不上。」
宗主:「……」
他嘆了一聲。古松身為宗門執劍長老,又是謝齡師兄,說話分量更重。他不再提幫忙之事,改為關心:「可容師侄問一句,傷是如何來的嗎?」
「天外來客。」回答的人依舊是古松。
提問者顯然沒懂:「嗯?」
「探不明來處,但出招強硬凌厲,師弟與之對了一掌,沒有敵過。」古松簡短解釋。
宗主當即明白了何為「天外來客」。
至此,謝齡也終於清楚了自己的傷勢來源。他腦中有了大膽的猜想:這天外來客,不會是他穿書搞出來的吧?為了讓他更輕鬆地佔據雪聲君的身體,所以打了雪聲君一掌。
越想後背越寒,謝齡打住念頭,對生出新的疑問、正措詞開口的宗主說:「不提。」
「好好好,不提不提。」老者一甩拂塵點頭,將快到嘴邊的話咽下,「小師叔若有什麼需要的,儘管開口。」
「好。」謝齡一點頭。
三人不約而同轉身走向殿外。謝齡和古松照顧宗主的步速,慢下腳步。三個人並排,比散步更甚散步。
宗主起了別的話頭,沖謝齡笑道:「還沒恭喜小師叔有了首徒,鶴峰後繼有人。」
不提那表面鹹魚實則用功的徒弟,我們還能再說會兒話。謝齡很是心塞,沒有接話。
宗主又說起:「依我對小師叔的了解,恐怕還沒給人準備見面禮吧?」
「嗯?」謝齡皺起眉。
宗主見狀,搖著頭問:「蕭峋給小師叔敬茶了嗎?」
謝齡:「敬了。」
宗主扼腕嘆息:「小師叔也太不了解人情世故了。」
謝齡:「……」
想他當初學畫畫學書法,請過多少老師,誰給過他見面禮了?向來是他家給老師錢,逢年節還塞紅包。
這裡竟然還興師父給徒弟見面禮?我還沒讓你給我加工資呢。
「回去就給。」謝齡癱著臉說道。
宗主將一塊玉簡交給謝齡:「這是小師叔家徒弟……蕭師弟在懸針峰試煉中獲得的具體成績,小師叔可看看,結合他的長處短處進行教導。」
謝齡收下,平平「嗯」了一聲,下一刻,聽得宗主又言:「白日里小師叔走得太快,可能還不知道,先前向你自薦的那個少年,現如今在……」
你提主角,這天是徹底不能繼續聊了。謝齡半點不想了解主角的情況,轉頭喊了聲:「師兄。」
話音才落,便見古松丟出手中長劍,一拉謝齡,踏劍而起。
宗主堪堪跨過殿門,兩人已御劍衝上高空。
夜幕星辰流淌成河,輝光掠過雪亮劍身,將鋒刃照得明如霜雪。古松立於劍首,身姿筆挺如松,目不斜視,玄衣起落,問:「回去?」
謝齡有新的煩惱,不想回去,略有些抱怨地對他道:「我不知該送什麼見面禮好。」
孰料被問的人以沉默回應。
謝齡亦是一陣沉默。
謝齡明白了,自家這位師兄對此也沒有經驗。他不再指望古松,自立自強一番思索,道:「我知道了。」
古松垂眼,復又撩起,語氣流露出幾分好奇:「你知道了?」
就把那顆跟臉一樣大的夜明珠送給蕭峋好了,暗示他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到了晚上也不能休息。謝齡做出決定。
※※※※※※※※※※※※※※※※※※※※
3w字,我們終於知道了師兄的姓名
依然評論掉小紅包~
感謝在2021-07-0623:47:12~2021-07-0723:07:0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JT10瓶;金烏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