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沒米
等周燦到了初三那個暑假，正當急需要一大筆上高中的費用，鍾姓鄰居又主動提出可以借一筆錢給曾萍。
那個時候，鍾姓鄰居同樣提出要曾萍拿出房產證來作為抵押。
曾萍沒有答應。
周燦那時是第二次聽到因為可以用房產證來抵押借錢，就在夜晚的時候，私下裏問了一下曾萍。
為什麼不拿房產證去跟隔壁的鐘姓鄰居直接借錢？
這樣就可以不用那麼麻煩到處去跑腿了。
也不用處處碰壁。
曾萍那個時候意味深長地告訴周燦，人家借錢並非本意。
人家是想要把房產證拿在手裏，到時候他說什麼就是什麼。
更何況，周燦他爸這幾年都沒有錢寄回家了，要是真因為借錢把房產證抵押出去，一旦時間到期之後還不上全部債務，人家就可以通過利滾利來加重債務這，直到吃定周燦一家，到時候，會真的把整棟樓都吃進去。
當時周燦聽到這一切之後，心中也感覺到世態還真如魯迅文集裏一些文章里的吃人的人和事。
他愈發地懂事。
他也愈發地覺得，社會中，一些人的關心，並不是你以為的真正關心。
人家只是想要得到想要的利益而已。
為了利益，可以不惜一切，在前期將話說得漂亮一些。
一旦得到了，那後續基本上是人家說了算。
扯皮嘛，誰不會。
反正周燦他爸周小熊都幾年沒有回家了，又沒錢回來，沒有男人在家做支撐的家庭，人家就覺得看看試着欺負一下又如何？
周燦知道這些道理，也是初三暑假以後的事情了。
現言歸正傳。
過了大約十五分鐘左右，周雨、周發和周柔回來了。
三人一回來，家裏就變熱鬧了許多。
由於今晚的粥燒糊了，曾萍又重新煮了一鍋。
燒糊的粥並沒有倒掉，而是用另外一個大碗裝了起來。
泛黃而又散發出焦糊刺鼻味道的粥，肯定是吃不成了。
今天晚餐吃的是蛋花粥。
做法很簡單。
就是在粥快要好的時候，將兩個雞蛋打進粥里，然後用筷子將雞蛋拌成蛋花的樣子，再撒點鹽，帶上點味兒就可以吃了。
周燦的外婆這陣子身體不適，他們一家晚餐有時候就以這種方式解決。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第二鍋新煲好的粥，放的米並不多。
比第一鍋燒糊的少了足足一半。
等粥好了之後，曾萍讓周燦打了兩個雞蛋進去，拌成蛋花樣之後，周燦加了點鹽，嘗了一口覺得夠味了，就喊上周雨周發和周柔三人一起，開始喝粥。
米放得少，粥自然也少。
周燦四兄妹飯量其實還是挺大的。
原因在於周燦和周發是男孩，吃的自然多。
周雨和周柔，按道理女孩吃得應該沒那麼多才對的，可事實上，她們卻因為每天從學校往返有十公里左右的步行路程，下午放學后回到家裏也是很累很餓的了。
她倆自然也會吃得多一些。
只是周燦四兄妹吃得再怎麼多，看起來都還是像是瘦猴一樣。
尤其是周燦，都初二了，身高才一米四九，瘦得能讓班裏的男生一隻手就可以舉起來。
這也沒辦法，周燦家裏的伙食常年缺少油水，吃再多米飯或者粥，終究還會因為缺乏日常肉食類的供給而營養不良。
可想而知嘛，就一朋友送過來的幾個南瓜，周燦一家人吃了一個星期。
一日三餐都南瓜，能補充到其他的營養嗎？
正餐喝粥的時候，一家人是不坐在一起吃的。
一般都是周燦四兄妹先吃。
今天曾萍一直在樓上不知道在弄什麼，第二鍋粥好了之後，她也沒下樓來。
周燦起先喝了一碗粥。
他不知怎地，因為着急了一些，被滾燙粥水燙到嘴唇了。
疼得他有將近十分鐘在「中場休息」。
而周雨周柔和周發三人，則是趁著這十分鐘的時間裏，每個人分了兩碗。
周燦並不知道，此時鍋里的粥已經只剩下一點點湯水了。
周發感覺沒吃飽，把最後一點湯水喝完了之後，才告訴周燦粥已經吃完了。
周燦也沒有說什麼，默默地將已經變得溫涼的粥喝完之後，就主動去洗鍋。
他打算重新煲一點粥給他自己和曾萍吃。
可是，等他打開能存放兩百斤米的米缸時，裏面已經是空空蕩蕩的了。
沒米了！
周燦立刻跑上樓，來到了曾萍的房間，開口道：「媽，沒米了。」
「我知道。」曾萍應道，然後開口說道，「你快過來，幫我數一數這些錢，看看集合起來夠不夠買五十斤一包的米。」
說着，周燦這才看到，曾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將那個原本用來裝錢用的抽屜，翻了個底朝天，裏邊的一毛、兩毛和五毛的紙幣散落了一地，其中還夾雜着大量一毛錢的硬幣。
「豬油前天就已經吃完了。」曾萍一邊招手叫周燦過去數錢，一邊接着說道，「你大妹前幾天感冒發高燒去了一趟醫院，花了幾十塊錢，前些天的收入，全花在你大妹身上了。
這兩天我聽周柔也說喉嚨痛，我擔心她也感冒了……」
曾萍說着說着，語氣就變得哽塞了起來，「阿燦，你爸不爭氣，不要我們這個家，你一定要努力讀書，媽的希望就寄托在你們四兄妹身上了。」
周燦心裏非常難受。
周雨前些天感冒發高燒，夜裏說很難受睡不着，吃了安乃片之後仍然無法退燒，沒辦法，曾萍只好在下半夜的時候，用自行車載着她去醫院。
周燦沒想到這一個來回就折騰了幾十塊錢。
不僅抽空了他家前些天洗車和理髮的收入，還讓他家現在連買米和買油的錢都不夠了。
眼前地面上這些散落在的一毛錢，兩毛錢和五毛錢的紙幣，還是壓在放錢抽屜里一直沒有去動過的散錢。
今天已經到了要集合這些一毛兩毛和五毛的紙幣去買米買油的地步了。
周燦聽着曾萍的話，心中滋味五味雜陳，鼻腔里輕輕地發出「嗯」一聲，蹲起來，開始幫忙數錢。
零錢散落在地，看起來很多，可真正數到最後，卻只有十幾塊錢。
原因在於一毛錢面值的紙幣和硬幣是最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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