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第 12 章

陸執的病在八月份正式痊癒了,萬物皆有靈性,陸執病倒那會兒琬琰園裡的鮮草艷花彷彿在一夜之間凋零代謝,如今總算是枯木逢春了,陸老夫人特意命下人給他的花圃送去了新的樹苗,院里的文竹也順勢蹭了把人氣蹭蹭蹭的往上冒頭,小湖裡的荷花開得茂盛,從前堆積的污垢不見惡臭,一切都是除舊更新的景象。

而二公主與陸侯爺那邊關係僵化得更加厲害了,自從二公主那一夜與他劃清關係后,陸啟就再沒有入過周南居了,一個月前兩人還能在前堂的餐桌上見面,現在陸老夫人帶著陸澤去重華寺修養后,家裡就不需要每日相聚,二公主與陸啟就再也沒見過面了。

阿弗熬過那一陣的艱辛歲月後人又白凈了許多,肉嘟嘟的小臉一笑便是整個世界的春天。

「迎蓉,迎蓉……」李嬤嬤朝她招手。

這李嬤嬤是一直照顧謝依涵的人,迎蓉從來都不待見她,所以她故意裝作沒有聽見的繼續往前走,李嬤嬤一把上去扯住了她的胳膊,使勁往後拉。

迎蓉也急了:「李嬤嬤,你幹什麼呀?楞的弄疼人了。」

李嬤嬤咬牙切齒的戳她的腦門:「沒瞧見謝小姐在裡面嗎?你還進去湊什麼熱鬧?」

李嬤嬤扯得她生疼,更叫迎蓉不爽的是謝依涵竟然在琬琰園裡,而她叫李嬤嬤困死在了外面,要知道這些個月都是她照顧的陸執,這兩人竟然想搶走她的功勞,任誰都不肯依的:「那又怎樣?」

「呦呵。」李嬤嬤咧著嘴笑:「別以為自己伺候了幾天主子就成主子了,在這兒跟我李嬤嬤張牙舞爪。」

「你……」迎蓉確實是有些逾越了,如今穿衣服花枝招展了不少,還學著使喚家裡的下人了,她扯著唇角說:「李嬤嬤,您這麼大年紀了不會不知道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吧?你得罪了我,以後的日子未必好過。」

迎蓉說這話是有幾分底氣在的,就在不日前,陸老夫人與陸執的那番對話讓她偷偷聽了去。

「少瑄啊,這些日子迎蓉照顧你也不容易,大夫說你的病不喜風不喜人,人一個小姑娘衣不解帶的伺候了你五個多月吶,雖然你們之間清清白白,可是到底是孤男寡女,奶奶說句不好聽的話,若是你不要了她,她一個姑娘家,以後可怎麼嫁人啊。……奶奶在這裡做主了,到時候娶謝小姐的時候,就把迎蓉一塊給納了……」

這事,侯府的人差不多也心知肚明,所以對迎蓉格外的尊敬。

李嬤嬤皮笑肉不笑的揪她胳膊上的肉:「你這話說的倒也沒錯,不過李嬤嬤我也提醒你一句,就算你日後要入陸家的門,頂多也就是個妾,我們謝小姐才是陸府的少奶奶。」

「啊……」迎蓉讓她推倒在了地上。

李嬤嬤抬著下巴睥睨她:「所以啊,最好把你的狐狸尾巴給夾好嘍,否則,能不能進陸家還不一定呢。」

迎蓉頓時紅了眼睛。

李嬤嬤都懶得再瞧她一眼,路過時甚至惡毒的碾過她的手指。

另一邊謝依涵去了陸執的房間,還未進門她便打了退堂鼓,然後又讓丫鬟書雙硬塞了進去,這些日子陸執病著,她也病著,而且現在都未好透徹,兩個都沒怎麼見過面,這才讓迎蓉佔了便宜去,如今可不得收復點,萬一真出了什麼事,她到時候追悔莫及也來不及了。

「書雙,你陪我進去好不好?」謝依涵輕輕的拽了拽書雙的衣袖,她的指尖發白,確實是副病態。

書雙嘆氣,推著謝依涵的小腰:「小姐,奴婢知道您怕少瑄少爺,可是總得適應的不是?前些日子宮裡來書信問到這事,您總不可能回婕妤娘娘,您現在連正經瞧少瑄少爺都不敢吧?……小姐,少瑄少爺再凶,那也是你的夫啊,這般畏懼可怎麼是好?」

話未畢便撞見了正欲出門的陸執,他一身玄色的修身劍袖長袍,束高發,烏褐垂肩,眉眼間是疏離的大地橘,樣貌竟比女子還要端正幾分。

瞧見了她們,陸執也不過掃了一眼便要走,也是書雙大膽攔住了他,在對方冷漠的目光下她忙說:「少瑄少爺,我們家小姐特意來看您。」

陸執輕輕嗯了一聲。

書雙伸手去拉躲在後頭不敢上前的謝依涵,然後自然而然的與陸執搭茬:「少瑄少爺這是要去哪兒?」

陸執垂了她一眼,這個眼神彷彿已經在警告她了。

書雙立馬換話題:「我們家小姐特意給您過來送平安福,您不知道,您昏迷的那些日子,我們小姐跑遍了大康的寺廟為您求福,記得有一日,我們在山上遇到了劫匪,我家小姐差點就……」

陸執懶得聽了,伸手道:「拿來。」

書雙一笑,推著謝依涵過去。

謝依涵怯怯的遞上去,平安福上還有股溫度。

陸執接過瞧了一眼:「謝謝。」

謝依涵低著腦袋搖頭,如蚊吶般的回:「你……平安就好。」

與記憶中的她想比好像更膽小了些。

陸執耐著性子問她:「還有事?」

謝依涵連忙搖頭,書雙都來不及幫她開口留住陸執。

陸執瞧了這主僕倆個子一眼,一個明明怕他怕得要死的小丫頭,一個滿臉寫著要他留下來的小丫鬟,倒也有趣了。

忽然外面傳來一句:「紀小姐,您慢點跑,您慢點跑。」

陸執沒在意的與謝依涵告別後一路出門去了恆安衙門府邸處,他是皇帝御旨親封的台州刺史,不知道他病了的這些時間衙門裡有沒有出什麼大事。

「紀小姐,您在躲什麼呢?」景巧歪著腦袋在她後頭看。

確認玄色衣服的男子出府後阿弗才敢從垂花門后出來,想起來陸執的那句「小孩就是麻煩」,她哪裡敢讓他瞧見自己竟然在院子里放風箏。

回到周南居后便瞧見二公主在翻箱倒櫃的找東西,噼里啪啦的一通扔,砸到誰就算誰倒霉了。

阿弗抓著門不敢進去,十分乖巧的開口問:「娘親你在找什麼呢?」

「阿弗啊……」二公主回頭瞧了她一眼,只是一眼又去翻了,來來回回的在房間里忙活了一會兒后她叉著腰想:「阿弗,你還記不記得娘親把我們的月錢放哪兒去了?」

「唔……」她確認沒有危險后才進去,可惜裡面已經沒有她落腳的地方了:「娘親,我們不是用來買吃的了嗎?娘親還好大手筆的買了身紅色雲錦呢,說剩下的布料給阿弗做帽子,然後也沒有。」

最後一句微微有點怨恨的味道。

打二公主與陸啟分開后她每個月都能收到按照份例給的銀子,起初她們母女可別提有多高興了,有句話說得好,有錢的就是爺,她們有了錢后,走在路上腰板都直了,把恆安城上上下下的茶館、點心房、首飾店、珠寶鋪、脂粉鋪子、服裝坊的生意照顧了個遍,後來就……囊中羞澀了。

這才月初呢。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大手大腳的花錢二公主特意藏了一錠銀子,然後……然後就忘記放在哪裡了。

「那可咋地辦呀?」阿弗垂著小腦袋坐在床上划腿:「沒有銀子阿弗可怎麼活呀?」

二公主忽然眼前一亮,跑過去將阿弗掀了起來,然後順利從床底下的暗格里找到了銀子,捧在手心裡親了又親:「我的小寶貝,原來你在這兒啊。」

可憐的阿弗滾了兩圈后一通灰鼻子:「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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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路街娖郴巷。

二公主又收了收小腰,這男裝賊大,收拾完自己又給旁邊的小人收,小帽子戴得不倫不類的,畢竟這是男子的小氈帽,對於阿弗來說確實是有點不合適,走兩步就遮住了眼睛。

來回搞了那麼兩三下她也就算了。

阿弗讓帽子遮住前方的視線一心盯著腳下的路:「娘親,我們去哪裡呀?」

二公主抱著她上了船,簡單整理了兩下:「帶你去畫舫看看,這裡可是人間天堂。」

夜還未深,恆安最大的芄梓湖上就已經燈火連天了,曼妙的歌聲混跡在風平浪靜的水面之上,各色各樣的遊客揮霍著彈指一揮間的青春年華,不過這麼多來玩樂的公子哥中,還是少見帶著自家孩子來的,畢竟春宵一刻不『帶』人。

二公主找了個位置帶著阿弗入座,沒過多久有人就叫囂著要讓「玥漓姑娘」出來了。

看著一個個面紅耳赤的男子,阿弗有些不解的轉頭問:「娘親,這個玥漓姑娘是天仙么?怎麼人氣這麼高?」

「天仙?」二公主頗有風度的為自己沏了壺酒,遠看還真像個翩翩少年郎,筆直的背桿,束緊的細腰,高聳的垂青:「凡夫俗子而已,阿弗且記住,若一個女人能引得男子這般瘋搶,這並不是件什麼可喜的事情。」

阿弗盯著杯子里的酒舔唇:「阿弗不懂。」

一盞飲盡,叫原本就艷麗的唇色顯得愈發亮眼了,一股葡萄味的香甜在齒間長存:「阿弗可見過屠夫刀下的肉?人盡可夫說的便是這了。這天下的情意最可貴的不是趨之若鶩,而是……」眼中暗光一閃:「不敢褻瀆。」

阿弗點頭:「阿弗懂了,真正的愛是害怕開口對吧?而仙女神聖得叫人不敢輕易去褻瀆。」

二公主恍惚了一下,笑著揉她頭頂的小氈帽:「我們阿弗可真聰明。」

看客們還未等到玥漓姑娘出來有點興緻缺缺的揮袖表示不滿了。

這邊二公主的酒也喝光了,阿弗抱著酒杯舔了兩口,眼睛瞬間就亮了,二公主有些醉意,身體往後軟綿綿的撐著,忽然抬手勾住了阿弗的小臉,眯著眼睛說:「若把我們阿弗送去,准比那玥漓姑娘厲害。」

阿弗擰著眉頭抱胸:「阿弗才不要去那種地方嘞。」

二公主笑了幾聲,胸口一顫一顫的動,眉眼間挑起的媚色一時難消,撐著下巴說:「我們阿弗就是口是心非,明明饞美色饞得不行,跟娘親一個樣。」

阿弗盤著腿動動:「陸爹爹長得也十分好看,娘親怎麼就瞧不上呢?」

此話一出二公主臉上的笑意瞬間全無。

阿弗咬住小唇把后話吞了回去。

此時玥漓姑娘恰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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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個廢物又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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