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真的邊緣 4

在一真的邊緣 4

關於玩具箱的事我沒啥問題,不過在「我所」這檔事上漸漸踩了線。

我的小號,我管理的群,我的,我所擁有的。

啊,那個該死的「我所」感升起了。它亦成微妙的結使,障礙一真的穩定度。

就是那種不穩的感覺。

都說穩站遠行地以前不亂跑,而「同事」攝被放在最後一攝,它其實同時昭示著同一種危險───

不夠程度的行者,在進行同事攝的時候,如入鮑魚之肆,有可能被反同化。

雖然腦子很清楚,可是細微惑未斷盡之前,其實都有點危險。

說的就是貓臉小號。

難勝地,為利眾生,習諸技藝,文字醫方贊詠戲笑咒術外道異論吉凶占卜,知諸地中出道障道。

這回我又多摸了一些世間戲論回來,還有待身體力行慢慢消化。

我暗自決定收了那個老是害羞蹲我的小徒兒,雖非上上根,但真的乖,

認真聞法,守根本戒守到乖的像綿羊一樣,簡直足以當我這種人的律師,我就有點不忍。

對那些戒誓台階這麼熟稔(沒錯根本背得比我熟),壓得很,要上初果須陀洹怕又是一個超級大關卡,到時候戒禁取這關他靠自己肯定也過不了。

....扯遠了。

那應該也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後的事。

凡事還是一步一步來。

我丟了禪密雙修的起手式,破門派見,試試看能不能幫他思想躍進。

我每天就看孩子們組團出去打怪,

老樣子,跟我小時候一樣。

他們每天都要刷一到二場副本,

有時候是打怪,近日還流行去汛區為溺死的生靈做接引,每日還訂好了午時一過準點出發,

大家都忙得很起勁,算功德也算得很起勁。

我笑笑的看,不幫手。

我後頭的第五號管幹補上了,就是每日負責揪團去汛區渡靈的大接令派,

年齡大約是我的兩倍,滿腦子仙佛功果思想,忙得要命,為了賺他那可悲的功果。

這位大兄弟我原本是遠之的,他說啥我絕對不幫忙背書,

他洗他的功德思想,我繼續海底撈針的等待我的受法之器。

這過程中其實有許多問事鄉民闖進來作為插曲,而我是不興做這個的,

通靈孩子都需要救世主的成就感,表演性質的事讓想刷存在感的孩子先去認領,皆大歡喜。

但如果有人特別Tag我這個管理,就有點沒輒了。

我得浮水一下,看一眼。

在極短的時間內,我看到很多眾生的苦,

那個苦,往往是純粹世間的苦。

經濟的困厄,家人親屬的負面糾葛,病痛與意外的折磨,身心障礙,

一切皆苦。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熾盛,

我好似哪兒都沒去,卻又像游四門觀了一圈。

最後還是得暗自嘆息,對不起我其實沒辦法用世間法幫你,我沒有可說的話語。

尤其是那種已經被西醫宣告無解的患者,他們的心也已全盤對現實人生絕望,

不想再掙扎、再學習、真的受夠痛苦了。我沒辦法把他們帶去彼岸。

他們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嗎啡,精神上的安寧病房,麻醉餘生,減輕痛苦。

此刻的我,尚給不了那劑嗎啡。

或是說,貓臉小號這次只帶着出世之法而來,找配得上開口指點的法器,

旁務怎麼做,我壓根兒還沒準備好要練,我學的擇法還沒包這個。

那位天天像熙美一樣計算功果的五號大兄弟,卻示現了一件神奇的事。

他每日中午的渡靈揪團,標榜利鈍兼收,身殘志堅的初學者都能參加。

五號大兄弟很認真,劇情也很多,畢竟他整天自己也要打怪集功果,忙得很。

但在我這個已能拆解諸術的法師眼裏,他的手法就像觀落陰+催眠暗示。

不過,我旁觀沒說話。

這個決定很好,

因為我終於看到了一個奇迹。

那些原本平日唉聲嘆氣,人生度一日算一日的病友們,忽然都活力百倍起來。

人人歡喜踴躍,雖然很不知道自己參與了什麼,甚至結束后還頭昏眼花,消耗更多體力、更不舒服,但他們聽到自己刷完副本后領到多少功德時,都非常開心。

(對,連功德領到多少,都是那個大兄弟報數字給他們的,沒人真弄懂狀況)

但這開心竟使他們樂此不疲,每日都要報名參加這個暈頭轉向(?)的活動。

其實在這之前,我完全搞不懂他們為何對現實人生徹底自暴自棄,卻硬要鎮日蹲在黑圈裏,以一種仰望半神的痴迷目光,仰望我們這群通靈的神經病,還不時跟我們揮手,熱情打招呼。

他們永遠都在,早午晚對我們請安。

等待着,誰一瞬間的大發慈悲,拜託哪個通靈者看一眼,回幾句。

我不出門,卻被他們逼着游觀四門八苦,看得胃疼。

太苦了,簡直想掩面繞道。

當別人眼裏的神也不容易。

但他們竟從五號大兄弟的online遊戲中,得到了每日的嗎啡,使他們撐著繼續在痛苦的人生中活下去───原來他們還有價值,還能幫助人,還有一點能力,還能有努力的方向(在online遊戲裏面),但這樣就很開心。

原來他們在通靈者身上問東問西,問前世地位,問主神,追求的就是這個。

既然現實已經絕望,可否,在別的世界獲取一點點安慰呢?

不管是不是飲鴆止渴。他們都覺得很好。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我還缺少的東西。

幸好我已經稍微擁有寬容,能夠以不嫌惡的角度看待這場安寧照護表演。

既苦,又虛幻,卻又溫暖。

我那之後才開始理人,對他有好話,

看到熙美大兄弟出現,我就主動喊一聲大哥。

至少,他做了現在的我無法做的。

照顧巡視我完全束手無策的安寧病房。

總要有這種人存在。

而他也讓我親眼看到,這我總斥之為糟粕的法門,為何必須存在。

它不究竟,卻能安置老弱殘。

**

D罩杯沒等到雙身法,被氣走了,

而群主一直想扯下我的貓臉面具。

簡單來說,這些管幹或許有一些處理無形事的能力,用的還是截然不同的方法,

我經常看到他們亂七八糟的胡打一氣,誰也不覺得自己輸人,人人都自滿的要命。

唯有僵持不下時,或解決不了時,才會把貓臉小號硬Tag出來,要我看一眼。

但說到講法、文字掌握、還有對各派名相的熟悉度,全在我之下,無人異議。

這點暫時沒人能取代。

呃,因為平常我這種人不會出來玩好嗎?

黑圈亂得像什麼似的,慾望橫流,鬥爭心極高,

心性還不穩的行者誰不避之如蛇蠍,全都拿一句「不言神通」當擋箭牌逃遠了。就我愛玩。

仇者多友兩三、是敵是友不妨一戰的黑圈模式,就是我的童年遊戲,

所以我不怕,也不討厭,再回來,還是有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只是偶嫌擾心,劇情太鬧。

幾個管幹有小圈圈,現實已認識的,或現實原本不認識、硬要強約出來吃飯認識,於是認識完成。

畢竟有些人原本就是開工作坊、賣水晶、做業務、架網站專搞這塊的。

搞一些小小的課程,賣一些靈性產品,這種坊間多如過江之鯽,百家爭鳴。

想搞大規模,當然就要幫手,人多好辦事,各種屬性的人要互補。

不過他們糾紛也很多。我還被拉去倒他們的業界風雲起。

那個鬥爭風雲有些莫名,據說還跟我擦肩而過,就是急着騰出管理位子給貓臉小號的那個時刻。

有兩個前幹部慘遭除名,據說他們還在三次元現實結結實實的大鬧了一場,最後被掃地出門,外加逐出師門,據說現在出去外頭自立門戶了,像八爪章魚一樣狂拉信徒,搞得原師門超級不開心。

微妙。

行者傳法之所需,隨心滿願,剩下的都是因緣巧合。

貓臉面具暫時不想讓乖乖小徒弟扯,更不想讓群主扯,說穿了我只是交會一剎,跟他們一起搞講義開網課實在有點瞎。

法門相異太大,有些低層次的觀念跟高層次的觀念根本統不起來,

沒法這樣亂七八糟的堆一塊都塞給初學孩子,亂統。

例如,如果你是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你最好來我這兒,聽不聽都沒大礙,我保證不會害死你。

但去熙美大兄弟那邊就難說了,他最近每天出團老搞得一些孩子喊頭暈頭痛沾穢氣回來不舒服,簡直就是把正常人也往安寧病房帶。

你說,那兩個都學吧?

偏偏,中根下跟的初學者就是不能兩個都學,思想會打架,自己混亂自己。

所有負面的設定都有,正面還不保證能升天或出世間,可能都沒有。

學不好,一世白學。

至少我目前挺要求受法之器要「乾淨」,

再不濟也要在「我能洗乾凈」的範圍,不要裝一堆框架設定來。

你瓶子裏面有毒渣,人家怎麼倒醍醐,都是毒醍醐。

然後你就會特別痛苦,思想矛盾,不知何去何從。

至少以我目前的路線,實在看不出統的必要,或統的方式。

我們頂多做到相安並存,隔着我的虛空,遙遙相安。

再下去,世間的東西我還沒想懂。

哦對,我還順便做了一件好事。

我悄悄跟群主說,好戰的四號孩子對我有怨念,因為我每次都故意卡在中間勸豬別打架。

那叫法師習氣作祟。我就是想勸架,很難改。

群主說,「那你看亂起來,就直接把其中一個踢走」。

哦,踢走其中一頭豬喔?

我自己選?

當然這句話我沒執行。

論道憑本事,我只主持,不站隊,不偏袒,公正公平。

就算頂着貓臉面具,我還是堅持法師的自我修養。

我就是想看血流成河.....啊,不,我喜歡看孩子們論道。

然後在我講完隔天,四號又跟豬打架了。

我這回決定綁手,一改作風,從頭到尾都不吭聲,不架開了,任由兩豬對撞,最後吵到群主本人受不了自己出來看:

「你幹嘛不踢啊。」

我裝死。

四號直登登頂一句:

「我現在又沒有管理許可權,怎踢?」

啊哈,我就知道他還在氣他被拔許可權的事,氣那麼多天,而且嫉妒我,

果然,就是這事!

這事根本是四號對我的心魔!

群主想了想,大概憶起我昨天私下的提醒,又把他重新補了上來,

排在熙美大兄弟後頭,換變成六號。

我看這孩子一整晚都很開心。

嗯,也算是滿眾生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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