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治療

第146章 治療

林忠信掉頭沒多久就發現了葉朝然和鮑新忠,兩人狀態並不太好,身上有多處傷痕。

「唉,你兩小子,怎麼回事啊?」

「林大師,我們遇上了點麻煩,所以落下了。」

「跟着我,別再丟了,順便和我說說,遇上了些什麼東西?」林忠信在前面開道。

「啊,被蜘蛛絆住了腳,光顧著提防藤蔓了,沒注意到那些絲線。是我疏忽了。」葉朝然應道。

「蜘蛛絲?那你運氣實在不太好」,林忠信搖搖頭,「這片地方據說確實是有這麼一個東西,但遇上的人很少,那些蜘蛛其實不大攻擊人族,我也不知道今兒是怎麼了,它竟然主動襲擊你們。」

好像是的,葉朝然暗自回想,池子裏的那些東西,好像不是人骨和人肉,是一些野獸……

一種不妙的預感湧上林忠信的心頭,這幾天的種種遭遇,不是什麼好兆頭。

他還是安慰兩人道:「可能那些蜘蛛餓狠了吧,別多想了,前面就是咱們的營地了,進去好好休息吧。」

「明白。」兩人異口同聲地應道。

到達營地的邊緣時,天已經亮了不小的部分了。

「行了,趕緊去自個地方吧,身上傷得嚴重的話去找隊里的醫生看看。」

「好,林前輩您也是。」鮑新忠說道。

「行了行了,別操心我了,趕緊的。」林忠信催促道。

目送兩人離去之後,林忠信想去看看徐少武的傷勢,然後自己再去休息。

問了好幾個人,總算問出了徐少武的帳篷,林忠信小心地掀開帘子邁步進去。

聽見帘子響動,徐少武睜開眼睛,模糊之間還是分辨出了來人的身份。

「啊林大師,有什麼事嗎?」

「我沒什麼事,你睡你的,我就來看看能不能幫上忙,看來你好的差不多了嘛。」林忠信頗為欣慰的說道。

「啊……是啊,好得差不多了。」徐少武回道,眼皮困得直打架。

林忠信失笑,看來確實是累的狠了。

看過徐少武之後,林忠信放下了心,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地方,接下來幾天都沒什麼事,可要好好養精蓄銳啊,事情都解決的差不多了,他一路哼著小曲兒回去的。

另一邊葉朝然和鮑新忠去找了醫師,找到地方之後進去,第一眼看到的不是那位醫師,而是坐在椅子上看書的李易。

葉朝然有些驚訝,下意識開口道:「李大師,您也受傷了嗎?」

李易聞言,笑了笑。

「我沒受傷,倒是你們,是來找魏哲治療的吧?」李易戲謔的聲音響起。

「啊,是的。」兩人面對當下的境況都有些茫然,只能先應了下來。

「別找他了,他在那邊睡着呢,我來給你們看看,基本的療愈我也會一些。」李易瞅了瞅那邊正在酣睡的魏哲,心裏尋思着他現在肯定是起不來了。

「那有勞您。」葉朝然和鮑新忠面面相覷,沒聽說過李大師對醫療有研究啊,不會出什麼問題吧……這莫名的自信。

李易看着他們的神色猜到了一些,起身去找魏哲放在簡易柜子上的葯,邊走邊解釋道:「別那麼震驚,又不會吃了你們,家中長輩和魏哲他們家之前有一些交流,我會點不奇怪的。」

走到柜子跟前的時候,空氣中隱隱有東西浮動起來,在較為昏暗的角落尤其明顯。

看來魏哲說的沒錯,為了防止有人惡意拿葯,放置藥物的柜子都是上了禁制的,只不過也不難破,魏哲睡覺前和自己說過開啟的方法了。

手指快速在空中畫了一個圖案,那些浮動便消失了,隱隱感覺到的阻力也無影無蹤。

從裏面拿出要用的葯之後,一道淡藍色的光閃過,柜子又自己上了禁制。

這東西還挺方便的,回頭讓魏哲也給自己弄一個好了,李易心裏暗暗想着。

讓兩個人坐過來,李易便開始忙活,沒多久,葯就都上好了,比較嚴重的就用了基本的靈流治癒,只不過自己沒有魏哲那麼精通於此道,回復的進度要慢一些。

「行了行了,差不多了,你們回去休息吧,下一次啟程是在三天後,記得準備。」李易叮囑道。

「明白了,李大師,謝謝了。」兩個人感覺到身上的酸痛好了大半,看來李大師是真的會一些的。

送兩個人出去后,李易又坐到了椅子上看他的書。書自然不是他帶的,幾個時辰前自己還在和魏哲聊天,把人家弄得實在是有些煩躁,甩給他一本書就翻身睡去。

睡前頗有些生氣的撂下了一句話:「果然,你話還是和以前一樣多。」

「自己看書去吧,老子要休息了,這一天天的真是……」

李易聽着魏哲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平穩的呼吸聲。

李易沒辦法,自己現在不怎麼能睡着,那些事情他越想越亢奮,根本沒有什麼睡意,只能無奈翻起了魏哲丟過來的書,剛開始逼着自己看下去,說不定看着看着就睡著了呢。

然而事與願違,李易發現,自己不但睡不着,還越來越精神了。

書不是自己猜的醫書,魏哲也知道他根本看不下去,把自己平時拿來放鬆的異人志扔了過去,裏面的描寫真真假假無從辨別,大部分都帶了強烈的魔幻色彩,魏哲平日裏就權當故事看的。

李易看前幾篇時就對這裏面的誇張情節無感,沒有一點代入性,越看越無聊的時候,他合上書,又隨便翻了一頁,這東西沒必要逐頁逐頁看。

翻了幾張后,一段文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穹陽山派有一弟子,平日實力算是中上,然而在一次大比之中被對手暗算,丟了半邊能量源,從此一蹶不振,對手是門派一長老的孫子,此事被強壓了下去,對外宣稱是此弟子無用,懦弱不堪,此人黯然離去。

突然有一天,他又回來了,上門襲擊當年的對手,竟然取勝,有旁人探測,發現他不僅沒了半個能量源,剩下半個也不翼而飛。眾人紛紛猜測緣由,卻沒有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再往下看的時候,沒有了下文,把書攤開來看的話,中間有撕扯的痕迹。

撕扯得十分乾淨,但是書的粘合處還是剩了一點,明顯不可能是隨手不小心撕下來的。

有人有意為之,事情越來越亂了,也越來越複雜了。

昏黃的燈光照在書頁上,燈是特製的,裏面燃燒的原料採集自青嶺,那片地方不長別的,只生長這種草,青綠色的草遍地生長。

人族原本以為這片地方毫無用處,乾裂的土地不適宜種植,糧食尚且不能生長,別說需要精心呵護的藥草了,地勢崎嶇,也不適宜用作居住地,並且許多地方容易塌陷,曾有人和同伴前去探測,結果裏面的一個人踩上一處地面時,裂痕突然出現,咔咔幾聲,那個人還來不及反應就掉了下去。同伴驚恐的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消失,伴隨着慘烈的嚎叫。

過了一會兒,有膽大的人前去查看,那個塌陷下去的洞口黑黝黝的,扔塊石頭下去,許久也沒有聲響傳回來,大家都猜測那個人怕是活活摔死了。

本來要繼續深入的人也都不敢繼續走了,回去報告的時候都說這塊地沒什麼價值,不值得繼續深入。

眾人大嘆可惜,看上去這麼好的青嶺,竟然是如同雞肋一般的東西。

直到有人帶回了一些生長在那裏的草,準備當做儲備燃料,把這些草點燃的時候,先是蹭的冒出了青色的火焰,白芯,然後青色和白色的交界處才出現了平常火焰的紅色,橘黃色之類的顏色,青色逐漸減少,退成邊緣,勾勒出火焰的形狀。

令人驚奇的是,這種火焰持續時間大約相當於尋常火焰的兩倍,燃燒的時候也沒有噼啪聲,就那樣靜默的燃燒。

於是人們喜出望外,把它當做上好的燃料,那片地方又再度遭到了哄搶。

沒過多久,青嶺的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人們這個時候也還只是把這些東西當做普通的野草來看,當他們發現他們劫掠過的地方過了很久還是光禿禿的土地時,終於開始慌了。

沒有誰想就這麼放棄這些草,但它的生長速度又很緩慢,於是勢力比較大的幾個門派訂立了協議,商定有規劃的開發和分配,底下的一眾中小門派自然不能說什麼,跟着簽了字。

每三年的宗門大比,勝出者是哪個門派的,哪個門派就可以獲得分配權。

事情總算是這麼定了下來。

李易想起來去年自己剛剛參加過宗門大比,去年的勝出者是方岩,是蒼穹派的人,理所應當的,蒼穹派拿下了分配權,他們自然沒有什麼謙讓,固定的採集量裏面四成歸了他們,要的太多反而會適得其反,引起剩下的門派聯合起來反對就不好了。

資源緊缺對於人族來說,是一個永遠要面對的問題,資源是有限的,人族的人數卻是不停增長的,競爭只會越來越激烈,外有其他族類虎視眈眈,向內人族門派眾多,自從建族那會弗爾斯特時期的統一,之後再也沒有完全統一過,幾大門派維持平衡直到現在,大紛爭不多,小的衝突不斷,各大門派都在進行博弈,弱了就沒有發言權,在這個殘酷的世界裏,強就是唯一的鐵則。

這段時間裏,有舊門派因為種種原因消亡,也有新門派不斷建立。

自然是殘酷的,為了生存,各種各樣的矛盾都會顯現出來。有的在明處,有的在暗處。

最近發生的事情幾乎是一環扣一環,要說不起疑心都說不過去。

李易感覺到他,徐少武,林忠信,魏哲等人,正在被捲入一個巨大的陰謀,而他們沒有絲毫頭緒,也不知道該怎麼準備。

這種被當做傀儡任人擺佈的感覺,真是煩人,卻又擺脫不掉。

從自己遇到徐少武開始,不,或許更早,有人佈下了一個局,一雙看不見的手把他們放到棋盤的位置上,然後,時間的齒輪轉動,他們每個人都被推著向前走,那種想要逃脫最終卻發現自己仍舊在棋局中的煩躁,不甘,在這一刻湧上李易的心頭。

他想要打破當下的局面,所以才壓了一注在徐少武身上,一種強烈的直覺,或者說預感,告訴自己,徐少武會是一個突破口。所以自己才下了這麼大工夫。

煩躁的把書放到一邊,李易整個人都攤到了椅子上,嘆氣的同時偏頭往床那邊看去。頭髮有些鬆了,他也不去管,就那樣讓其隨便散著。窗邊的燈里燃燒的火焰輕輕晃動,燭光逐漸暗淡,裏面的青草要燒完了。

魏哲的側臉在燭光的映照之下,淡淡的陰影投在他的身上,光影交匯。被映着的魏哲,正睡得一臉安詳。

為什麼你能睡得着啊,也把睡意傳染給我一點好了,我不想再繼續想下去了啊啊啊。李易哀怨的看着睡得正香的魏哲,手指蜷握成拳,而後又慢慢鬆開。站起身來,敲打敲打有些酸麻的肌肉,活動活動自己的手指,兩手交叉,輕微的咔咔聲從骨節處發出。李易又繼續活動自己的肩膀,脖子,腿部等等地方,奔波了這麼久,不累是不可能的。

魏哲睡夢之中突然感受到了強烈的哀怨氣息,渾身一顫,抿了抿嘴,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這一翻身,便騰出了一片空地,李易尋思不躺白不躺,一個箭步跨過去,往那塊空位上一躺,就這麼佔了位置。

魏哲迷迷瞪瞪之間感覺到李易上了他的床,也懶得說什麼,乾脆往裏面又挪了挪,給李易騰開位置。

都到這份上了,李易也沒必要謙讓,頗為心安地睡去。

不得不說,這招還真有一定效果,也許睡意是真的可以傳染的吧。李易睜了一會眼之後,竟也感覺到了些許睡意,總算在掙扎之中睡過去了。

帳篷內只剩下了安眠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星軌在不停地變化,太陽升起,然後落下。一個齒輪轉動,帶動了更多的齒輪轉動,整個系統運轉起來,至於最後的結果,尚未可知。

幾人這麼一睡,直接到了第二天中午。太陽在這邊的光是亮而不熱的,也許是被這裏的陰冷氣息沖和了一些,營地這裏和那邊的噩夢之地中間被面積廣袤的森林分開,距離營地的遠近,分佈的主要植物是不同的。

他們一行人的營地自然選擇在植物殺傷力小的地方,數量也不多,能接收到較多的太陽光,當然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佈下了一圈警戒線。

大中午太陽正當頂時,李易才悠悠轉醒,睜眼翻身一看,魏哲早就沒了蹤影。

起這麼早啊,李易喃喃道。

要不我也起吧,睡太久了也不好。雖然話是這麼說着,但身體很誠實的沒有移動多少,這種衝動在還沒有衝出腦海時就被掐滅了。

閉上眼陷入一片黑暗,準備繼續睡的時候嗅到了一縷香味。

肚子很應景的叫了一聲,要是以後都不會餓就好了,或者食物能自己進到我嘴裏。

李易哀嘆道。

「想什麼呢,還不快起,不然你就真的只能聞聞香味了。」一道飽含着鄙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魏哲掀開帘子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李易這幅要起不起的模樣,那身上散發的和怨婦一樣的氣息,都要讓別人以為是不是虧待他了呢。

「好歹也是被別人稱一聲大師的人,有點自覺好吧,那幾個小輩早早就起來了。」

「我跟他們能一樣嗎,一天天在他們面前端著架子就夠累的了,在你這難道還要繼續端著?放飛自我不爽嗎,再說了,你看看我這幾天多累啊,對吧對吧?」李易不滿的說道,不過還是起來了。

「哼,快點吧你,我把你的份拿過來了,你快點吃,吃完該回哪回哪去。」

「魏哲。」李易雙手交叉支著頭。

「嗯?」

「你真的好無情。」

「滾。」

「照顧一下我這個昨天忙到半夜的人不好嗎?」

「不。」

「你看看你,都不願意多回幾個字,難道你就是話本子裏的負心漢,明明都一起睡過了的,你怎麼能這樣子對我,我心好傷,你好冷漠。」

「是的。」乾脆堅決,毫不猶豫,顯然習以為常。事實證明,時間並不能使當年那個把自己氣個半死的人變得好一點。

他還是很欠打。

李易懶懶散散的下床,把頭髮簡單梳理了一下,吃着已經變成午飯的早飯。

「唉,光吃飯太冷清了,你給我講講人族的歷史吧,我想了解了解。」李易突然開口。

「幹嘛突然要聽這個?」,魏哲正在登記藥品的手停下了,轉頭看向李易,李易頓了一下,又繼續吃起來。

「沒別的,就是突然感興趣,說說唄。」

「行吧,隨便給你講一段好了,你最近要求可真多。」魏哲吐槽道,又繼續他的工作,同時大腦里搜尋自己所了解的知識。

「你記得咱們人族的第二位君主嗎?就是那個沒管幾年就暴斃的青年。」

「暴斃?不是積勞成疾?雖然能力比不上弗爾斯特先祖,不過也算儘力了。」李易接道。

「積勞成疾只是一種說法,只不過流傳最廣,我們家裏,父親一直懷疑那個人是被暗殺掉的,然後偽裝成因為疾病的死亡。」魏哲停下手中的筆,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皺了一下,又很快恢復如常。

「不管他是怎麼個死法,這個很重要麼?在人族的第一個紀元里,他作為那個紀元的結束者,沒起到什麼作用吧,儘管我覺得人族再次陷入動亂很大一部分不在他,但好像各個門派里教授這段歷史的時候對一點保持了出奇的一致,那就是——他的無能害了整個人族,總感覺太過刻意了。難道裏面有什麼名堂?」李易夾起一片菜葉放進嘴裏咀嚼,綿軟的菜葉很有口感,果然長途出行這種容易保存還好吃的冬菜相當不錯。

「怎麼說呢」,那支筆反射出淡淡的光,在魏哲手裏翻了幾個轉,倏然停止的一剎那,魏哲緩緩開口道,「算是比較重要?太過蹊蹺了,記載在書里的死狀並不能讓父親相信只是純粹的過於勞累,他更傾向於這個青年身上有着什麼十分重要的東西,那個東西極大可能與現在那幾個實力強勁的家族有關,畢竟先祖弗爾斯特不可能真的什麼也沒有留下,人的壽命有限,他在拿下首領的位置的時候就應該有所部屬,只是可能他自己也沒想到他消亡的如此突然,如此迅速。」

「能留下什麼?我從來沒聽到過風聲啊?」李易又扒拉了一口飯,抬頭看着筆不停的魏哲,對方正在奮筆疾書,整理著本該昨天完成的藥物收集錄。

「你沒聽到過又不代表沒有」,魏哲寫完一頁往旁邊一放又開始寫下一頁,嗯……還有幾頁就差不多完成了。

「我忘記在哪看的了,說是當年先祖弗爾斯特留下了東西放在一個黑盒子裏,下了咒文,規定在他仙逝之後交給下一任掌權者,不知道是什麼,有人猜是玉,裏面隱藏巨大的後備能源,有人說是弗爾斯特的絕密指令,但始終沒人知道它的真面目。隨着第二任掌權者,那個青年的離世,再沒有了它的消息。」

「真的?弗爾斯特留下的東西,肯定厲害。」

「厲害不厲害另說,作用是什麼也不用管,這個信息存疑,漏洞太多,我覺得吧,弗爾斯特那樣的人物,怎麼會使用這麼低級的手段,大費心機的把東西存到盒子裏,要是被有心人隨處一扔,不就前功盡棄了嗎。或者這個盒子也不是普通的盒子。」魏哲淡淡地說道,這一頁也快完成了。

「好吧,其實這個青年也挺神秘的唉,找不到他具體做了些什麼,等等,我們甚至只知道有這麼個人,三四年在位時間是短了點,不至於連名字都沒傳下來吧,還是他真的太不重要了?」李易吃得差不多了,站起來活動活動身子,吃飽喝足,理所當然的精神也恢復了不少,最起碼沒有昨天那麼悲觀了,也不能說是悲觀,就是煩躁,不甘,憤怒等等情緒混雜在一起,把自己弄得都有些狼狽不堪了。

「能當第二任繼任者,被弗爾斯特那樣的人物選中的人,能是等閑之輩么?唉,我有一個想法。」魏哲放下最後一頁,把寫過的紙張摞在一起,大概整理了一下順序,用夾子夾住,放到了那個簡易的柜子裏。

長舒一口氣,拿起自己之前泡了茶葉的茶杯,移開蓋子,一縷獨特的清香散發出來,單單是這清香便把魏哲的疲累掃除了大半。

茶水表面漂浮着幾片小小的,細長的葉子,分量不多,但賞心悅目。還有一些沉在了水底,魏哲吹動水面的時候,帶動的波紋使下面的葉子也晃動起來。

魏哲用茶蓋掃去浮沫,淺淺的啜飲了一口,頃刻之間,茶香遍佈口腔,清新的感覺隨着茶水下肚蔓延到全身,漸漸地,魏哲感覺到自己更精神了一些。

「喲,什麼名貴的茶,給我也來一口?」李易看着魏哲,嬉笑地說道。

「一邊去吧你,什麼好東西難道都要給你準備一份?看我喝算了。」魏哲一臉嫌棄,不理李易在那邊叫喚,自己又悠悠地喝起來。

「毛尖?」

「不是。」

「那是碎香?」李易不死心地繼續猜。

「也不是,碎香那種茶葉,哪裏經得起長途運輸啊,不都是即采即制,然後馬上選上好的泉水沖泡嗎,我拿來那個做享受,還能喝出個什麼滋味來?」魏哲依舊淡定,緩緩地又喝下一口。果然,這茶越喝到最後越舒爽,最先開始的一部分入口是比較淡雅的,然後是河流,那種清澈的甘甜泉水的滋味在嘴裏回蕩,到最後,反而有了一種海洋的沉寂與厚重,還有那份深不可測。

是的,這也是這茶神奇的地方,每沖泡一杯茶,最後的那一口總是不一樣的,一般取決於喝茶的人的心情,形成互補的一種狀態,某種意義上算是心情的治療。

李易連着兩次沒有猜中,看着魏哲愜意喝茶的神色氣不過來,他想了想,跟魏哲提出一個建議。

「嘿,魏哲,來玩個遊戲吧,有興趣嗎?」李易的眼睛裏閃著狡黠,語氣歡快地問道。

魏哲沒有興趣,相當的沒有興趣。人嘛,要實誠一點的,魏哲對自己說道。

「並沒有。」簡單幹練,沒有廢話,可以,這很魏哲。

李易不死心,他堅信,所有的事情在強烈又持久的堅持之下都有希望的,這是他人格中樂觀的一面。

「試試唄,又不會怎麼樣,怎麼?你怕了?」李易試圖用激將計,但他還是忘記了一點。

魏哲在什麼環境下長大的?醫術世家,名門出身,醫師聯盟二把手的兒子,從小到大什麼人沒見過?至於那些人為了打到目的所用的手段數不勝數,他一樣見過很多次了,這種伎倆,早已對他沒什麼作用。

「對啊,怕了。」相當沒有誠意的承認,是個人都不太會相信的。

李易才不會管這些,他的身上偏偏就有一種越挫越勇的心態,讓李易完全死心,某種意義上,是件很困難的事。

「唉真的,不要這麼冷漠,人呢,是群居性動物,我這是在教你為人處世的方法呀。」

「不需要。」斬釘截鐵的回答。

「啊為什麼,你以後不用繼承你父親的位置嗎?不用和門派里的長輩打交道嗎?就算他們都寵着你,你以後也還要和其他門派的人打交道的呀,你說對吧。」

見魏哲沒有回話,李易以為他覺得自己說的很有道理,就放心大膽地繼續叨叨了下去。

「是吧,你也覺得我說的沒錯吧,所以嘛,不要老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那樣誰還敢和你打交道啊?」

「你不是人?」魏哲涼涼的開口,眼裏帶着戲謔,想笑還是忍住了。

「呃……這個?」,李易突然被噎了一下,沒有什麼準備的停頓了,然後又氣急敗壞起來。

「你成心的,你知道我什麼意思好吧,我可是在為你好唉你怎麼這樣……」李易氣得血直充腦門,但又不能怎麼樣。

「嘮嘮叨叨的,你想當我媽么?別這樣,你和我爸不可能的,死心吧。」

有一把刀子直插李易的心,李易覺得自己要窒息了,這傢伙怎麼一點面子都不給!存心要氣自己么?

最後一口茶下肚,嗯,比上次的要醇厚一些。

魏哲輕輕把茶杯擱置在桌子上,杯底和桌面相碰,發出清脆的擊撞聲。

「哼,杯子也不是凡品,同樣都是兒子,我爸怎麼就那麼摳門!」李易更加憤憤不平起來。

「磨練你呀,你以後要經常外面跑的,上天入地的,養成這嬌貴習慣有什麼用。」魏哲悶笑,自己醫治病人大多是在自家的,並不經常在外面跑。

「我不管,話說,你真的一點都不擔心你這性格以後會出問題呀,動不動就甩臉色。」

「哦,那是對你的優待。」魏哲手指骨節輕輕敲擊著桌子,一下一下的。

「誰要這種優待。」李易不屑的輕哼一聲。

「再說了……」,魏哲淺淺的笑着,「實力才是硬道理啊,有需求,有市場,競爭少,我擔心什麼?」

「你若盛開,清風自來啊。」

李易沒話說了,雙手抱胸,狠狠瞪了魏哲一眼。

「好了,你不是要玩個遊戲嗎?要不這樣,你猜,我給三個條件,猜對了這茶的名字,我就負責你一周的茶水。」魏哲眼裏帶着笑意麵對李易說道。

「猜就猜,你說吧。」

「生於陰冷乾燥之地。「

「品性偏涼,一株上的葉子不多。」

「最後,外號是神秘的繁若斯。」

魏哲最後一個條件剛出口,李易便猜到了,這種茶正是因為這個外號而聞名的。每一個人起初都對這個外號感到疑惑,一部分人是因為繁若斯這個看起來有些奇怪的名稱,另外那麼一些人則是對他的修飾語產生質疑,一種茶有什麼神秘的?

繁若斯,精靈族用語,那個與人類距離甚遠的種族,向來以神秘和強大聞名,人族對於精靈族的語言一向推崇。

意思是,不可捉摸的,就像那個神秘的,又讓人萬分嚮往的種族。

「知道了。」李易勾起一抹微笑,「是那個吧,甘葉,因為想不出什麼名字可以完美的概括它,所以就直接叫甘葉的那個。」

「回答正確。」魏哲雙手平舉,緩緩自前胸拉開,一隻手順勢背到身後,另一隻手往前畫了一個弧,掌心向上翻轉,這隻手臂向上抬高,頭微微地偏向一側,然後嘴邊噙起一抹笑。

略微彎了彎腰,語氣頗為戲謔地說:

「來,李易大少爺,您這邊坐。」

李易頗為不忿的嗤了一聲,自然是沒有推脫的,直接坐在了那把楠木椅子上,等待的時間有些無聊,李易打算試試自己之前看的那些小術法。

說是術法,其實沒有什麼攻擊力,不過是閑暇的時候解悶的玩意罷了。

紅色的糰子被拋出來,李易控制着它的走向,不斷改變能量的成分比例,那糰子便不斷變化著顏色,紅色被橙色覆蓋,然後黃色,藍色接涌而至,顏色混雜得有些亂了。李易不斷控制着每種顏色的邊界,控制顏色的濃度和大小,不同的顏色在李易手心裏旋轉,原來躁動不已的糰子也沉靜了些許,只是小範圍的跳躍着。

後面還帶着一縷小尾巴,李易沒法讓它收回來,只能聽之任之。

顏色翻湧了一會後,李易準備進行下一步,老實說之前的很多次都沒怎麼成功過,大部分就敗在了這一塊兒。

這個觀賞用的術法,一半精華在李易剛剛做的那些效果里,剩下一半是接下來的過程,不同顏色不斷壓緊然後一個個引爆不同顏色的邊界,由於不同顏色的引爆威力不同,因此要格外注意順序,融合的好的話最後能得到相當璀璨的顏色。

李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先讓紅色塊和黃色塊碰撞,很快邊界線開始模糊了,李易再稍稍一加力,第一處就被引爆了,因為第一下的引爆,其他的能量塊也有了波動,隱隱有潰散的跡象,李易趕忙使力引爆第二處,是紅藍邊界,整個球狀物愈發搖搖欲墜。

接着是第三處,第四處,最後一處被引爆的時候,整個能量球的輪廓算是勉強保存了下來。李易大喜過望,難道今天總算有可能成功了嗎?

正在泡茶的魏哲感覺到了能量波動,茶葉已經入水,大致工作已經準備就緒,蓋上茶蓋蓄香的同時,李易那邊的動靜傳了過來,魏哲回頭一看,立刻明白了李易在做什麼。

不過這樣看上去情況可不太妙,融合的太過於着急了,太容易潰散了,失敗率很高啊。

李易正開心的時候,背後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趕緊輸力量壓着,都快爆了你還在那一個勁融合。」

「啊?哦。」李易下意識的聽從了那道聲音,本能的輸送力量到手裏的那顆球裏面,果然,原來內部些許的閃光消失了,能量球進一步融合起來。

最後的關頭,李易再在最外圍附上一層膜。

那麼現在,馬上就能看到絢爛的一幕了。

「見證奇迹的時刻。」李易話音剛落,能量球就凝成了一個水晶模範的球,外面是爆裂出來的物質瞬間形成的,裏面的顏色也完全融合在了一起。晶亮的碎片附在內部,主色調是銀色,邊緣則是純正的黑,球殼本身是銀白色的,半透明的樣子,外面撒上淡淡的金粉,在陽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哇哦,金銀球么?可以啊李易。」魏哲笑嘻嘻的說着,從茶桌走進李易那邊,想要近距離看看它的模樣。

「那當然了。」李易狀若輕鬆地說道,看來控制力比之前上了一個層次呢,算是件好事吧。

「我的茶呢?」李易突然想起來什麼,急切的問道。

「泡了,怎麼害怕這茶葉長腿跑了么?」

「那倒沒有,這不是怕你誑我嗎?我跟你磨了這麼久,要還喝不上,那我真的要氣死了。」

「哦?也對,但是你對它的執念就這麼深嗎?」魏哲有些奇怪,以前也沒聽過李易嗜茶如命啊?

「我哪裏是對它的執念深啊,我是心疼我自己,忙活了半天,耗費那麼多時間,要是全做了無用功,那我真的虧了好多啊。」李易感慨道,這世道,真是艱難。

人生中比困難更害怕的是什麼?是更難對付的魏哲大少爺。

「彼此彼此了,你說你花費時間,那我還不是很耐心的在和你耗嘛,你看看,我們平等著呢。」魏哲企圖模糊李易的抱怨,其實他本來也打算和李易分享的,只不過惡趣味一上頭,自己也沒控制住,就想看看李易表情失控的樣子。

好像確實有點惡趣味?好吧,以後注意點就是。

「嗯……時間差不多了,我去給你拿?」

「當然了,我懶得動。」李易小心翼翼的把他的能量球放在桌子角落,兩胳膊交疊趴在了桌子上。

高度集中可真是消耗精神力呢,李易覺得自己又有些睏倦了。

等等,別吧,這剛醒沒多久就又要睡過去,不是給魏哲那小子看笑話嗎?

唉,人生可真是艱難哪。

啪嗒一聲,茶杯和底部的底座碰撞發出聲響,李易悠悠的抬頭,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個簡潔大方的茶盞。

茶盞的圖案是竹子,幾根竹子拔地而起,挺拔且不失風骨,空白處再用竹葉點綴,一派清新氣象。

李易坐直了身子,接過茶盞品嘗起來,果然是上等的茶葉,入口便是留香,回味無窮。

「啊,對了,這茶的另一個名字叫繁若斯對吧,和那個精靈族有關係。」

「是啊,也不知是單純的嚮往呢,還是這茶當真和那精靈族有些關係。」

「真有關係的話,那就有意思了不是嗎?」李易眨眨眼,我還真想見識見識那,是不是和傳聞中一樣,是美麗與強大的代名詞。

「那麼感興趣?你可以去找找看啊。」魏哲淡然的開口道。

「上哪兒找去呀,路途遙遠,目的地不明,還要經過那個武力彪悍的矮人族,唉,明明同根同源的,一起合作多好。」

「我們現在有在跟他們合作啊,有什麼問題?」

「不單單要這種啦,他們能賣給我們武器,也能賣給其他種族,咱們可不佔優勢啊,到時候敵人上門打進來。用的武器百分之八九十就是他們提供的,我倒是想要他們全面倒向人族,隔閡也沒那麼大吧,可以融合一下的,這股力量可不容小覷呀。」說到興頭處,李易的音量也逐漸高了起來,就好像這件事沒有道理辦不成一樣。

「想什麼呢?」,魏哲白他一眼,「先不提先祖遺留問題,他們憑什麼要倒向我們這邊?」

「就憑你這番話?」

「有什麼問題?我也只是說了有可能嘛,畢竟咱們人族自從弗爾斯特走了之後就再也沒有能震懾其他族類的人物了。」李易吹動着杯中的茶葉碎末,慢慢地說道。

「你知道,我知道,人家當然更知道啊,憑什麼要放棄巨大的利潤來投奔人族啊?人族現在說實話就是處於劣勢的好吧,前有蟲族盯着,後有狼人守着,咱們就只能在這塊地上上生存。」

「唉,聽起來可真是可憐。」李易接道,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當然可憐了,我一直都這麼覺得,人嘛,總得認清現實。」

「哎等等」,利益突然打斷衛哲說道,「不是還有那個精靈族嗎,能不能是這拉攏一下?」

「真的是好不現實的提議,李易,我不覺得他們有什麼立場和理由幫我們。」

「話說那精靈族到底是個什麼情況啊,神神秘秘的,他們不出來看看這個世界嗎?」李易小聲嘟囔起來,用手臂遮住了眼睛,在黑暗中等著魏哲的回答。

那邊沉默了一小會,才緩緩接上了話。

「第一,地理隔離,本來人族的地界是有其他路通向那個精靈島的,但是因為戰亂等其他緣故,加上矮人族的惡意壟斷,一些傳送祭壇在內戰的時候被毀,另外一些則是被矮人族派來的人用機械術強行拆毀的。

「不能修么?」李毅好奇的問道。

「問題真多,好奇寶寶嗎你是?」雖然這麼吐槽著,魏哲還是給李易講了下去。

「回到內戰發生這個背景,你得知道,修建那些祭壇的人主修鍛造術,沒有自保的能力,加上有相當一部分人是弗爾斯特先祖的狂熱崇拜者,在弗爾斯特逝去以後也跟隨自盡,果斷到讓人害怕,死的那麼突然,他們的那些徒弟還沒有完全學會高級鍛造術,自然在戰亂平定后無能為力修復。

「不是還有一些人嗎?總不能所有的鍛造大師就都這麼走了吧?」李易不死心地繼續問道。

「的確有一些人心志堅定,現在也還在那幾個大門派里作指導,被奉為座上賓,但是每一個祭壇的修建,都是由好幾個鍛造師共同且同時進行的,也就是說……」

「一個人並不知道這個祭壇的其他鍛造師是怎麼鍛造的,對吧?」李易聲音里明顯有着沮喪,但之後又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安排?都沒有精神交流的么啊啊啊啊?」

「因為……」

「因為什麼?保證質量?保證專一性?」

「不,因為時間。」

「啊?」李易一愣,沒想到會是這種答案。

「你平時不看書的么?」魏哲幽怨的問道。

「看啊,但你是知道的呀,我看的書的範圍可不包括這些枯燥的歷史啊。」

「哪裏枯燥,分明在找借口。」

「行行行,就算我是在找借口。」李易妥協了。「所以那個時間,因為時間是什麼意思呀?」

「簡單來講,弗爾斯特先祖急於去見精靈族的領袖結盟,有了這個助力,人族在這片大陸的地位會高出不少。他先前和哪裏的女王有過一面之緣,女王定下了再次相見的日期,並說精靈族的王城只在那一天會開放,所以先祖才如此着急,同一人族內部的紛亂所花的時間比他預想的要多,所以修建祭壇的事情就必須要做的快速一些。」

「精靈族的女王?有人見過沒,是什麼樣子的?」李易又拋出一個問題來。

魏哲無語,「很遺憾,除了弗爾斯特先祖外,沒其他人見過了。」

「啊這樣啊,真是可惜,那麼先祖大人是怎麼評價的呢?」

「評價么?有的,雖然很少。」

以下內容選自弗爾斯特尚未寫完的回憶錄。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

溫婉的,卻又不是軟弱的,驕傲的,卻又不傷人的,又或者是有些冷漠的?天哪我一定是瘋了吧,我竟然不能正常的描述她,她太完美了,像是天神一般。

她把重傷的我從瀕危邊緣救了回來,當我一睜眼的時候,先是對上了一雙清澈無暇的眼睛,然後,便是那個我怎麼也無法忘懷的笑。

她輕輕牽動嘴角,她是高興的,為我的蘇醒。

「你醒了啊」,她的聲音真的很動聽,我無法描述那是一種怎樣的聲音,是涓涓溪流?是森林一樣的生機?亦或是鳥鳴一般婉轉迷人。好了先不說這些了,總之,像是自然最美好的集合,讓人感到無比的安心。

「嗯。」我低低地迎著,卻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麼,我要說些什麼呢?

就在我還在思索的時候,她輕輕起身,似要離去。

沒經過思考我就直接說出了口。

「請等一下……」後面的聲音卻隨着她的回頭漸漸淡弱下去。

她用眼神示意我還有什麼事,我想了許久也想不出來,她也沒有生氣,轉過身來靜靜地等著,我好像看見她的四周漸漸有花草長了出來,也可能是我太過緊張產生的錯覺吧。

過了很久,我的嘴唇翕動,我終於聽清了我的自內心到喉嚨最後發出的字音。

「請,告訴我,您是?」

沒有馬上得到回答,我有些失落,但她最後輕笑了一聲,清脆的聲音說着動聽的話。

「愛芙斯,我的名字。」

弗爾斯特得到了他想要的,掙扎着想起身,腹部那裏傳來鑽心的疼痛,是蟲族裏的甲殼部隊鋒利的前肢划傷的。

那一下,迅疾且深,自己毫無還手之力的被丟了出去,遠離了交戰最猛烈的邊界線,腹部的傷口不斷冒出血來,而自己每動一下都要不得不牽扯到腹部,這使得本就可怖的傷痕更加嚴重了。

血流了滿手,視線漸漸模糊,身體的溫度也逐漸被抽走,恍惚之間,他以為自己即將這樣死去。

這也使得睜眼后發現自己的身體還算好的時候,弗爾斯特自心底油然而生的真誠的喜悅,還有對救命恩人的感激。

「不,請再等等,我……」弗爾斯特剛才的一系列動作讓他本身變得更加虛弱,咬咬牙才把自己即將脫口的悶哼憋在喉嚨里,此時的他有些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對面的美麗的人兒卻忍不住笑出了聲,弗爾斯特一個踉蹌險些倒地時,胳膊被一雙手穩穩地扶住,面前的人比他要矮一些,但她的氣質之強大使他先前完全沒有注意到,畢竟倘若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戰場上救下自己的會是這樣的一個女孩呢?

女孩如同樹木一般純正的棕色的頭髮在太陽底下微微反著光,啊,原來已經是黎明了么?弗爾斯特感慨道,之前自己在戰場上拼殺的時候不過剛剛入夜,自己竟然昏睡了這麼久嗎?

那麼她,在這裏陪了自己多久呢?

弗爾斯特看着女孩的發在微風中輕輕搖擺,她抬頭望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樣的澄澈,她的面龐也是天使一般,那樣美好。

丹唇輕啟,他聽到女孩充滿擔憂地開口:「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傷得太重了,我今天出來沒帶恢復性很強的藥物,只能先委屈一下你啦。」

「哦。」弗爾斯特不知該作何應答,楞了一下卻只是憋出來一個沒什麼感情的字。

「所以啊,先在這裏等一會吧,這種葯只能慢慢發揮作用,畢竟是從周圍的植物里現提的成分,而且……我剛學,還不太會用。」女孩有些羞澀的垂下頭。

「沒,沒事。」弗爾斯特趕忙回答道,「不礙事的,還是要謝謝你。」

「那你小心啊,一會兒,等下……我看看哦,喏,就沿着你身後那條道路,一直走一直走,就能回到你朋友們那裏了,那是你的朋友們沒錯吧,和你身上穿着的衣服差不多哎。」愛芙斯探頭看向他的身後,笑嘻嘻的說道。

「啊,是的。」弗爾斯特循着她的目光轉身看去,確實有一條小徑隱匿在那裏,自己一睜眼看到的這個地方,這個鳥語花香的地方,竟然離營地不遠嗎?自己怎麼先前從未見過。

愛芙斯扶着他,把他小心地靠在樹上,雙手向後一背,眼裏帶了些狡黠,俏皮的問道。

「是不是很驚訝?」

「這……幻境嗎?」弗爾斯特遲疑的開口,可是自己身後這棵大樹是有實實在在的觸感的。

「嗯?不算是,我自己創造的空間啦,不太熟練,只能給出這些地方,見笑了。」愛芙斯嘴角微勾,帶着些笑意,讓她的臉龐更加生動了。

弗爾斯特面上波瀾不驚,內心裏卻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此等功力,是怎樣可怕的存在,這些空間里的東西,每一樣都那麼真實,實在無法想像這只是一個人憑空創造的。

面前的女孩將一邊頭髮順到耳後,弗爾斯特這才注意到了她的不同。露出來的那隻耳朵,是有點尖尖的。脖子靠近後面的部位也有着圖案,只不過自己先前一直沒有注意到。那圖案之露了一小些出來,看着像是毫無章法的,並不能辨別出,或者用什麼相似的物體去描述,但那無疑是美麗的,這更給愛芙斯罩上了一層神秘的紗。

弗爾斯特愈發好奇,忍不住問道。

「請問,你是哪一種族,和我一樣嗎?」

女孩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抽出一隻手,食指伸出比了個「噓」的手勢。

「你們人族之間保守秘密的手勢是這樣沒錯吧,那我和你說,你不能說出去,最多說是認識的朋友就好了,讓我的族人知道,我要被責罵的。」

「嗯。」弗爾斯特堅定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往外傳的。

「那好,我啊,族名翻譯過來的話,應該是精靈族吧,我是這個族裏的成員,算是王的近侍,這次悄悄溜出來的,看時間也不早了,再不回去我的小姐妹可就要挺不住了,讓她替我受罵可不公平,那麼我們有緣再會吧。「說完,愛芙斯提起裙子作勢要走。

「那我什麼時候,不……我要怎樣再次見到你?」弗爾斯特急切的喊道。

「反正不是現在,我要再出來會很麻煩,看緣分好了。」女孩無奈的說道。

「嗯,好。」弗爾斯特也回應着。

愛芙斯於是開心地走了,一眨眼,這個女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弗爾斯特卻有些惆悵,緣分這種東西,不是向來不可捉摸么?

感覺到自己能夠走動了,他這才慢悠悠的沿着那條小徑走下去,果然沒一會,眼前的環境突然大變化,天空還是那個空間里凌晨的樣子,周遭卻沒有那樣美麗的風景了。

他繼續往前走着,突然捕捉到了火光,還聽到了熟悉的聲音,繼續朝那裏走下去,聲音也變得越來越清晰起來。

「弗爾斯特這小子,不會給活吞了吧,找不着人,屍體都沒有。」

「瞎說什麼,老大命硬著呢,沒找到就證明還有希望。」

「可是……唉」,一道沉重的嘆息發出,似是已經確定弗爾斯特的死亡。

「咱們給老大辦個葬禮吧?」有人提議道。

「辦什麼辦?不都說了人還沒找著么?」這個聲音逐漸暴躁起來。

弗爾斯特終於走到了這裏,,因為在暗處的關係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被這幾個人發現,他卻不急着出去,沉思了一會,繼續往下聽。

「可算了吧,儘早辦好了,也沒啥條件一切從簡吧。」又一道聲音傳出,飽含了十分悲觀的情緒。

「辦個求,你說咋辦?」

「選個好地,弄個碑,然後……」

「然後放上鮮花,要帶露水的那種。」

「啊對,然後……」

「再然後放些吃的,酥餅什麼的。」

「唉是,還有……」聲音變得有些急切了。

「還要上好的酒,那種清透的,後勁很足的那種。」

「不是這誰啊,一直搶話。」說話的人生氣的看着在坐的人,環視一圈,卻發現他們臉上都十分震驚。玩樹枝的停下了手,哀嘆喪氣的也都抬起了頭。他有些奇怪,自己安排的難道就這樣好?

不對,不是在看自己,呃……那是在……

一道有些疲憊但是清亮的聲音從身後傳出,說話的人不禁打了個激靈。

「我的葬禮,我還不能安排了?」弗爾斯特撥開葉子,從陰影之下走出來,明顯憋著笑意。

「老大,這樣嚇人真的會嚇死人的。」魏嵐頗為正經的說道,語氣里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哪能,心理素質都強著呢,對吧?」

其他人這才反應過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老大,歡迎回歸!」

弗爾斯特在報平安的同時,也不免為恐怕不能見到那個女孩而失落。

何時再逢君?

當然,他遵守了和愛芙斯的約定,儘管出現在了他的記錄中,卻沒有具體的寫出來,這份思念,伴隨着巨大的渴望,只是,當他穩定了族內局勢后,他的目的也不再單純了。

那份簡單的情愫里,摻雜了利益,他清楚的知道精靈族的實力,所以才瘋狂從古籍里尋找記錄,尋找能到達那裏的路徑,因為人族的劣勢,他急需找一個盟友達成結盟,人族需要休養生息。為此,他從那些個殘缺的古卷之中找到了相關有可能可行的辦法。

建造祭壇,成為了他最後的選擇。

由於古籍資料有限,他只得一次又一次嘗試,最後才畫出了差不多的圖像,就在多個祭壇同時開工的時候,有人利用了一些不滿造成動蕩,想要奪權。

不滿自然就是,弗爾斯特在祭壇之上投入的大量精力和資源。

但他無法解釋,他要如何解釋自己的那次神奇的經歷,只怕是會被那些有心想要奪權的人指責為幻想且不切實際。

但他們沒有選擇不是嗎?

很快,在一次大會上,就有人公然指責他好大喜功,不顧民生,提出換一個領導者。

呵。弗爾斯特撐著頭,心裏感到無聊的很,恐怕為民伸冤是假,後面想要奪權的那一部分才是真吧。

不然怎麼解釋,那一個個推出來的候選人,都是他們自己門派里的人呢,大多數也沒有什麼真本事,真要上位的話,怕不過是一個傀儡而已。

挾天子以令諸侯?有意思。

弗爾斯特未發一言,他到想看看這些人還能折騰出什麼來。

底下一些人見弗爾斯特沒有說話,以為自己戳中了他的痛點,認為他一定是心虛了,於是越發猖狂起來。

「自視甚高,固執己見。」

是么,當時投票的時候那幾個長老可是全票通過,這會兒反倒不認了。

「獨攬大權,謀取私利。」

他可是沒有放過么?那一個個只圖錢後來民怨沸騰把權力收回怎麼反倒沒人提?

」苛待族人,手段殘忍。」

哦?弗爾斯特有些稀奇,抬眸一看,是一個曾經因為過錯被自己責罰的小子。

夾帶私貨?不,都不能這麼說,明擺着報私仇。

嘈雜的聲音還在想着,越來越多的人以正義自居橫加指責,裏面還混進來不少渾水摸魚想乘機撈一筆的。

真是煩人,統一了,看來當初一塊打下地盤的人,心也變了啊。

弗爾斯特看着當年自己手下的幾員大將,此刻都坐在那裏絲毫不言語,啊,這是怎麼了,已經只剩下自己了嗎?

他在心裏不斷諷刺著面前這些人的醜態,固然也有一些人本來並沒有這些想法,但在如此強烈的言語轟炸洗腦下,能保持自己辨別力的又有幾個呢?

也罷,自己也懶得爭執,隨他們去,反正權力還在自己手裏,他們也只能這樣了。

弗爾斯特甩袖離去,不想辯駁,只是還是對自己太過自信了些,連身邊人的叛變也沒有發覺。

而叛變的理由更是可笑,僅僅為了一個官爵?一個高的地位?

弗爾斯特倒在血泊之中,血彙集成小股從嘴邊流出,嘴裏慢慢的鐵鏽味,他看着眼前的人,不屑的諷刺道:「怎麼,你以為,你能拿到那些東西?」

似是被他如同看螻蟻一般的眼神所激怒,這個人頗為囂張地放言道:「怎麼不行,我和他們早就商量好了,我能得到一切,而你,就只能這麼死去,去了。」

終究還是被弗爾斯特的眼神嚇到,他最後的聲音顫了顫。

「呵……哈哈哈哈哈,咳咳。」

「笑什麼,都快死了你。」眼前的人害怕的拿着刀指著弗爾斯特。

「蠢。」不屑的冷哼。

腹部被刺中的傷口還在流血,刀上的毒素通過傷口向全身蔓延,他的心臟開始抽痛,呼吸也開始失去平衡。但他強撐著說了最後一句話。

「沒有背景,又是動手的人,幹嘛要給你那些東西呢……直接殺掉可省事多了呢,還不會讓消息外泄,說實話,咳咳,手段並不高明,只是,利用了我相信你罷了,弗克斯……我的傻弟弟。」

是的,他怎麼也沒能想到,自己一直盡心保護的人,會為了那點利益向自己舉刀,真是可悲啊。

弗克斯眼眶通紅,發出凄厲的慘叫,他不斷在屋內徘徊,抓着頭髮,他不願相信這一切。不該是這樣的,自己這個礙事的哥哥走了,總是擋住他的人死了,自己就能得到一切了才對啊,不,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他不停地喃喃著,怎麼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啊,真是悲哀。眼前漸漸模糊起來,弗爾斯特自嘲著,原來自己這麼失敗啊。

他還沒和他看中的接班人交流多久,那孩子還沒有足夠的能力。

腹部的疼痛加劇,弗爾斯特除了用手捂著別無他法,在墮入一片黑暗之前,他想起了一個人。

閉上眼睛,黑暗逐漸拖着他的身體下墜,好冷啊。

看來這次,你沒法救我了,愛芙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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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強海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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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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