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心難守2

第十四章 初心難守2

第十四章初心難守2

靳教授忽地站起來說:「亭亭你等一等,我拿個東西給你。」

靳夜應了聲。

靳教授健步如飛地趕回房間,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手裏還拿着一個剔透的玻璃瓶。

「我記得你小時候很愛喝家裏釀的桂花酒,前段時間我做了些,你帶着喝。」

靳夜伸手接過,飛機上不能攜帶液體的提醒欲言又止,但她最終沒有說出口,只是說:「好。」

三個人一時之間都安靜了。

靳夜踟躕片刻,說:「那,我先走了。」

準備了一天,一共只見面了幾分鐘,說了幾句話。

靳夜低下頭看着手裏的桂花酒,慢慢地拖着行李走出去。

合上家門,頭頂被一片陰影籠罩了。

靳夜抬起頭,晏雪明久違的臉倏地出現在她視線里,帶着一種猝不及防的驚愕。

「我來送你。」

晏雪明穿着一件白襯衫,彷彿還是第一次減免的模樣,秀麗,挺拔。

可這一次,靳夜在他的身上已經找不到那種蓬勃的少年氣了。

他像是一夜之間從新芽長成了老樹,有一種暮色漸來的沉寂。

這是他們兩個人並肩站在台階上,最各懷心思的一刻。

她什麼也沒說,晏雪明亦什麼也沒說。曾經同舟共濟患難與共的兩個只是默默地一前一後順着來路往停車場走。

「送到這裏就可以,我提前約了車。」

在晏雪明拉開車門的時候,靳夜終於開口了。

晏雪明沉默了幾秒,說:「一路平安。」

「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嗎?」

靳夜的聲音彷彿自冰川雪水中浸過,如同那個相遇的傍晚。

晏雪明說:「沒有。」

他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僅僅兩個字說得分外生澀艱難。

靳夜定了定神,摒除了紊亂的思緒,聽到自己用冷靜過度的聲音說:「再見。」

說完,她沒有給晏雪明任何回答的機會,也沒有再抬頭看他的神情,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反方向的路口走過去。

沒有回頭,也沒有停頓。

只是擰開了玻璃瓶的蓋子,用儘力氣抿了一口。

酒很好,帶着故鄉桂花的香氣,只是終究跟某人、某些事一樣,無法跟隨她的腳步,只能留在這裏,也留在心裏。

此情可待。

兩年後。

西北荒漠上的風沙格外肆虐,尤其是在夜晚。

靳夜戴着厚厚的帽子和口罩,披着鄰家借來的軍大衣,坐在屋檐下的小木凳上,面無表情地望着眼前飛卷而起的塵沙。她心裏彷彿也有這樣一篇廣袤無垠的荒漠,掙扎百轉,寸草不生。

如果是在白天,坐在這個位置,就能望見不遠處的一片防沙林,拔地而起的楊樹在這片土地上悄無聲息地生根發芽,逐漸壯大。這是無數林業工作者放棄城市優渥的生活、溫馨的家庭,付出的汗水與心血。它們像是西北荒漠上不老不死的生命,用枝葉延續著脈脈向上的信仰。

然而在夜晚,這裏的風聲卻更像呼嘯而過的魔鬼。

靳夜撐著下頜這樣想着,又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妹子,趕緊回屋去,等會兒風大了一準迷了眼。」身後傳來林業站老師傅的喊聲,嗓門極大,又帶着西北漢子獨有的熱忱。

靳夜應了一聲,鬱郁地站起來。

轉頭的一瞬,迎面一陣飛沙撲到眼前。

沙礫撲在她臃腫寬大的軍大衣上,撲在她露出的白皙手掌上,撲在她細長的眉睫和拂動的劉海上。

在這裏,他曾經做過些什麼?又是否也曾這樣蹣跚在風沙里,仰望過漆黑深邃的天空?

然而她只要一想起那個名字,內心便彷彿被風沙倏地劈開了一個豁口,那些壓抑許久的感情像是終於找到了傾瀉的閥口,從心靈深處洶湧而出,化為滿臉的熱淚。

——我是這樣思念你。

——以及你星辰大海的征途。

在處理完爆炸案的殘餘影響后,晏雪明沒有繼續在家族集團任職。

聽宋曉雯說,晏雪明跟着動物保護協會在西北生活。

時隔兩年,靳夜從伯克利折返,隻身來到了這片荒漠。

她大約是等待不到晏雪明改變主意了,但是留在這裏,能感受到他所喜愛的山川河流的氣息,天地廣袤的深意,以及變幻莫測的世界。

或許某種程度上來說,這種家族遺傳病也成全了他,讓他重新從紛雜的人群里回歸到動物單純的世界中。

不僅僅是晏雪明自己,晏嶺也害怕他成為第二個晏雪平。

宋曉雯向靳夜提起的時候,忍不住嘟囔了一句:「他怎麼不幹脆自殺算了,覺得自己是定時炸彈啊?」

靳夜很少黑臉,但非常嚴厲地說了一句:「別亂說話。」

事實上,宋曉雯戳中了她內心最恐懼的部分。

她並不害怕晏雪明變成晏雪平那樣的瘋子,她只是擔心晏雪明因為善意而結束自己的生命,避免對其他人造成危機感。

僅憑着這一份善意,他就不會變成晏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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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攬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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