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提烏蘇不做人了
諾蕾萊奧忽然想起來了，多年以前的自己也像眼前金髮的女孩躺在神像底下，只不過那時候的自己所面臨的神像並不是一個人形，而是更像是蜥蜴和鳥類所組合成的怪物。那年她被選中了成為部族獻給神靈的妻子，說是妻子，實際上也不過是食物，於是她滿懷著恐懼逃跑了，扔下了自己的父母兄長，不顧一切地逃離了山地。
在那以後，她從來沒回過那個地方，也不知道自己的親人的下場，但如今五百年過去了，想必一切都已經化作一抔黃土了吧。而事實上她當年逃離了山地后，也沒有得到真正的解救，她只不過是從神靈的祭品變成了人類文明社會的祭品。
她成了奴隸被賣到天南地北，服侍過許多主人，自然也不免碰上不少天性卑劣而邪惡的人，在他們的手底下遭遇了多得不可勝數的直到如今也不願想起的事情。沒有被殺害，是她最後的幸運，也是她遇到人生轉折點的底氣。
在她終於淪落到行乞為生的時候，那個對她人生意義重大的人終於出現了，他對她如此說道：「我將讓你擺脫現在的處境，但你必須向東北行走，在遇上第一棵開花結果的無花果樹的時候停下，就在那裡定居下來，五百年後，我將派出使者前往那處與你相見，到時候你就可以離開那裡了。」
於是他賜予了她一本書籍，她也遵照他的囑咐一路前行，在遇到第一棵開花結果的無花果樹的地方停了下來，至此在這裡停下了五百年之久。
「五百年了啊，五百年了啊……」她望著眼前有著一頭純金色長發的日耳曼女孩，似乎預感到這一刻將要來臨了。這正好是她壽命將盡的期限，而他的造物又恰好出現在她面前，這絕不是巧合，而是他當年所聲稱的期限終於來臨了，她是如此堅信著的。
諾蕾萊奧伸出手去，撥開女孩額頭上的髮絲，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隱約間還能感受到女孩身體上傳來的微微的顫抖感。
「不用害怕，很快就會完結的。」諾蕾萊奧口頭上這麼安慰著，下一刻卻毫不客氣地將靈體侵入到她的精神世界里。
諾蕾萊奧眼前的光景一下子就發生了改變，進入精神世界的她不再是外界年輕的模樣，反而是如枯草般衰老，彷彿轉眼間就會散架。她在精神世界里試圖搜尋莉維拉的靈體，可看來看去都找不到一個人影，但就在此時，一陣極大的壓力落在了她的靈體身上，她轉眼看去，竟是見到一個巨大的金色豎瞳緊緊地盯著自己，這霎那間她好似整個靈體都要被吸進去了。她當機立斷，連忙切斷了靈體與莉維拉的精神世界的聯繫，瞬息間就回到了外界。
貿貿然的舉動讓諾蕾萊奧的靈體也跟著受創了，同時也反映到了身體上，她驀然嗯哼一聲嘴角流下了鮮血來，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她驚疑不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對剛才遇到的狀況感到極其驚愕。
就在她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時候，被她視作比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的書籍忽然出現在她眼前，它懸浮在半空中，自動翻起了書頁來，最後停留於某頁上。
在諾蕾萊奧對眼前的異狀還有所困惑的時候，一個帶著殘忍快意的叫喊聲從她的頭頂上壓了下來：「給我去死吧，婊子！！」
紅龍洛里斯眼見著地面上的女人就要被自己一爪子拍死，忽然間四面八方的牆壁、天花板和地面上都迅速「長」出了數以千計的土柱，交叉縱橫地向著她來，下一刻就要將她的巨大的軀體貫穿。她張開那血盆大嘴，熊熊火焰從她口中噴了出來，橫掃著將這些土柱轉眼間就燒融了。然而還沒等她來得及得意的時候，一道光柱淹沒了她的視野，下一刻從她赤色的軀體中間貫穿而過，甚至那光柱在天花板上留下了一個孔洞，陽光從那孔洞里照射了下來。
洛里斯連忙撲騰著翅膀忍著痛急降在地面上，與不遠處的山頂女巫對峙著，後者厲色地看著她：「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洛里斯咧開大嘴笑道：「你猜啊婊子，而且比起這個，你不妨看看你身後吧。」
諾蕾萊奧微微一怔，旋即回頭一看，竟是發現原先躺在那裡的女孩已經不見了，因為她正被一個右手長著猙獰的赤色巨爪、大半張臉覆蓋著赤色鱗片的人形怪物抱著。
莉維拉亦是不敢置信地抬頭望著眼前的半人半怪般的生物，用顫音出口問道：「是……提烏蘇先生嗎？」
提烏蘇向她露出了一個微微的笑容，正想出聲說話，卻發現回到現實世界的自己居然又不能出聲說話了。
諾蕾萊奧卻完全不管他們重逢后的喜悅，被激怒了的她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這些煩人的傢伙，偏偏是在這麼重要的時候打擾我......給我去死吧！！」話音剛落，一股巨大的壓力落在了紅龍洛里斯和提烏蘇身上，他們猛然倒在地上，還在不斷往地板擠壓，道道裂紋浮現。
完全沒有受到影響的莉維拉連忙蹲下身去抓住提烏蘇的手臂，試圖強行將他拉起來，卻彷彿在抱著一個千斤重的鐵球，完全拉不動。
「可惡......」巨大的龍軀被強行按倒在地面上，身為黃金族裔的洛里斯此刻內心生出了更大的羞辱感，她回想起自從從龍谷出逃起，在黑森林被那個神秘的女人襲擊開始，她就一直遭遇著這樣不幸的事情，她心想假如是原來的實力還在，何須淪落到這個被人類羞辱的地步呢？
她滿懷著屈辱感試圖掙扎著重新站起來，卻在此時她忽然看見諾蕾萊奧的身後悄無聲息地從虛空中浮現出半個身子來，那是個有著一頭白髮的上半身的身影，手上還握著一把短刀迅速而無聲地落在了山頂女巫的頸項上。
「嘶啦——」
重壓猛然消失，提烏蘇困惑地抬頭看去，卻發現諾蕾萊奧的腦袋飛了起來，鮮血噴濺在半空中，更詭異的是佩琉蒂的上半身還漂浮在半空中，像極了幽靈。再轉眼間，那上半身也逐漸縮了回去，一下子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來自身旁的熟悉的聲音：「看來我趕得還及時？」
提烏蘇扭頭一看，見到佩琉蒂還穿著他的那件外衣、持著短刀站在他旁邊，然後她也看向了他，難得地露出了個笑容來：「為了找回自己丟失的武器花了點時間，不過我可真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不見你就不做人了。」
提烏蘇一下子就變得安心而欣喜了，他想要向佩琉蒂道謝，可惜卻說不出任何話來。
「你們這些鼠輩，一個二個的......」諾蕾萊奧的聲音回蕩在這個密室內，眾人紛紛驚詫著看了過去，卻發現儘管諾蕾萊奧的身體倒在地上，可她的頭顱竟是懸浮在半空中，正披頭散髮著對他們露出惡鬼般的怒容。
驀然間，那本方才已經見識過一次的書籍重新浮現在那頭顱面前，自動地翻起頁來。提烏蘇他們見狀立馬警惕了起來，因為剛才正是這本書將提烏蘇和紅龍洛里斯困住的。
當那本書停了下來的時候，一隻黑色的、健壯而猙獰的巨大手臂從書頁里伸了出來，首先抓向了洛里斯，後者連忙飛了起來同時從口中噴出火焰，然而只是瞬息間那黑色巨臂就抓住了她的身體將她往回拉去，霎時間洛里斯的身影就消失不見了。
「什麼紅龍，什麼黃金族裔，到煉獄里掙扎去吧！」滿臉憤怒的頭顱快意又怨毒地大叫了起來，「接下來該到你們了！」
那黑色巨臂再次從書頁里伸了出來，迅速迸向提烏蘇！
「不要！」莉維拉猛然沖了出來，竟是不顧一切地張開雙臂擋在提烏蘇的面前，這猝不及防的舉動顯然讓在場三人都驚呆了，眼見著下一刻莉維拉的身子就要被抓走拉入到書本里去。
然而，黑色巨臂卻在莉維拉身前的一步外停了下來，可就在諾蕾萊奧還沒來得及鬆口氣的時候，緊接著那黑色巨臂居然飛快地往回抓去，在人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抓住了諾蕾萊奧的身體和頭顱。
「啊！！！」諾蕾萊奧尖叫了起來，「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你到底做了什麼！！」
然而包括莉維拉在內的那三人都無法回答她的問題，只是震驚地看著諾蕾萊奧逐漸被拉入書本里去，無法掙脫的山頂女巫忽然間又發出了嘶啞而難聽的尖叫聲：「啊啊啊，你騙了我！你騙了我！你明明說過讓我等上五百年就可以離開了，原來我才是犧牲品嗎！你騙了我！！！你們都不得好死！我詛咒你們將不得不分離，我詛咒你們必定其中一人必定看著另一人死去，我詛咒你們要在痛苦中活下去！我詛咒你們！！！」
莉維拉和佩琉蒂都被山頂女巫最後的充滿憤恨和怨毒的言語給嚇到了，只有提烏蘇竟是莫名看見了一道綠光從諾蕾萊奧的頭顱里飛了出來，迅速沖向了莉維拉，而後者似乎什麼都看不見。提烏蘇心中一驚，連忙站起身撲了過去，將莉維拉擋在自己身下，可緊接著什麼都沒有發生，他也什麼都感受不到，也看不見那綠光了，那倒是其餘兩人都為他的突然舉動而吃驚了起來。
最後，諾蕾萊奧的頭顱和軀殼被徹底拉入了書頁里去了，啪的一聲，那書籍重新合上，掉落在了地上，只剩下還安然無事的三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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