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2章 方喬篇-堅定的選擇

第902章 方喬篇-堅定的選擇

健康乾淨的晨光每落進來一寸,方陸北就多翻一頁,那上面是什麼,他以前知道一部分,偶然翻閱,看到的僅僅是喬兒標記的要怎麼照顧孩子的細節。

這筆記本被她保存的很新。

不過是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在超市的文具櫃枱隨手拿的,用到現在,連一丁點卷頁都沒有。

她字跡稚氣,大概跟初中生差不多,又不太懂得詞藻的華美和文章的抑揚頓挫,所以每一句話都很清楚,無需做什麼閱讀理解就能直觀而真切地感知到她寫下這些時的心情。

悲痛,難過,還是傷心,又或者帶着那麼微不足道的憤怒。

方陸北都能感知到。

翻閱過了她記錄的「養孩子注意事項」,才能看到她自己的心路歷程,起初還會寫日期,到後來,氣到連日期也不寫了,完全就是發泄。

四月,春。

喬兒標註——

「方陸北又走了,這次只留了是十天,還假惺惺地告訴我在那兒給小孩兒挑禮物,還有女人陪同?應該是跟女人在吃喝玩樂,順便想起了家裏的糟糠之妻吧?」

到這裏。

她筆鋒狠狠陷下去。

最後打了個大大的感嘆號,然後自問:「什麼妻?我簡直是欠他的,他把我當傻瓜嗎?」

緊接着便是方陸北回來那天,他親眼看到程頌和喬兒在超市有說有笑,她拿糖哄了他,面兒上是一派和氣的,可在筆頭下,她更為不甘。

「一回來就跟我擺臉色,我不過跟別人吃個東西就能把他氣成這樣,那他做的事呢,是不是就該下地獄了?還要我拿糖哄,我真想連着糖罐子塞到他嘴裏,讓他閉嘴!」

下一次記錄的時間便到了他們從度假區回來之後。

這次喬兒的筆力不再那樣用勁,紙頁上也只有寥寥幾筆。

「那個女人說讓我把孩子拿掉,還說她是他母親那邊的人,果然,他家裏人永遠也不可能喜歡我。他又在騙我。」

「程頌告訴我他在那邊要結婚了,難怪回來的那幾晚總有人打電話來,很奇怪,我竟然一點都不驚訝,這好像……是方陸北能做出來的事。」

在方陸北出國量禮服的時候,他自認藏得很好。

卻不知道,喬兒早就看到了越雲發來的那些照片,他們兩家人吃飯,他們婚紗西服,幸福美滿。

對此,喬兒只留下一句:「郎才女貌。」

這樣讓她傷心的瑣碎事實在是太多了,密密麻麻,記載了好幾頁,方陸北指節僵硬,難以活動,就連翻頁的動作都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因為他不清楚會在下一頁看到喬兒受過什麼傷害,也不清楚,在喬兒的視角看來,他曾是多麼混蛋的人。

就算他曾為了他們之間努力反抗,悔婚,她也不知道。

所以,他在她那裏,就是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筆墨被淚水暈開在喬兒提起那個照顧她幾個月的阿姨篇章,她的字句浸透了疲憊,包含着對方陸北的不理解,以及彷彿看透了他的薄情寡義和自私虛偽后的傷情。

「為了掩蓋自己的臟事,就要趕走阿姨,他怎麼能是這樣的人?」

「他竟然說我不愛他,他是瞎子。」

「真的是越雲闖進來了,我很害怕,有人能聽見嗎?」

喬兒筆下每一個稚嫩卻又飽和的字體像針,路過方陸北的眼睛,就會順着他的目光進入身體,以後想起這些,那針就會肆虐在他的骨血里,生生世世都讓他記得,他辜負過他最愛的人。

最後一頁,停頓在喬兒虛浮無力的言語里:「還是打算將孩子留給他,免得以後像我這樣,因為出身被歧視,甚至不能得到一段圓滿的感情。」

此時此刻,方陸北才知道。

她心裏的坎從來就沒有邁過去。

指尖捏緊了紙頁,有風吹來,嘩嘩作響,像刀子在割他的心,他卻感覺不到了痛,因為早就心碎過一次。

最後那頁紙險些被他的淚水浸濕。

迷糊到就快看不清喬兒的字,等方陸北反應過來去擦,卻為時已晚。

原來他們之間的選擇從來在他。

是他執著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不肯放手,才丟失了喬兒,只要他早一點,早一點帶着她離開,事情本不該如此。

她要的,從來都是他堅定的選擇而已。

可他的天平,搖擺不停。

是他辜負了所有。

燕京入冬前,方陸北出了趟國,他將名下持有的股份全數賣了出去,包括一直培養的設計小組也解散,各自安排了更好的職位。

他全身而退,不再參與任何會議。

賀雲醒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到他,也只是憂愁地勸了句,「人都走了,現在做這些又有什麼用?」

方陸北慘淡一笑,「怕她再回來,看到我還是那個樣子,會失望。」

又一年新年,剛學會走路的月寶在方陸北的攙扶下走入玄關,腳下一抖,摔在地上,腦袋又磕在了鞋柜上,從那以後,他看那個鞋櫃怎麼都不順眼。

沒兩天就找來拆。

工作人員在櫃腳縫隙找到一張紙條。

是喬兒那次去參加朋友的婚禮時留下的。

泛黃的紙張上寫着:「去參加婚禮了,今天晚上或者明天回,麻煩阿姨不要忘記澆花,謝謝。」

方陸北捏著紙條,顫著胳膊給花澆水,他沒有忘記給花澆水,可喬兒呢,還會再回來嗎?

門恍然被推開。

他條件反射地回頭,這一年,他沒換過密碼。

每一天都希望喬兒能來開門。

可每一天都不是她。

門打開,聽到腳步聲,接着是兩個小女孩兒軟糯似水的小奶音,一個在叫爸爸,一個在叫叔叔,她們都走得很慢,卻像比拼似的,見另一個走得快了,下一個立馬就要抬腳跟上去。

不多時。

便聽見有人摔倒在了地毯上。

很悶的一聲。

熟悉的哭喊聲跟着他一年多了,是誰在哭,他一聽便知道,隨手抹掉了眼角濕意,方陸北將那張泛黃的紙條塞進口袋裏,帶着和煦的笑回去哄小孩,一伸手便抄著月寶的胳膊將人拎起來,轉悠兩圈,她便咯吱咯吱笑起來,瞳孔純凈,像星星。

很好哄。

方陸北揪起她的臉蛋,又看向腿邊抓着他褲腳不放的小姑娘,輕嘆氣,又彎腰抱她,轉頭看向玄關的梁銘琛,「我又不是專帶孩子的,你老把你家姑娘放我著幹什麼?」

兩個小姑娘還總是打架。

小孩之間有什麼可打的,他也不明白,但就是能打起來,好的時候又好得跟親姐妹似的。

梁銘琛聳聳肩,也很無奈,「東西我放這兒了,給你照料兩天。」

「你當我閑的?」

「一個小孩也是小孩,兩個也一樣照顧。」

那是完全不同的。

起初剛照顧月寶一個方陸北就頭疼,完全是按照喬兒筆記上的來做,小孩兒哭了要怎麼哄,不吃飯要怎麼哄,穿襪子要怎麼哄,她都寫得清清楚楚。

可每次翻開。

方陸北還是心臟疼。

將小孩們挨個放在沙發上排排坐,方陸北塞了糖過去,她們又不會剝,要方陸北挨個剝好塞到嘴裏,喂著吃下了才能重新看向梁銘琛。

一個眼神。

梁銘琛就懂是什麼意思,抿抿唇,愈顯無奈,也輸給了方陸北的痴情和執著,「放心,她過得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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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禾箏季平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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