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真的邊緣 4
關於玩具箱的事我沒啥問題,不過在「我所」這檔事上漸漸踩了線。
我的小號,我管理的群,我的,我所擁有的。
啊,那個該死的「我所」感升起了。它亦成微妙的結使,障礙一真的穩定度。
就是那種不穩的感覺。
都說穩站遠行地以前不亂跑,而「同事」攝被放在最後一攝,它其實同時昭示著同一種危險───
不夠程度的行者,在進行同事攝的時候,如入鮑魚之肆,有可能被反同化。
雖然腦子很清楚,可是細微惑未斷盡之前,其實都有點危險。
說的就是貓臉小號。
難勝地,為利眾生,習諸技藝,文字醫方贊詠戲笑咒術外道異論吉凶占卜,知諸地中出道障道。
這回我又多摸了一些世間戲論回來,還有待身體力行慢慢消化。
我暗自決定收了那個老是害羞蹲我的小徒兒,雖非上上根,但真的乖,
認真聞法,守根本戒守到乖的像綿羊一樣,簡直足以當我這種人的律師,我就有點不忍。
對那些戒誓台階這麼熟稔(沒錯根本背得比我熟),壓得很,要上初果須陀洹怕又是一個超級大關卡,到時候戒禁取這關他靠自己肯定也過不了。
....扯遠了。
那應該也是很久很久很久以後的事。
凡事還是一步一步來。
我丟了禪密雙修的起手式,破門派見,試試看能不能幫他思想躍進。
*
我每天就看孩子們組團出去打怪,
老樣子,跟我小時候一樣。
他們每天都要刷一到二場副本,
有時候是打怪,近日還流行去汛區為溺死的生靈做接引,每日還訂好了午時一過準點出發,
大家都忙得很起勁,算功德也算得很起勁。
我笑笑的看,不幫手。
我後頭的第五號管幹補上了,就是每日負責揪團去汛區渡靈的大接令派,
年齡大約是我的兩倍,滿腦子仙佛功果思想,忙得要命,為了賺他那可悲的功果。
這位大兄弟我原本是遠之的,他說啥我絕對不幫忙背書,
他洗他的功德思想,我繼續海底撈針的等待我的受法之器。
這過程中其實有許多問事鄉民闖進來作為插曲,而我是不興做這個的,
通靈孩子都需要救世主的成就感,表演性質的事讓想刷存在感的孩子先去認領,皆大歡喜。
但如果有人特別Tag我這個管理,就有點沒輒了。
我得浮水一下,看一眼。
在極短的時間內,我看到很多眾生的苦,
那個苦,往往是純粹世間的苦。
經濟的困厄,家人親屬的負面糾葛,病痛與意外的折磨,身心障礙,
一切皆苦。
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蘊熾盛,
我好似哪兒都沒去,卻又像游四門觀了一圈。
最後還是得暗自嘆息,對不起我其實沒辦法用世間法幫你,我沒有可說的話語。
尤其是那種已經被西醫宣告無解的患者,他們的心也已全盤對現實人生絕望,
不想再掙扎、再學習、真的受夠痛苦了。我沒辦法把他們帶去彼岸。
他們追求的是精神上的嗎啡,精神上的安寧病房,麻醉餘生,減輕痛苦。
此刻的我,尚給不了那劑嗎啡。
或是說,貓臉小號這次只帶着出世之法而來,找配得上開口指點的法器,
旁務怎麼做,我壓根兒還沒準備好要練,我學的擇法還沒包這個。
那位天天像熙美一樣計算功果的五號大兄弟,卻示現了一件神奇的事。
他每日中午的渡靈揪團,標榜利鈍兼收,身殘志堅的初學者都能參加。
五號大兄弟很認真,劇情也很多,畢竟他整天自己也要打怪集功果,忙得很。
但在我這個已能拆解諸術的法師眼裏,他的手法就像觀落陰+催眠暗示。
不過,我旁觀沒說話。
這個決定很好,
因為我終於看到了一個奇迹。
那些原本平日唉聲嘆氣,人生度一日算一日的病友們,忽然都活力百倍起來。
人人歡喜踴躍,雖然很不知道自己參與了什麼,甚至結束后還頭昏眼花,消耗更多體力、更不舒服,但他們聽到自己刷完副本后領到多少功德時,都非常開心。
(對,連功德領到多少,都是那個大兄弟報數字給他們的,沒人真弄懂狀況)
但這開心竟使他們樂此不疲,每日都要報名參加這個暈頭轉向(?)的活動。
其實在這之前,我完全搞不懂他們為何對現實人生徹底自暴自棄,卻硬要鎮日蹲在黑圈裏,以一種仰望半神的痴迷目光,仰望我們這群通靈的神經病,還不時跟我們揮手,熱情打招呼。
他們永遠都在,早午晚對我們請安。
等待着,誰一瞬間的大發慈悲,拜託哪個通靈者看一眼,回幾句。
我不出門,卻被他們逼着游觀四門八苦,看得胃疼。
太苦了,簡直想掩面繞道。
當別人眼裏的神也不容易。
但他們竟從五號大兄弟的online遊戲中,得到了每日的嗎啡,使他們撐著繼續在痛苦的人生中活下去───原來他們還有價值,還能幫助人,還有一點能力,還能有努力的方向(在online遊戲裏面),但這樣就很開心。
原來他們在通靈者身上問東問西,問前世地位,問主神,追求的就是這個。
既然現實已經絕望,可否,在別的世界獲取一點點安慰呢?
不管是不是飲鴆止渴。他們都覺得很好。
那一刻,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我還缺少的東西。
幸好我已經稍微擁有寬容,能夠以不嫌惡的角度看待這場安寧照護表演。
既苦,又虛幻,卻又溫暖。
我那之後才開始理人,對他有好話,
看到熙美大兄弟出現,我就主動喊一聲大哥。
至少,他做了現在的我無法做的。
照顧巡視我完全束手無策的安寧病房。
總要有這種人存在。
而他也讓我親眼看到,這我總斥之為糟粕的法門,為何必須存在。
它不究竟,卻能安置老弱殘。
**
D罩杯沒等到雙身法,被氣走了,
而群主一直想扯下我的貓臉面具。
簡單來說,這些管幹或許有一些處理無形事的能力,用的還是截然不同的方法,
我經常看到他們亂七八糟的胡打一氣,誰也不覺得自己輸人,人人都自滿的要命。
唯有僵持不下時,或解決不了時,才會把貓臉小號硬Tag出來,要我看一眼。
但說到講法、文字掌握、還有對各派名相的熟悉度,全在我之下,無人異議。
這點暫時沒人能取代。
呃,因為平常我這種人不會出來玩好嗎?
黑圈亂得像什麼似的,慾望橫流,鬥爭心極高,
心性還不穩的行者誰不避之如蛇蠍,全都拿一句「不言神通」當擋箭牌逃遠了。就我愛玩。
仇者多友兩三、是敵是友不妨一戰的黑圈模式,就是我的童年遊戲,
所以我不怕,也不討厭,再回來,還是有恍如隔世的熟悉感,只是偶嫌擾心,劇情太鬧。
幾個管幹有小圈圈,現實已認識的,或現實原本不認識、硬要強約出來吃飯認識,於是認識完成。
畢竟有些人原本就是開工作坊、賣水晶、做業務、架網站專搞這塊的。
搞一些小小的課程,賣一些靈性產品,這種坊間多如過江之鯽,百家爭鳴。
想搞大規模,當然就要幫手,人多好辦事,各種屬性的人要互補。
不過他們糾紛也很多。我還被拉去倒他們的業界風雲起。
那個鬥爭風雲有些莫名,據說還跟我擦肩而過,就是急着騰出管理位子給貓臉小號的那個時刻。
有兩個前幹部慘遭除名,據說他們還在三次元現實結結實實的大鬧了一場,最後被掃地出門,外加逐出師門,據說現在出去外頭自立門戶了,像八爪章魚一樣狂拉信徒,搞得原師門超級不開心。
微妙。
行者傳法之所需,隨心滿願,剩下的都是因緣巧合。
貓臉面具暫時不想讓乖乖小徒弟扯,更不想讓群主扯,說穿了我只是交會一剎,跟他們一起搞講義開網課實在有點瞎。
法門相異太大,有些低層次的觀念跟高層次的觀念根本統不起來,
沒法這樣亂七八糟的堆一塊都塞給初學孩子,亂統。
例如,如果你是個身心健康的正常人,你最好來我這兒,聽不聽都沒大礙,我保證不會害死你。
但去熙美大兄弟那邊就難說了,他最近每天出團老搞得一些孩子喊頭暈頭痛沾穢氣回來不舒服,簡直就是把正常人也往安寧病房帶。
你說,那兩個都學吧?
偏偏,中根下跟的初學者就是不能兩個都學,思想會打架,自己混亂自己。
所有負面的設定都有,正面還不保證能升天或出世間,可能都沒有。
學不好,一世白學。
至少我目前挺要求受法之器要「乾淨」,
再不濟也要在「我能洗乾凈」的範圍,不要裝一堆框架設定來。
你瓶子裏面有毒渣,人家怎麼倒醍醐,都是毒醍醐。
然後你就會特別痛苦,思想矛盾,不知何去何從。
至少以我目前的路線,實在看不出統的必要,或統的方式。
我們頂多做到相安並存,隔着我的虛空,遙遙相安。
再下去,世間的東西我還沒想懂。
*
哦對,我還順便做了一件好事。
我悄悄跟群主說,好戰的四號孩子對我有怨念,因為我每次都故意卡在中間勸豬別打架。
那叫法師習氣作祟。我就是想勸架,很難改。
群主說,「那你看亂起來,就直接把其中一個踢走」。
哦,踢走其中一頭豬喔?
我自己選?
當然這句話我沒執行。
論道憑本事,我只主持,不站隊,不偏袒,公正公平。
就算頂着貓臉面具,我還是堅持法師的自我修養。
我就是想看血流成河.....啊,不,我喜歡看孩子們論道。
然後在我講完隔天,四號又跟豬打架了。
我這回決定綁手,一改作風,從頭到尾都不吭聲,不架開了,任由兩豬對撞,最後吵到群主本人受不了自己出來看:
「你幹嘛不踢啊。」
我裝死。
四號直登登頂一句:
「我現在又沒有管理許可權,怎踢?」
啊哈,我就知道他還在氣他被拔許可權的事,氣那麼多天,而且嫉妒我,
果然,就是這事!
這事根本是四號對我的心魔!
群主想了想,大概憶起我昨天私下的提醒,又把他重新補了上來,
排在熙美大兄弟後頭,換變成六號。
我看這孩子一整晚都很開心。
嗯,也算是滿眾生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