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光芒帶刺

她不管了，於是發言了：「這部劇是講蕭紅的愛情，從個人角度來說，我覺得蕭紅在感情上是有她軟弱的一面的，她雖然有自己的獨立精神，卻一直依靠男人拯救。不過，如果這是事實，那這部劇將它表現得還是很好的，只是我覺得第二幕到第三幕缺少一個明顯的高潮。蕭紅和蕭軍分手本來可以有一個小高潮的，但卻處理得很平淡，使得現在劇本顯得比較拖沓，感覺缺乏可演性。」

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感想，大家卻都不作聲了。

楚佳桃顯然還沒意識到有什麼問題，疑惑地看着周圍。

此時，蕭琦開口了：「我比較贊同這位同學的看法。這部劇目前看來比較糾纏於感情細節，有大量的心靈獨白，不太適合演出。建議在第二幕到第三幕設置高潮，並且刪去一些冗長的對白。」

楚佳桃的心砰砰跳，因為蕭琦贊同自己，她覺得自己又與他拉近了一些距離。

蕭琦其實並不是刻意想和這位小學妹站在一隊，只是他自從看了劇本后，真的覺得故事太過糾纏於男女情愛的細節，雖然之前她寫的劇本還比較成功，但是這次確實有些糟糕。她的文筆是提高了，但是這部劇不適合搬演，而且有炫技的嫌疑。

楚佳桃不知道，大家都不說話，是因為這部劇的編劇白璐學姐，曾經創作過好幾部很不錯的劇本，並在市裏、乃至全國獲過獎，大家都對她的能力從不質疑。而剛剛楚佳桃竟然那麼自然地對劇本提出了批評意見。有人覺得驚奇，有人覺得不快，也有人覺得欣賞。

張建就是讚賞者之一，他看過劇本后也覺得劇本頗為平淡，而且難以排演，實際上他今天率先安排大家討論，就是想看看大家鑒賞劇本的能力，以及有沒有回去認真看劇本。眼前這位看似迷糊的小姑娘卻能一語中的，着實令他意外又驚喜。

不過，張建的表情卻是眉頭緊皺，一副嚴肅的樣子，這令楚佳桃十分緊張，因為她其實多少是憑藉自己的直覺發言的，她現在已經有點擔心自己說錯什麼了。

李哲頗有意味地看着蕭琦。他面色平靜，彷彿沒有一絲情緒。他一直都是這樣，只有在舞台上才會脫胎換骨成另外一個人。這世上最能了解他這兩種矛盾的性格的，除了他奶奶和自己，應該就是白璐了吧。

白璐，英語系二年級，大二時作為交換生赴國外一年。性格直率，外向，開朗，卻又兼具才華。大一時幾乎和蕭琦同時加入話劇社，寫得一手好文章，沒多久就成為話劇社的王牌筆桿。那時候，蕭琦身邊常常有她出現，人人都看得出她對蕭琦有意思，甚至有不少人認為白璐其實就是蕭琦的女友，只是蕭琦比較低調罷了。

當時，由於白璐和蕭琦走得很近，因此他與白璐也關係不錯，他替蕭琦和白璐保守着秘密，對他們的關係盡量閉口不言。這其中的緣由不方便與人言說。

眼下白璐不在的時候，這樣公開、直率地指出白璐編劇的問題，總讓人覺得有點不留情面，有那麼一點冷酷。

李哲嘆了口氣。蕭琦總是那樣堅持自己的意見，即使因此傷害到什麼人也不去收拾。對於蕭琦而言，正確的事情永遠比情感要重要，很多時候他表現得就事論事，卻有一點不近人情。但不得不說，他常常說的也不無道理。

難道是因為白璐出國之前與蕭琦的那場爭執？蕭琦是個比較記仇的人，難道他至今還對那件事耿耿於懷？

那個時候，李哲並不很清楚蕭琦和白璐之間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他們之間出現了很嚴重的裂痕。但在那之後，白璐似乎又照常和蕭琦聯繫，這令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蕭琦有些事情幾乎不會對任何人說起，李哲也能理解他，尊重他與周圍人保持的距離，或許這也是他們能成為好朋友的原因之一吧。

張建也在用研究的目光看着這個眾人口中的表演天才的男孩。

什麼是表演天才？是那種能把曹禺《原野》裏的仇虎、金子演出靈魂的角色嗎？還是那種能勝任很多部劇的主角，天生有一種主角光環的人物呢？還是那種另闢蹊徑的怪咖？人們說這個孩子是天才，但他還沒見識過他的表演。他想，也許是因為這孩子在舞台上與生活中的性格有反差？亦或是他那張臉？是的，有時候對於一個演員來說，一張臉就已經能說明許多問題了。但是，他仍舊不置可否，始終覺得在這個孩子身上還缺點什麼。

戲劇，於他而言是一種事業。可是面前的這些孩子都是出於興趣而加入社團，而演戲的吧。他們充滿朝氣、激情，他們年輕，可是未必有幾個是想要把戲劇當作事業的。因為這條路並不好走，需要極度的勤奮，也需要天分。所以，他為什麼要這麼認真地看這些孩子呢？難道想要在他們中發現一顆未經打磨的璞玉，把他培養成未來的戲劇家不成？

眼前就有一個孩子的洞察力、理解力和直覺，令他覺得閃閃發光呢。

他的視線移到那個常常語出驚人的小妮子身上。

看上去有點小迷糊，但卻有種潛在的聰慧，必要的時候，感覺十分機敏。身上有種樸素的睿智，似乎還沒有發掘出來……

因而，他腦海里冒出一個主意，他本就是有些隨性，喜歡即興的人，因而也就說出了自己有點想一出是一出的意見。

「既然你們倆意見相似，都覺得劇本有需要修改的地方，缺乏高潮，不如這樣吧，你們兩個商量，下次活動的時候把你們想到的具體的修改意見告訴我，可以寫出來，也可以直接演出來。如果可以，我們就把你們的意見當作對劇本的完善。」

此言一出，眾人有些嘩然。尤其是之前看上去一直很自信的宋倩，臉上露出了不快的神色。這樣一來，他們兩個當選主演的機會不就更多了嗎？這個張建指導是有意偏心嗎？根本沒有什麼具體的測試，就這樣貿然地決定了？蕭琦學長還說得過去，可是那個小姑娘呢？看上去貌不驚人，憑什麼和蕭琦學長一起商量意見？

一顧濃濃的不平之氣浮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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