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屋外飛雪連連,屋內的火燒得正旺,阿弗蹲在火爐前看著爐內紅泱泱的小火苗,床上的男人撐著半邊身子,眼睛微闔,看著有些疲倦,不過更多的是一種精緻的美感。
他眼睛都沒睜開就已經知道有人在看著他了,伸手拍拍床板,面無表情的說:「還不睡?」
阿弗抿唇站起,走到梳妝台前取發簪。
這些事情通常都是二公主幫她的,雖然知道過程,但實際操作起來就沒那麼容易了。
「嗯?」阿弗半仰著腦袋看他。
陸執輕輕摁低她的頭,修長的指節沒了秀髮之間,取來檀木的梳子,他細緻入微的給阿弗打理著長發。
比他自己的要細要軟。
阿弗瞧著鏡子里的他:「謝謝哥哥。」
陸執一笑。
忽然瞧見桌子上的那枚發簪,阿弗盯著玉面的少年又說:「哥哥哪裡來的發簪啊?」
陸執看過去。
這枚發簪是他查案子探訪時被迫讓一攤主逼著買下的,他當時就想扔的,後來忙忘了,那日瞧見阿弗穿著新裙子在花圃間嬉戲,忽然就起了興,送給了她。
阿弗上床后乖乖的躺在了裡面給他騰空間。
陸執一翻身上了房梁。
「哇~」阿弗當即就從床上坐了起來,讚嘆不已的連連拍手叫好:「少瑄哥哥你好厲害吶。」
陸執靠著柱子,眼下泛出淡青色:「再多說一個字……」
阿弗趕緊捂住了小嘴。
躺了一陣后她又從床上爬起來了,翻箱倒櫃的找東西,陸執冷冰冰的盯著她的一舉一動,過了好一陣后終於是忍不住開口了:「你在找什麼?」
阿弗看他眨眼睛,單純得實在厲害。
陸執張了張嘴:「可以說一個字。」
「噢。」剛應完聲她就傻了,捂著小嘴一臉可憐,她好像已經把這一個字的機會給用了。
陸執笑,跳了下來:「再多給一個。」
阿弗瞬間眼前一亮,想了半天後說了個:「福。」
「什麼?」陸執沒聽明白,掐著她人給抱回床上了,扯著被子把人蓋好:「說話。」
阿弗乖乖的躺著,忽然摸到了掉在床上的東西,掏出來后遞給陸執,肉嘟嘟的小手心裡是一張黃色的符紙:「娘親求了一個,阿弗也求了一個。喏。」
「給我?」陸執沒接。
阿弗點頭:「對啊,之前少瑄哥哥病的時候,陸奶奶就去寺廟你給你求這個,然後你就醒了,所以應該真的有用吧。」
陸執笑:「不是你給我喂的血么?」
「我?」阿弗表示震驚:「阿弗的血可以救人嗎?」
陸執還是笑,倒是把平安福接了過來:「阿弗的血救不了人,只是……恰好救了哥哥而已。」
阿弗一愣:「哥哥,你不是人么?」
陸執:「……」
他把自己脖子上戴著的玉佛拿了出來,給阿弗戴著,盯著她又看了許久:「睡吧。」
小女孩就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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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門外的聲音陸啟當即彈開了眼皮,身側的人睡得正香,甚至有一條腿大搖大擺的掛在了他的腿上。
只見黑影迅速從門口穿梭而去,不一會兒,門口來了敲門聲,是陸執抱著阿弗過來了,小人睡得垂涎三尺,奶白的皮膚似窗外的飛雪。
陸執把人交給陸啟后提著劍出了門。
在阿弗上床的那一刻二公主就被吵醒了,都用不著睜開眼睛,她就知道是誰的小腿壓在自己肚子上了。
「哎呀……」二公主一把將阿弗抱在懷裡,下巴蹭著她的頭頂:「我不是跟的陸啟睡嗎?怎麼是你小壞蛋啊?」
沒人回答。
迷迷糊糊的眼睛慢慢聚焦,她看清楚了躺在阿弗旁邊的陸啟。
他好像真的老了。
從前眼尾處還沒有皺紋的,皮膚比現在還黝黑點,是因為帶兵打仗的緣故,現在叫病色染白了,下巴上多了一縷胡茬,也是記憶里沒有的,可眉眼間的英氣殘存。
玉指下的皮膚微動,她的手讓人給抓住了,懷裡的阿弗在身上亂竄,惹得心跳加速,呼吸聲也跟著重了幾分。
陸啟側過頭:「怎麼了?」
二公主手指蜷縮著,說話沒平時那麼沖:「你打呼,吵到我了。」
「我從不打呼啊。」陸啟鬆開她的手。
二公主喉嚨一癢:「就是有。」
陸啟不再跟她爭論,只能默默認下這事。
窗外小亮,光透進來,洋洋洒洒的落在地上。
二公主的困意因為阿弗的到來早就沒了,她睡不著就拉著陸啟講話,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訕,惹得陸啟樂出了聲,然後就看見他撐著身子爬起來看她,話里是細碎的笑:「你是睡不著嗎?」
二公主啞言。
他又說:「也虧得是我,你看阿弗搭不搭理你。」
二公主氣氣的瞪著他,瞪完后挪動身板把後背給他:「一個老年人,覺還那麼多。」
陸啟依舊樂:「睡覺前我得晚你一步,睡著了還得跟著你醒,你去外面問問,看看天底下有沒有你這樣胡攪蠻纏的人。」
二公主語氣沖的回嗆道:「我又沒求著跟你睡,還怕沾染了病氣呢,你要死我床上了,到時候你老娘還得怨我的不是。」
這句話怎麼聽著怪怪的?
死床上?
二公主脫口而出后自己就後悔了,這句話未免有歧義,而且是帶著顏色的歧義,容易引起別人的非分之想,而且還是在這麼個孤男寡女的環境下。
而且她說完時陸啟的表情很明顯的僵了須臾。
陸啟無奈的搖了搖頭:「跟你講道理,我真是瘋了。」
二公主暗自在心裡頭松下一口氣,一抽枕頭徹底不給他睡了。
這一夜似乎過得格外的漫長,少年時的風景一幀一頁的在腦海中閃現,就像是一場暴雨過境,吹散了心尖的烏雲,也滌清了眉頭的褶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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