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黑的時候他們走到了山腳下，氣溫陡然下降。

本來是夏天，他們一路上曬得流油，這到了山下就一下子過冬天了。

山上是一片皚皚白雪，在黑夜中發着幽幽的光。山風吹得嗚嗚的響，大家把所有的衣服找來穿上都冷。

收容隊在山下找了個背風的地方安營紮寨。

搭了個簡易帳篷，把傷員先安頓下來。

王隊長支起了大鍋，慶伢子去幫着生火，從背簍里拿出枯草乾柴點燃。

王隊長去挖了些積雪放在鍋里煮，等水熱了，就往鍋里放了些野果野菜熬著，等水開了，又倒了點青稞面進去，攪拌成半鍋清湯糊糊，每人有小半碗。

「同志們，今晚將就吃點，明早我給大家煮好吃的，吃得飽飽的，好一口氣翻過雪山。等過了雪山，想吃啥都有。」

有人問：「是不是先到的部隊在那邊殺牛宰羊等我們？」

「那是肯定的，羊肉湯管飽，饃饃管夠……」

「嘿嘿，那就好。」

「山那邊有羊肉湯喝。」

慶伢子端著自己的小半碗熱湯靠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小口小口地喝着。

這又是野果又是野菜的，酸酸的，苦苦的，味道怪怪的，很不好喝。

可沒有別的吃的，也只能湊合著了，就這樣不好喝的湯也沒有多的呢。

這一路上都在跟敵人戰鬥，都沒有好好地在一個地方停留多久，沒有時間籌集糧食，而且這些地方糧食本來就缺乏，這一路走來，吃野果野菜充饑那是家常便飯，偶爾打到一隻野味就是改善生活了。

所以還是得一口一口喝下去，喝下去才有力氣走更遠的路。

慶伢子把碗裏的野菜糊糊湯想像成熱氣騰騰香噴噴的肉湯，這樣就一點都不難喝了。

小四川也端著碗過來了，挨着慶伢子坐下，把自己碗裏的湯水倒了一些給慶伢子。

慶伢子：「你不喝嗎？」

「我身體比你好，頂得住，我是擔心你，明天翻這大雪山，可要費點勁喲。」

「這山叫啥名？」

「夾金山。」

「嘿嘿，夾金山，是不是山下埋着金子？」

「你娃想啥子呢？」

小四川拍一下慶伢子的腦袋。

小四川想起之間聽到的：夾金山，夾金山，鳥兒飛不過，人不攀。要想越過夾金山，除非神仙到人間！

可見這座山的險峻和環境的惡劣。

不過他沒說出來，只是催促慶伢子，

「快喝吧。湯冷了。」

慶伢子大口喝起來，很快見底，連碗都舔了，還有點意猶未盡。

「還沒吃飽？」

慶伢子搖搖頭。

也不知道他想表達的是飽了還是沒飽？

不飽又怎樣呢？

這一路上，哪頓吃飽過？

小四川從挎包里拿出一個指頭大的小紙包遞給他。

「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慶伢子小心地剝開，裏面是指頭大的一塊麻糖。

這可是稀罕物呀。

慶伢子：「哪來的？」

小四川：「我爹給我的。還是在攻打瀘定之前。」

那天父子倆匆匆忙忙見了一面，後來就再沒見着了。

慶伢子看着這塊麻糖，嘴巴里口水直流，

天知道他多久沒嘗過甜味了？

野果不算。

忍不住舔了一下。

真甜。

小四川攔着他，「別，等到最餓的時候吃，明天，明天爬雪山的時候，你頂不住了，就把它含在嘴裏…」

慶伢子：「那你呢。」

小四川拍拍挎包：「我還有不少，都在這呢。」

慶伢子沒說什麼，這是小四川他爹給他的，是屬於他自己的東西，他自己分配。

慶伢子小心地把麻糖包好放在貼身口袋裏。

小四川說得沒錯，這要留到最需要的時候才能吃，這是救命的糖丸。

有了這粒糖丸，慶伢子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樣，心裏充滿了信心和力量，明天一定能夠翻過雪山。

什麼夾金山夾銀山都將被我們踩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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