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見子玉誤終生
雲錦齋內的陳列，一如這家店鋪的老闆，溫柔，卻又帶着一股不似這世俗人間的清雅氣息。
除卻那古香古色的房檐，古樸的門扉，那雕花的紋理質地，那實木的香氣，便是店內出售的織錦，亦是上乘的布料，一等的綉活……
秦婉打量著店鋪內的每一樣物上件，這就是他一直生活的地方……
忽然，秦婉的目光被放置在角落裏的一架紡機吸引。
「這樣古老的紡機，我只在電視上和博物館見過。」秦婉着迷地撫摸著那紡機，觸手有些涼，但仍能感受到這上面殘留的歷史斑駁。
指尖移到織梭上時，秦婉發現上面落着星星點點的黑色的斑跡，正想湊近看這究竟是什麼時，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清幽的聲音：「這架紡機已有六百多年歷史了。」
秦婉心頭一顫，被這聲音嚇得連忙縮手，卻不慎被織梭上的椎頭刺傷，在上面掛了一顆鮮紅刺眼的血珠。
她轉過身，便見男子端著一杯剛泡好的茶，微笑着站在她後面：「姑娘剛淋了雨，怕是要着涼了，喝些熱茶暖暖身子罷。」
秦婉往旁邊挪了挪，想將那顆血珠擋住，接着戰戰兢兢地接過熱茶：「謝謝。」
將秦婉這小動作收入眼底，男子笑笑：「姑娘若喜歡這織梭，我可以送你。」
「啊？不用不用，我……我是來買織錦的，老闆，你這兒的織錦……怎麼賣啊？」
瞧著秦婉這緊張的小模樣，男子也覺得有趣，便道：「姑娘不急的話，可以先坐下喝完茶，再談生意的事。」
「哦，好。」秦婉找了把太師椅，坐下后，低頭先是嗅了嗅那茶，只覺得清香撲鼻，輕嘬了一口，入口先是微苦，等到了舌根，便又嘗出淡淡的清甜，便是她這個行外人，也知一般人泡不出這樣的好茶。
看着男子站在架子邊，用細絹一點點擦拭著那織梭上的血跡，秦婉有些心虛，掙扎糾結了許久，方才鼓起勇氣問：「我叫秦婉，老闆你叫什麼名字啊？」
男子動作一頓，片刻，嘴角微微勾起，吐出兩個清冷的字：
「子玉。」
子玉……子玉……
秦婉在心裏反覆念著這兩個字，好似有些耳熟，但又委實記不起來。只知道這名字一如它的主人，「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她今日聽過，以後便不會忘記了。
「姑娘想要什麼款式的織錦？」子玉忽然問起。
秦婉愣了一下，才想起她今天的任務是給公司在七夕晚上舉辦的主題時裝秀採購材料，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手足無措地說道：「只要是這店裏的，我都要。」
「哦？」子玉轉過頭，目光溫柔地望着秦婉，半開玩笑道，「我也是這店裏的，姑娘可要我？」
「啊？」
秦婉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正想說些什麼，隱約聽見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恰好看見韓澤匆匆從門口經過。
那一瞬間，好像心裏有一個秘密努力想要隱藏，秦婉手忙腳亂地將茶杯放回原處，然後轉身朝子玉笑道：「我朋友回來了，老闆，織錦收購的事，我晚點兒再找你詳談。」
說完提起裙子剛要跑路，那個清冷的聲音再度在耳邊輕響：「回見，姑娘。」
秦婉身形一頓，眼神沉寂了一下，先前在夢裏的畫面，好像在這一刻忽然變得清晰明了，她回過頭，最後瞧了眼子玉的臉，白白凈凈，像個古代的文弱書生，可他的氣質又比一般書生清雅幾分。她想記着這張臉，牢牢地記着，刻骨地記着。
她的身後飄打着冰涼的雨絲，她的笑卻像暮色里的一束光，不那麼熱烈，卻比那暮色，多了一分暖意。
她說，「回見……子玉……」
……
「小秦子？」
韓澤瞧見秦戲時從一家店鋪出來，眯着眼凝視她，語氣頗有責怪的意味，「你去哪兒了？本少爺不是讓你在原地等著嗎？」
天知道他回來看不見秦婉有多擔憂，七夕節街上人這麼多，萬一他的小秦子被人拐跑了怎麼辦？
然而，此時的秦婉卻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邁著步子繼續走。
不對！
從今早上起，小秦子就明顯狀態就不對！
經過韓澤身邊，韓澤伸手扯著秦婉的手腕，將她整個人拉回來，氣急敗壞的吼道：「小秦子，別以為裝作聽不見本少爺就會放過你！你知不知道本少爺找了你多久？真是沒良心的小傢伙！反正今個兒七夕節，本少爺就賴上你了……」
韓澤話音未落，秦婉忽然手臂一甩，硬生生將他甩開了。
卻見秦婉冷著臉，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我還有事，你，別跟來。」
韓澤隱隱覺著不對勁兒，對秦婉的態度也稍微緩和了些：「不是，咱倆兒這麼熟了，在我面前你能有什麼秘密？小秦子……」
韓澤正要追上去，忽然手機響了。他掏出手機正準備按關機，瞥見上面的備註，又無奈地按了接聽。
「喂……」
將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點，等對面的人吼完了，韓澤才拖着頹廢的聲音回道：「主編我知道了，我這就回去趕稿。」
掛電話這會兒功夫，秦婉便又消失在人海中了。
韓澤四處張望了好一會兒，才失落地聳著肩，慢慢往回走。
……
天近黃昏，暮色像一張灰色的大網，悄悄地撒落下來，籠罩了整個大地。
離開韓澤視線的秦婉，正靠在小巷的土牆邊，盯着自己指尖上一道小小的血口，眼眸深深，似乎在思索什麼。
「織……梭……」
忽然耳邊傳來一個女聲尖叫：「救命——啊！！！」
秦婉猛然抬起頭，循聲望去，發現那聲音是從小巷裏面傳來的。
意識到有人可能遇到危險，秦婉毫不猶豫地沖了進去。
轉了幾堵灰牆，直到逼進死胡同，秦婉才瞧見這一幕——
昏黃的斜陽下，漆血色的霞光打在黑暗中的男女身上，在地上映出兩道撕裂猙獰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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