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冰山一角

韓嬌娘還是不習慣住世子府，司家的風聲過去之後，就又搬回了小院，祁瑾霖無奈，卻也攔不住她，只讓她帶了他的一小隊親衛過去，韓嬌娘想著白一他們在準備昌榮號的事，白影哥哥也整天忙得不見人影，也就答應了。

在世子府吃了晚飯，看看天色一行人就打算回小院了，只是剛走到大門，迎面就看到大門口站著一人一馬，風塵僕僕的在跟侍衛說著什麼？

韓嬌娘疑惑的回頭看看，又看看那人「大..大哥哥..？」他什麼時候出去了？

不對，這人不是大哥哥，可是這人跟大哥哥長得好像..像大哥哥..哎呀..立刻一個箭步沖了出去「小哥哥..小哥哥是你嗎？」

江陌雲進城之後才想起，自己好像不知道大哥的住處，不過他知道大哥是跟著世子一起來了邊城，世子府的人應該會知道大哥的住處。

可還不等他問出結果，耳邊就傳來一聲驚喜且熟悉的聲音，快速的回頭，果然看到一張熟悉的笑臉，臉上的驚喜與喜悅灼熱了他的心口。

「嬌娘..」揚起一抹溫潤如風笑，手卻伸出去將她因為跑得過急而搖晃的身子「慢點跑，小心別摔了」

「小哥哥，你還沒說你怎麼會在這裡的，是來找我玩嗎..？」開口就是玩，不知道的還以為這個是個只會吃喝玩樂的刁蠻大小姐呢。

但其實，是韓嬌娘對這份友情報以最純粹的態度，他們之間不存在任何的利益跟計算，他們只是偶然相識卻一見如故的玩伴。

「對啊，你來西北也不來跟我告別」江陌雲這話倒不是假話，他來西北雖也是來看大哥的，可也有因為她在這的原因。

「這不是..事出緊急，所以沒來得及嘛..」韓嬌娘不好意思的嘟囔了一句，然後果斷轉移話題「小哥哥來是來找大哥哥的吧，說真的，你跟大哥哥長得好像哦，剛才我差點就把你認錯成大哥哥了」

滿身風塵僕僕的，一身利落的騎馬勁裝，估計是趕路太急，西北風吹得臉上都起了褶子，頭髮也亂了，再加上七八分相似的臉，咋一眼看著，很容易讓人認錯。

江陌雲對大哥的相貌已經模糊了，何況那個時候，大哥也才十來歲，這麼多年人過去大哥自然也不會是記憶中的模樣，現在聽她說起，不由得想，他跟大哥真的這麼像？

「小弟..？」

江瀚文就住在世子府里的偏院，正準備出門去另外尋個住處，就聽人稟報說他弟弟來了，他本以為是邊陲二叔家的堂兄弟來了，臉瞬間就沉了下來，可後來聽來人說他們兄弟長得太像了，乍一眼看去還真會分不清誰是誰。

二叔家的堂弟跟他可不像，突然腦海里閃過公主第一次見他時候說的話，那門衛後面的話都顧不上聽了，一陣風似的跑到大門，果真看到一個跟自己跟好似一個模子的少年站在門口，脫口叫道。

說話的兩人同時抬眸看過去，韓嬌娘驚嘆，這樣兩人站在一起，那視覺感受更強烈了，這兩人真是太像了。

「大哥..」江陌雲心情一樣激動，往前跨了一步叫道。

「好..好，你都長這麼大了，還記得當初分開的時候，你才那麼一點，站起來都沒有大哥腰高，現在卻快跟大哥一樣高了」江瀚文豪邁的上前，抓著弟弟上下左右打量，嘴裡一直說著好，眼中滿是自家少年長成的驕傲。

「小哥哥，你跟你大哥多年不見，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找你玩」這點眼色韓嬌娘還是有的，雖然她也很高興在這裡見過小哥哥，可比起她，大哥哥更像跟這個多年不見的弟弟敘舊說話。

「好，我明日去找你玩」江陌雲形象是粗獷了點，可他性格可沒變，他溫潤如風的書卷氣質沒丟。

韓嬌娘不是扭捏的人，說好了之後乾脆利落的轉身走了，讓江陌雲啞然的同時也不由得失落，嬌娘看到他是高興，可這份高興跟自己預期的不太相符。

江瀚文卻是真的驚訝驚喜，拉著弟弟回了院子，沉默寡言的人此刻卻說了一路，問他這麼些年的事，問祖父跟父親回去后的情況。

江陌雲也都好性子的一一回答了，兄弟兩個十多年沒見，卻不見一絲生疏..

給弟弟打水，準備衣物，吃食，什麼都是親力親為，甚至還想幫他洗澡穿衣，弄得江陌雲滿臉通紅，只說他現在長大了，不再是當年的小娃娃了，這才讓江瀚文放棄。

第二天韓嬌娘正打算出門去找她的小哥哥玩，可誰知還不等她出門，婆子領了衙門的那個老吏過來了，說是人接回來了，問她有何打算。

韓嬌娘不高興的嘟嘟嘴，可這是正事也是大事，這要是真的找出了泉眼，那可耕種的地也就多了，不用一眼看去，除了荒地還是荒地，年景不好的時候草都長得稀稀拉拉的。

讓白五跑一趟世子府跟小哥哥說一聲，自己有事要出城一趟，過幾天在找他玩。

到了地方之後，韓嬌娘一臉驚奇的看著老吏「邊城還有流民？」

「回姑娘，這些不是流民，他們是城裡的苦力，世代都是邊城人」老吏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沙啞而低沉的，邊城的苦，不是姑娘這樣的貴人能夠懂得的，哪怕是眼前這一幕，也不過是冰山一角。

可這個地方在如何窮苦貧寒，終究是他們這些人的根，故土難離..再說出去就真的好過嗎，他在衙門幹了一輩子小吏，也是聽過見過的。

出去只會比留下更難！

「啊..可是..」既然是世代居民，為什麼會這樣..

這是沒回天災有流民的時候，官府在城外準備的安置大棚吧，這些人就三五一群的窩在一個角落，四處散落著一個個簡易的灶台。

他以為乾爹跟小哥哥的跟她說的那些民生疾苦就是極限了，可到此刻她才知道，她知道的還僅僅是冰山一角..

「官府最近不是在辦理新戶籍建村分田地，為什麼這些人不去，這去了鄉下村子，就算蓋個茅草屋種幾畝地，也好過現在一日不做一日不食，朝不保夕的」韓嬌娘不理解這些人，難道這個地方還有什麼寶貝不成，讓他們死守在這裡。

「姑娘有所不知，官府這次是在辦理新戶籍是沒錯，可是針對的也是偏遠零落的農戶，他們本身就有田地才能分田，可他們是縣城戶籍，也沒有田地，就算下鄉，一樣沒有地基田地分派」老吏沒說的是，這些人原來也是有田地的。

至於現在為什麼沒有田地了，那就不是一句兩句能說得清楚的。

韓嬌娘這下懂了..

「老先生把我帶來這裡是..」

「哦，那位先生昨夜接過來，官府將人安置在這裡」老吏面色平靜，對於對方探究的目光好似看不見一樣。

呃..

「這裡我待不下去，我去之前那條街上的風來客棧等你們」該看的也看了，她覺得沒必要在走進去了，哪怕她在鄉下過了幾年，對於這裡的環境對她來說也是一個挑戰。

髒亂差，空氣中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

說完就逃也似的跑了..

老吏看著她逃離的背影，渾濁的雙眼劃過一抹笑意跟精光，以前的邊城苦寒且天高皇帝遠的，要不是有大軍在這裡鎮守，這裡只怕早就荒無人煙了，可就算這樣，也還是有不少人，不斷的榨取貧苦老百姓的血汗。

官府說是說開荒免稅，可等老百姓開了荒，那些人就會跟看見肉一樣的盯上，老百姓忙活幾年好不容易有點盼頭，最後卻是為他人做嫁衣，所以這些人寧願留在這裡，做苦力，能活一日是一日。

多麼讓人絕望的世道..

不過老天爺還是眷顧他們這些人的，不然怎麼會將這麼一位與眾不同的小主子給送來西北..

看似驕縱行事全憑喜好隨性沒有章法，可他觀察了這麼多天，發現這個小主子，胸中自由丘壑，她做什麼事都有跡可循，她最終目的都有百姓的影子，她有一顆仁善愛民之心。

他拐道去了另一邊的巷子，穿過巷子來到一個逼仄的小院里，聽到敲門聲，裡面的人將門打開，開門的是一個年約三十的男子。

「旬爺爺您來了，快裡面請」

「嗯，昨夜可休息好了，家裡還缺什麼不」旬老掃了一眼院子里的人，最後看著男子問。

「都好，旬爺爺費心了，以後..」男子想說什麼，旬老很明白，忙揮手打斷「什麼費心不費心的，比起你父親當年做的事，我如今不過還了十分之一不到」

「旬老這話說過了，當年我也不過是按本心做事，不算為你們，所以不存在還不還，但今日您老對我尚家算是再造之恩」這時候從屋裡走出一個兩鬢斑白的老者，對著旬老彎腰行了一個大禮「請受老夫一拜」

「大人，老朽可擔不起您這大禮啊」旬老忙上前將人扶住。

「旬老，老夫如今不過是鄉野一匹夫，不必在稱呼我大人了」尚友成也沒有強求，順勢站了起來，只是對旬老的稱呼糾正。

然後就說起這次自家回來的事「旬老，這是怎麼回事，去接的人也只說是奉命行事，多了一句沒有，昨日等在院里的人，也說不清楚」

旬老也不居功，只說這次是有貴人看中了他的堪輿地脈，善水利的本事，這才特事特辦的將他一家子給招了回來。

尚友成明白，就算有人看中了他的本事，可要是沒人提起，誰還記得發配在山野的他..

他將這份情記在心裡，事後也會教導家中子孫記住，何況就算不說這件事，就他們現如今棲身的小院，也足夠他們感恩記一輩子的。

「不知是怎樣的貴人，要老夫這身本事所為何事？」尚友成當年寧願發配山野不願同流合污，這麼多年過去依舊心志不該。

院里正在給幼子餵食的婦人，仔細聽著屋裡的對話，聽到這裡心頭不由得一緊，以前沒有希望就算了，可現在他們從那個地方回來了，她是再也不願回去了。

她身為長媳，侍奉公婆是天經地義，可如今婆婆走了，自家的孩子也一天一天大了，她不想他們一輩子都在那個地方，娶妻生子都不能，更別說前程了。

「你在野崗多年，對外面的事只怕不是那麼清楚，我先簡單跟你說說」旬老知道這位前上司的的脾性，於是將近幾年的事都簡單說了一下，只對近一年邊城的事講得詳細。

「旬老您的意思是說，前些日子外面鬧哄哄的，是大魏跟西戎開戰，且西戎已經不復存在？」屋裡屋外的人都驚呆了..

他們之前所在的野崗就在邊境，那時候大戰，他們自然也聽到了動靜，不過這些年時不時的聽一回，且每次都是小打小鬧，且不會打到他們那邊，也就不在意，反正在意他們也無能為力。

不曾想那次不是他們以為的小打小鬧..

「旬老，那照你這麼說的話，這位小主倒是一個難得的明主」尚友成在聽說是讓他找泉眼，且這泉眼還是為村民百姓而找，他就打定主意，要盡心儘力去辦了。

無人知曉，當年他也有過這個想法的，只是人微言輕，根本不成型罷了..

「走，咱們趕緊去，可別讓小主等久了」

兩個老的一走，留在院子里的兩口子，面面相覷，眼底都閃爍著喜悅的光亮，他們不會在回去了，甚至他們尚家還能再博一個前程。

他們自己無所謂，可是他們的孩子不能就這麼過一輩子..

韓嬌娘等了小半天才將人等到，只一個照面，韓嬌娘就知道旬老之前糊弄她的事了，不過她也不打算計算，他讓她去看那些人，是想為那些人求一個恩典跟機會，是善舉是仁心，值得韓嬌娘敬重。

「罪臣尚友成拜見榮安公主，公主萬福金安」尚友成見面就跪下行大禮，讓韓嬌娘想攔都沒攔住。

「尚大人平身」虛扶了一把，然後才開口「尚大人，想必老先生已經跟你說了這次接你回來所為何來的事，你心裡有幾分把握」

「回公主的話，要說把握，罪臣此刻還真不好說，其實當年罪臣也曾研究過，只不過罪臣當初人微言輕，最後只得擱置，不過公主放心，罪臣必定全力以赴，只要這邊真有泉眼，定將其找出來」尚友成不是一個信口開河的人，實事求是的說道。

「希望你說到做到，只要你辦好這件事，本宮特准你返回祖籍，並歸還祖產」

「罪臣謝主榮恩」尚友成聽說可以返回祖籍，噗通一聲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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