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我手繪錦繡(二)

我以我手繪錦繡(二)

聶雲念面色一寸寸蒼白下來,她緊咬住下唇,指尖微微顫抖,根本不敢接過手機。

旁邊的聶景森面色大變,嗓音嘶啞:「照片肯定不是雨菲拍的!就算她想讓你解除婚約,也不可能使出這種手段,你和念念一樣,是她的親生女兒。」

「是啊,我確實是她的親生女兒,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這樣做?聶雲念,你能告訴我答案嗎?」

說這話時,聶慈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聶雲念,她眸光清凌凌的,像是冬日裏的堅冰。

聶雲念白皙的額角滲出細汗,微低着頭,兩行眼淚順着面頰往下滑,透著幾分楚楚可憐的韻致。

「小慈,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件事與我無關,我會幫你問清楚的!」她信誓旦旦的保證。

將聶雲念這副模樣收入眼底,徐子寅難免有些心疼,伸手搭在她的肩膀處,將人擁入懷中,輕聲細語地出言安撫,完全沒把聶慈這個名義上的未婚妻放在眼裏。

趁著兩人繾綣耳語之際,聶慈暗自打開手機的錄音功能,冷聲道:「聶雲念,你要是真想幫我,就給母親打電話,親自問個清楚,記得開免提,免得讓爸爸和徐子寅懷疑事情的真實性。」

「對了,千萬不能告訴母親有其他人在場,否則她肯定不會說實話。」

打從聶慈重回聶家那天起,聶雲念就沒把這個軟弱無能的妹妹放在眼裏,怎麼也想不到她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

聶雲念不願意當面和聶慈對質,但她別無選擇,猶豫了好半晌,她終於按下趙雨菲的號碼。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那邊接通了,溫柔慈愛的女聲順着話筒傳過來。

「念念,媽媽正在工作室編舞,這次是用《採蓮曲》編舞,曲調清新柔婉,舞步綽約多姿,非常適合你,等你有空來練舞室試跳一段。」

趙雨菲提都沒提聶慈,顯然沒將那個畏畏縮縮的次女放在眼裏。

要是換成往常,聶雲念必定會十分高興地答應下來,但此刻三雙眼睛都在牢牢盯着自己,她只能硬著頭皮質問:

「媽,小慈的照片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被發在那個名叫「新世代」的營銷號上?她是我骨血相連的妹妹,自小又被人販子拐走,吃了許多苦,您老實告訴我,這件事到底和您有沒有關係?」

聶雲念的語調帶着哭音,微微哽咽著。

長女陪伴趙雨菲度過了最難熬的一段歲月,又繼承了她的舞蹈天賦,趙雨菲哪能不偏心呢?

「念念,你別哭,這件事都是媽媽的錯,是媽媽自作主張,把小慈的照片發到網上,誰讓她佔着子寅未婚妻的位置?你跟子寅兩情相悅,是她不懂事,處處都要與你爭搶。」

聶慈咬緊牙關,心底翻湧著難言的鈍痛,幾乎將她整個人淹沒殆盡。

正是屬於原身的情緒。

原本的聶慈是個很孝順的姑娘,因為曾經被養父母含辛茹苦地養大,她以為天下所有父母都會善待自己的孩子。

卻沒想到,聶家夫妻滿心滿眼都只有一個聶雲念,根本沒把她當成自己的女兒。

直至躺在手術台上被摘取角膜時,她才認清這一事實,可惜已是窮途末路、覆水難收。

「媽,我都跟您說過多少次了,我們要尊重小慈的意見,但您非但沒尊重她,反而、反而毀了她。」

許是情緒太過激動的緣故,聶雲念有些說不下去了,她匆忙掛斷電話,兩三步衝上前,把聶慈抱在懷裏。

「都怪我,這一切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為了我,媽媽就不會使出這種辦法逼你解除婚約,小慈,你別怪媽媽,要怨就怨我,我才是罪魁禍首!」

深諳聶雲念本性的聶慈只覺得自己被一條毒蛇纏住了,她沒有絲毫猶豫,直接推開淚流不止的女人,神情比方才更淡漠。

很多事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由始至終,聶雲念就沒把原身當成親妹妹看待。

她外表出眾耀眼,但內里卻蘊藏着深濃的惡意,前世性情單純的原身會被她矇騙,但聶慈卻不會上當。

她抬眸望着一左一右立在聶雲念身旁的兩個男人,一個是她的父親,一個是她的未婚夫,現在卻毫不猶豫地庇護另一個人。

聶慈深深吸氣,不讓原身殘留的情緒影響自己的決定,她語氣平靜地開口:

「爸爸,我想解除婚約。」

聶雲念沒想到事情竟會進行得如此順利,嬌柔面龐上流露出一絲狂喜,好在她還保有些許理智,沒當着聶景森與徐子寅的面失態。

「小慈,我是喜歡子寅不假,但卻從來沒想過要逼迫你解除婚約,如果你不願意,千萬別勉強自己,你的意願才是最重要的。」

聶雲念知道,自己表現得越是善解人意,姿態放得越低,父親和徐家對聶慈的愧疚就會越少,甚至連心中的天平也會漸漸向自己傾斜,等到這種情緒消失殆盡,她便可以徹底取而代之,成為聶家的千金。

聶慈一眼便看出了聶雲念的想法,面色不變道,「你先別急着答應,解除婚約是有條件的。」

「什麼條件?」

聶景森擰眉發問,他心知肚明,自己對不住次女,但小慈和念念只能選一個,他實在是沒辦法。

當年小慈被人販子拐到鄉下,要不是遇上那對好心的夫婦,能否保住性命都是兩說,眼下連婚約都沒了,要是能補償一二,也是好事。

「我希望聶家能登報,和我解除親子關係。」

是了,經歷前世的痛苦折磨后,原身憎恨聶家人,想讓他們嘗嘗後悔的滋味。

斷絕親子關係,就是聶慈為原身討回公道的第一步。

聶景森臉頰漲紫,呼吸聲也比先前粗重許多,他額角迸起青筋,猛地衝上前,咬牙呵斥:「你在胡說些什麼?為了一樁婚約,你連父母親人都不要了,你是瘋了嗎?」

站在不遠處的聶雲念和徐子寅同樣驚愕異常,但向來溫和柔順的聶雲念卻一反常態,不像往日那般出言相勸,只木愣愣地站在原地,彷彿難以消化這個消息。

「您心裏清楚,我之所以想解除親子關係,並不僅僅是為了一個男人,而是因為聶家根本沒有我的容身之處。在您和媽媽眼裏,只有聶雲念才是承歡膝下的女兒,我是那個多餘的人,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迫忍讓。」

纖長濃密的眼睫微微顫動,聶慈脊背挺得筆直,猶如山林里挺拔的修竹。

「既然我註定是被捨棄的那一個,又何必勉強待在這個家?從法律層面上看,我是別人收養的孩子,早就跟你們沒有關係了,所以只需要一紙聲明即可。」

聶景森一直認為次女乖巧懂事,不爭不搶,也從不抱怨,卻沒想到之前發生的所有她全都記在心裏,現在竟然連父母都不要了。

他喉間好似被烈火灼燒,張了張口,半晌也沒說出話來。

「我在聶家呆了三年,這三年的開銷我會分期打到您賬戶。」

說完以後,聶慈徑自走回房間,闔上門,細瘦脊背緊貼在冰涼的門板上。

她抬手按住胸口,喘息了幾聲,關閉了手機的錄音功能。

直至此刻,她才有時間梳理自己的思緒。

如今聶慈腦海中只有原身前世的記憶,她不知道以前的自己究竟是誰,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聶慈」,但她很清楚,聶家就是個火坑。

置身於火坑中,不是被火燒成齏粉,就是將火湮滅。

而她選擇第二種。

簡單收拾了些衣物,聶慈拎着行李箱飛快地下了樓。這會兒徐子寅已經離開,客廳里僅剩聶景森和聶雲念父女二人。

「小慈,以前讓你受委屈了,是爸爸不好,你要知道,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遲來的正義是非正義,更何況,聶景森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錯在何處,他的道歉只是為了維繫這個分崩離析的家庭,而非真誠悔過。

聶慈暗暗搖頭,沉默地走出聶家別墅。

聶雲念快步走到落地窗前,透過玻璃望着聶慈的背影,藏在衣袖中的雙手不知何時緊握成拳。

「念念,小慈為了你連養父母定下的婚約都放棄了,今後你一定要好好對她,記住了嗎?」

女人眸光微閃,轉過身來又恢復往常的溫和乖巧,「爸爸放心,小慈是我的親生妹妹,我怎麼會待她不好呢?最近幾天她心裏肯定會不舒服,等小慈消氣了,我就把她帶回來,咱們一家四口好好過日子。」

聶景森欣慰頷首。

*

原身租賃的房屋位於淮市郊區的水灣鎮,獨屬於江南水鄉的清麗浸潤着這片土地,煙雨十里,烏篷船迤邐而過。

水灣鎮的風景優美,房租卻不算高,原身每天在鎮上畫畫,將自己的作品掛在直播間或者網店裏,收益雖然微薄,好歹也能養活自己。

可惜,這是今天以前的事情。

在營銷號發佈了那條惹人遐想的微博后,原身本就不多的粉絲脫得乾乾淨淨,評論區里除了謾罵還是謾罵,彷彿她都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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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狗血文女配后我不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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